99%？为什么不是100%？栾恕看着任务进度沉默了。

晨光熹微，附近树上的蝉叫成一片，偶尔夹杂着几声鸟叫，地上的泥土干燥，空气中的水汽黏在每个人身上。

庄司丞像是累极了，靠在车前脸放空。陆鸣骏躺在他腿上，微微侧头，有潮湿水汽洇湿他的裤子，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南方的夏天真的好热啊。”陆鸣骏侧头看着忙碌收工的剧组。

“嗯。”庄司丞看着天边发呆。

陆鸣骏手撑着地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把手伸给庄司丞，庄司丞牵着他的手用劲起身。

陆鸣骏没有松开手，又握得更紧一点，身体靠近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泛红，却依旧亮得粲然，悄声说：“以后关于夏天的记忆就是庄先生了。”随即松开手，强撑笑意看着庄司丞。

陆鸣骏问：“以后还能再联系庄先生的吧。”

“嗯。”

“可以陪我抽根烟吗？”陆鸣骏又问。

庄司丞已经困得睫毛都快打结了，听他这么问，又接过烟点了起来。

“庄先生不拍戏的时候会做什么？”陆鸣骏点了根烟问。

庄司丞叼着烟，头脑缓慢思考，想了半天说：“好像也没干什么。”

“有没有人跟你说，你叼着烟说话的样子很迷人？”

【哪里迷人，叼着烟话都说不清楚。】栾恕恰到好处地出来破坏气氛。

庄司丞叼着烟轻笑出声，把烟拿下来说：“没有，只有人说这样话说不清楚。”

陆鸣骏也笑了。

对啊，你们都被他骗了，叼着烟一副很bking的样子只是因为忘了拿下来啊。

尤占看他俩站着抽烟，过来讨了一根对着陆鸣骏说：“给你准备了花，杀青快乐。”

陆鸣骏苦涩笑笑说：“好，抽完烟的。”

拍照的时候，陆鸣骏挨着庄司丞站，炽热的躯体在夏日的热浪中发烫。

只是再滚烫也有终结时。

夏日属于蝉鸣、海浪、晚霞、冰可乐、梦一般的少年和无疾而终的爱恋。

陆鸣骏抱着花，回头对庄司丞说：“庄先生你先回去休息，我一会睡醒就直接回去了，我们回头见，好吗？”

庄司丞困得没表情地点点头：“嗯。”

早点小杨已经买回来，分量巨大，庄司丞又饿又困，吃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囫囵吃完洗漱干净赶紧滚床上睡了。

庄司丞躺在床上问：“早上我听到你叮了一声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叮的。】

“那是谁？”庄司丞眨眨眼。

【系统自己叮的。】

“你不就是系统。”

也是。

【嗯，我叮的。】

“是什么意思？”庄司丞又问。

【祝贺你陆鸣骏的任务进度到达99%。】

“为什么不是100%？”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庄司丞捂着被子笑，一双黑眸在昏暗的房间内弯成漂亮的弧度。

【可能剩下那1%需要你跟丘喆决斗并且赢了活下来。】栾恕胡扯。

“删除任务。”庄司丞命令系统。

【任务已删除，接下来将启动自爆程序，您将于30秒后炸成碎片，30，29,28……】

庄司丞乐得在被子里打滚。

【你笑点好低，别笑了你不累吗，睡觉。】

“好的，早安普什么。”庄司丞闭着眼睛微笑说。

【早安。】怎么跟个男人说早安怪怪的，好像有哪里不对。栾恕无暇细想，给他念诗哄睡。

庄司丞还得连续熬大夜，晚上起来的时候脸上挂着黑眼圈，一脸颓靡不振，坐在化妆师的椅子上摇摇欲睡。

尤占来看到的时候笑话他：“庄先生你感觉要睡过去了。”

庄司丞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不说话。

“要不调一下夜戏？不连着拍了？”尤占又问。

“连着拍，不然作息更乱了，一口气拍完拉倒。”庄司丞困的时候混沌的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候场的时候他还在见缝插针地睡，一直到场务叫了才醒过来，醒来的时候胳膊上多了四个蚊子包。小杨在旁边挥舞着电蚊拍也一副要睡不睡的困顿样儿。

小杨看到他的蚊子包，一个个给摁了十字上去，说道：“要不把保姆车再开过来点吧。”

“时间短，上不上车无所谓，别折腾，风扇开大点蚊子就飞不动了。”庄司丞说。

庄司丞叼着烟上了车，场记打板，那股儿困意就全然不见，只是午夜在外盯梢的阿权。

阿权把车停在树下，盯着一处小楼，静默着，脸上有隐忍的恨意，像一只鹰耐心地盘旋在夜色中，等待他的猎物出洞。

夜色浓重，一个身影从小楼里出来，开车往东驶去。阿权发动车子，从另一条路往东去。阿权到了约定地点，所森警官已经在等他。

阿权从车窗里先递了一包白色小粉末过去，所森咧着黑黄的牙笑了。阿权下车给所森点了根烟，走到副驾驶，拿出一包用保鲜膜包得方方正正的美金递给所森，所森开心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哈哈哈哈好兄弟，好兄弟，认识这么多年就你还是真道义。”

阿权叼着烟轻慢地笑了，所森转头打开后尾箱把美金放进去，阿权趁他不注意，掏出绳索狠狠勒住所森的喉咙。

所森试图反抗，奋力挣扎，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最后看了一眼此地的星空。

阿权脱力地松开绳索，在地上拖行所森的尸体，拖到一处提前挖好的坑，一铲一铲地往坑里埋土。他等得太久，十多年前警方就已经是毒贩的保护伞，养父在一次任务中暴露身份，遭到毒贩报复身亡。他查了许多年，但时间太久，许多东西都深埋在岁月之中无迹可寻。

这些年来他一直找寻当初参与这件事的人，搜查的每条线索最后都戛然而止，最后在一个贩卖致幻剂的商贩处找到一丝线索，线索最后指向所森。

他一铲一铲地填埋所森的尸体，也是填埋自己的愤恨。他最好的年华都用在了复仇，在这样的犯罪组织里，每天都如同行尸走肉。阿权把坑填平，又捡了点树叶盖上。

他来到所森的车旁，用掰弯的衣架做了个简易装置，固定好油门点火，车子不受控制地缓慢往前开，开到下坡路上加速冲下山去。他回到自己车上，驶离现场。

“很好。”

庄司丞保温杯里装了些祛湿的凉茶坐在小椅子上喝，尤占笑眯眯地过来给他递了支烟：“刚刚那段情绪太到位了。”

庄司丞打了个浅浅的哈欠说道：“不抽了，戏里抽得够够的。”

尤占笑着自己点上了说：“熬完大夜后面的就好拍了。”

庄司丞只要没在镜头里，就瞌睡得东歪西倒的，尤占也不好打扰他休息，只想等着说把大夜戏拍完再聊。

所有人拍夜戏都没有什么技巧，就是硬熬。

熬到最后一天夜戏拍完，这天也许大家都卯足了劲要早点收工，戏过得快又顺，四点就拍完，庄司丞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栾恕觉得难受，比庄司丞做春梦的时候还难受，如果他不刻意去贴合庄司丞的知觉，一般不会有太强烈的感受，出现这种状况，说不定是庄司丞本人出了问题。

【庄司丞，你是不是发烧了？】

“啊？”庄司丞这时已经有些迷糊，连着拍了这么久的夜戏，疲劳积累到一定程度，本人的知觉都已经有些迟钝。

“庄哥怎么了？”小杨也觉察有一丝不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庄司丞迷迷瞪瞪地抬头摸了一下额头，“是发烧了吗？”

小杨伸手摸了一下：“哥你好烫，我马上开车过来，你等着。”于是小跑去取车。

路过的群演跟庄司丞打招呼，他胡乱点头，大家都累，谁也没觉着哪儿不对。

好在凌晨四点也没有狗仔和粉丝蹲守，庄司丞低调去了医院进了急诊，医生说要挂水，医院里空床多，小杨顺便就给他办了住院躺着挂。

住院楼是新建的，条件还不错，单人间还有个陪护小床，两人就径直倒下睡了，期间护士来换药水庄司丞都没醒。

庄司丞醒的时候小杨不知跑哪儿去了，丘喆坐在他床边，双手还给他捂着因为输液有些冰凉的手。

【做噩梦了，躺下重睡。】

庄司丞半睁着眼，听到丘喆说：“你醒了。”卷着被子躺下又睡了，还把被子拉得老高把头埋住。

栾恕忍得很厉害才没有笑出声来。

他又睡了三个小时才再转醒。醒来的时候丘喆没在房间里，小杨坐在沙发上挂着耳机玩游戏，看他醒了赶紧过来说：“哥你睡了好久，我现在出去给你买饭。”

庄司丞点点头，小杨出去后，他跟栾恕说：“我刚好像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哦？什么梦。】栾恕装蒜。

“我梦到丘喆来看我，还拉我的手，然后你跟我说是噩梦让我继续睡。”

【。】演员的记性真好哈。

话刚说完，小杨又推门进来说：“庄哥我忘了说，刚丘总来看你了，但是你睡太久他就先走了。”说完才急急忙忙出去。

“。”

【。】

“噩梦？”庄司丞冷笑着问。

栾恕装掉线。

不一会丘喆推门进来了，说道：“这回是真醒了，我刚让秘书订了餐过来，病了就吃好一点，门口碰到小杨了，我让他自己吃饭去。”

庄司丞优游自若地问：“丘总怎么来了。”

“哦，我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发消息你没回，我就问了一下小杨，他说你发烧住院了，我就过来看看。尤占也是，这个拍摄进度赶得太厉害，把你都熬病了。”

“跟尤导没关系，可能是天气原因，”庄司丞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丘喆的助理进来把订的餐放下并且一一打开。

【他不会像电视剧里面一样喂你吃吧？】栾恕装作上线。

庄司丞“腾”的一下从床上起来，敏捷得丝毫看不出是熬大夜把自己熬病的人，丢下一句“我先刷牙”就闪身进了洗手间。

栾恕才发现庄司丞的手臂上起了一片小小的鸡皮疙瘩。

【庄司丞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很吵。”庄司丞刷着牙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