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恕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但他很清楚自己不太想在庄司丞身上看到这些痕迹。

从陆鸣骏那儿出来之后，栾恕对庄司丞说：【你看到陆鸣骏身上那些痕迹了吗？】

庄司丞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就知道这个呆子看不到。

【他身上有红痕。】

庄司丞拿出手机打字：红痕？

【嗯，红痕。】

庄司丞：所以？

【没所以。】栾恕不想说，以免彰显懂得太多。

【没看到就好，省得你明早起来又洗内裤。】

“又不是一回事。”庄司丞拿起手机对着麦克风说。

【上次在电梯口碰到他，第二天不是起来洗内裤去？】栾恕可以揪着庄司丞这个小辫子扯他头花一百年。

庄司丞拿起手机说：“不是因为他。”

小杨在倒后镜看了庄司丞一眼，叫道：“庄哥。”

“嗯？”庄司丞随口应道。

小杨神神秘秘地问：“庄哥你是不是恋爱了啊？”

“为什么这么问？”

“你以前一天都不摸手机一下，现在又是回消息又是发语音的，还对着手机笑，你要是恋爱了，我回去跟陈哥报备一下，万一哪天突然需要公关什么的。”小杨说。

【。】

“不用。”

小杨八卦地问：“是还没追到手吗？”小杨从庄司丞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事情办得妥帖，话也从不避着。

“嗯。”庄司丞随意应付了一下。

“这世界上还有我庄哥追不到的人？”小杨好奇。

【庄司丞，助理认证的渣男。】栾恕借题发挥。

庄司丞说：“别胡扯，没有的事。”

“我哪里胡说了，别人看我跟你走一起，还往我手里塞纸条，我都收了好多小纸条了。”小杨掏了一下口袋，掏出几张小卡片和手写的纸条。

“那你回头撕了，别到处乱扔，也不许去联系。”庄司丞说。

小杨停好车，急忙说道：“哪能呢，哥你还不知道我啊。”

“嗯，知道你靠谱。”

庄司丞回屋之后没有打开移动空调，只开了吊扇，又搬了个风扇过来，说道：“今晚试试不开空调，如果真要还原场景，这个东西就不该有。”

【嗯。不过你的演技其实有没有体验都不影响。】栾恕难得说一句实话。

庄司丞眉眼弯弯，低头弄电风扇，说道：“既然都住进来了。”

吊扇嘎吱嘎吱响，电扇呼啦啦地吹，蚊香点了两个，庄司丞热得一晚上冲了两次冷水澡，出来的时候睡衣也不穿了，只穿条短裤，光裸着上身。

身材是很好的，宽肩窄腰，肌肉紧实，放在电影里就是满满的性.张力，来一段激情戏，往后几十年都能被剪在视频里的那种。

【你这身材，尤占怎么不给你加一幕裸戏呢。】栾恕感叹。

“有啊，跟女友那段戏里。”

栾恕才想起来有段激情戏被删掉了，删掉了好，不想看激情戏拍摄现场。

“不是细狗吗？”庄司丞想起来又反问。

【嗯，让全国人民看一下你这个细狗身材。】栾恕被回旋镖扎得多了，扔回去的技能已经很娴熟。

庄司丞闷笑，过去关了灯，钻进蚊帐里。

“普什么，拍完这部戏去度假好不好？”

【去哪度假？跟谁？尤占？丘喆？崔佑羽？薛晨许还是陆鸣骏？】栾恕下意识问。

“自己，”庄司丞闭上眼睛，“好不好？”

自己还要问什么好不好，栾恕别扭地说：【哦，好，你决定不就行了。】

“嗯。今天还要听小王子。”

【你不热吗？听鬼故事吧，这样从里到外都是凉飕飕的。】栾恕贱贱地说。

“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可以吗？一个小黑人都……”

他还没说完，栾恕立马打断他：【闭嘴庄司丞，这么热的天当然是听小王子。】

庄司丞侧身躺着，笑得睫毛都在颤。

栾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这么热的天，应该念心经，于是不管不顾地给他念起心经来。

“普什么，怎么突然念经。”庄司丞的声音，在嘎吱嘎吱的风扇声中，在炎热的夏季午夜，像电影开始的那一刻，那句意味悠远的旁白。

【怕你上火。】

庄司丞手臂盖着眼睛，一通乱笑，一笑他的胸肌腹肌都在颤，栾恕的心经念得磕磕绊绊，越念越快。

“你要赶飞机吗？”庄司丞在黑暗中问。

【闭嘴。】

天气闷热，庄司丞的睡眠质量也稳定下滑，栾恕好不容易给他哄睡，中途他被热醒，起来又洗了个冷水澡，一整晚不安生。

栾恕找了些冥想引导词，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给他念，他就能很快入睡，但醒着的时候不奏效，非要听故事或者诗歌。

庄司丞没睡好，片场也没去，反正还不是他的戏，安然坐在顶楼阳台喝茶。小杨买了蜜瓜和西瓜，沏了今年的新茶，两个人坐着摇蒲扇，旁边要是再放个收音机唱曲儿，活脱脱退休大爷的日常生活。

这边夕阳无限好，那头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庄司丞的新地广换上了，新的杂志也出街了。时尚大片里庄司丞坐在一众模特里傲睨自若，是浮沉俗世的翩翩贵公子。

薛晨许发了个朋友圈，贴的是他拍的那组时尚大片，文案：杂志出街，谁不想做庄先生的狗呢。

毫不掩饰。栾恕看了一下提醒庄司丞：【薛晨许的朋友圈仅你可见。】

庄司丞在手机上打：这你都能看出来。

【高维智慧。】栾恕强调。

庄先生无心训狗，只让小杨支了个烧烤架，两人优哉游哉地烤着牛排，喝着汽水，摇着蒲扇。

按着通告，后天庄司丞才算是正式进组。栾恕就让他这两天好好开空调睡一觉，虽说声音大，好歹凉快。反正开拍之后就搬回酒店，这几天只是让庄司丞在这个环境下适应一下。

【拍戏强度大，你睡好一点状态好，拍得顺畅点。】

“嗯。”庄司丞这人特别好的一点是听劝，又在小杨认真监督下，老老实实护肤敷面膜。

开拍的那天，庄司丞做好造型就已经进到角色状态里，尤占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

这是开场不久的一幕。

阿权坐在客厅里，手里把玩着一盒火柴，火柴是养父的遗物，火柴上的印花已经脱落，旁边的磷粉也已经斑驳。他含了一支烟，从手边拿起一个打火机点燃，眼神没有聚焦。

这天是养父的忌日，阿权进入组织之后，没有跟外界联系，也没有任何祭拜的机会。

头顶的风扇转动，阿权叼着烟，时间仿若凝固，半截烟灰掉下，他才如梦初醒，深深地吸了一口。画面没有对白，只有情绪流动，阿权静静地抽完了一支烟。

“卡。”

庄司丞这场一条过了，栾恕都能看到尤占眼睛里的那团火。

栾恕第一次身临其境地看庄司丞演戏，他进入情绪似乎就是一瞬间，丝毫没有表演痕迹。

好像会被他带进去，带进这个虚拟的、危机四伏的时空里。

下一场是电影中段的一幕，组织的一个小头目叁柒向来跟阿权不对付，阿权的手下因为地盘问题跟对方起了冲突，叁柒借题发挥找上门来，两拨人对峙的场面。

叁柒的演员是个圈内的黄金配角，跟庄司丞几年前的一部电影里搭过戏，通常都是反派角色。

这场戏拍了五条，几个配角太紧绷，有点干巴巴的。

“这事怎么说，就权哥的一句话。”叁柒擦着打火机的火石，抬着下巴问阿权。

“卡，叁柒戏飘了一点，收一点。”

“好好，收一点，再来。”叁柒擦擦汗说道。

尤占过来讲戏，又把位置给他们走了一遍，示意庄司丞：“你一会从这边上来，对，就这样上手把他拖进去。”

庄司丞上去跟着走了一遍，示意自己知道了。

“Action.”

“这事怎么说，就权哥的一句话。”叁柒擦着打火机的火石，抬了抬下巴看阿权。

阿权不紧不慢地呼了一口烟，叼着烟走过去，拍了拍叁柒的肩膀，含糊地说：“咱们兄弟么，这事好说。”

话刚说完，阿权狠厉地一把拖过叁柒，叁柒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按在洗手池里，阿权把水开大，拧过他的头，侧着让水流冲刷他的鼻腔和口腔。

叁柒挣扎，阿权就按着他的头猛击洗手池，揪着他的头发对在水龙头下猛冲，水流呛入叁柒肺部，他猛烈咳嗽，又呛入更多水。

阿权抬起叁柒的头，含着烟轻声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一幕拍摄完成，叁柒猛咳了一阵，庄司丞在旁边，顺手给他拍背。

“你刚那一手太狠了，我都觉得会被你冲死在这。”叁柒说。

庄司丞边拍边问：“刚刚那几下没磕太狠吧？”

“没事，还好一次过了，我原本已经做好被冲一天的准备了，不过我知道庄先生不会让我冲一天。”叁柒拧了拧头发的水说。

第一天的拍摄意外的顺利，原本以为要磨合很久的戏份都顺利通过，剧组收工早，大家都轻松。

“我想过很多次跟庄先生合作的场景，但是没有想到拍摄会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尤占对庄司丞的表演赞不绝口。

栾恕翻了一下尤占的任务进度，直接飚上37%，这才开工第一天而已，怕不是一部电影还没拍完，庄司丞就要拿下尤占。

栾恕的个人习惯是，进入一个角色，在那段时间里都会沉浸在角色的情绪里，于是没有跟庄司丞插科打诨。

回到酒店，庄司丞问：“普什么，你怎么这么安静。”

【怕干扰你的情绪。】

庄司丞眼睛弯了弯，说道：“不干扰的，你不说话，我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