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司丞以为是陈慕兴谈完回来给他反馈，毫无准备地打开房门，发现丘喆站在门口。

“不准备请我进去坐一下吗？庄先生。”丘喆站在门外，眉眼有一丝疲惫地看着门里的人。

“请进。”庄司丞偏开身体，让丘喆进来。

“准备休息了吗？”丘喆进来看到仅留了两盏床头灯的房间问。

庄司丞打开房间的所有灯说道：“嗯，准备玩一下游戏就睡觉，丘总今天怎么过来了？”

丘喆坐在沙发上，他身量高，坐下来之后沙发显得有些小了。

庄司丞打开热水器烧水，又从冰箱拿了瓶矿泉水递过去问丘喆：“丘总喝水还是喝茶？”

“不麻烦，我就是来看看你。”丘喆今天只穿了白衬衫和休闲裤，褪掉精英做派，看起来温和不少。

“我？我怎么了？”庄司丞自顾自拿了瓶矿泉水喝起来。

丘喆静静看了他一会，低头挽了挽衬衫的袖子，说道：“听尤占说了，剧本大改，担心错失庄先生。”

这话说得没错，却隐含了一丝暧昧，庄司丞装作听不懂，笑着说：“只要改得合理，我就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好剧本。”

丘喆点点头，温声说：“那我就不打扰庄先生休息了。”

庄司丞起身送他，走到门口，丘喆转过身来，两人距离不过一个身位，庄司丞能闻到他身上的白麝香味道。

“我觉得庄先生跟我是一类人。”丘喆盯着庄司丞，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

庄司丞用他那双眼睛不带情绪地看他，问道：“丘总指的是什么？”

丘喆用手碰了碰庄司丞戴耳钉的那只耳垂，说道：“晚安。”随即开门出去。

庄司丞眨了眨眼，把灯都关掉，只留下原先的两盏床头灯。

【庄司丞，我觉得他的gay达扫到你了。】栾恕突然冒出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庄司丞轻声否认，爬上床关掉床头灯。

【不是吗？】栾恕又问。

“我今天想听有声书。”庄司丞在黑暗中说。

【耽美小说可以吗？】

“……不行。”

【就这本吧，《霸道总裁强制爱我》。】

“不听。”

【《爬上娱乐圈大佬的床我爆红了》。】

“不。”

【《今天也要和霸总涩涩》。】

“不。”

庄司丞从床上坐起来：“你从哪里翻到这么多土狗文学？”

【一个绿色图标的APP，还是说你不喜欢环保色，喜欢黄色？我翻翻，庄司丞你口味真重。】

“我喜欢裸睡。”庄司丞面无表情地脱睡衣。

【别，你想听什么？】

“《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行吧。】栾恕在系统里翻，感觉要是哪天演员混不下去，还可以去尝试录有声书。

算了，他都醒不来。

第二天陈慕兴来说了一下，大约就是剧本改了背景，但大致的框架和戏份是没变的，只是全部的场景和部分服装要重做，可能会涉及到一些演员的档期问题，又得有一波试镜，拖延工期的费用也谈得差不多了，他这边的片酬会再涨15%。

“开机不会延后很久，能谈到这么多我是多方面都考虑了，跟丘总那边还是要维持好关系，没有喊太高，看得出来尤占很想要你。因为换场子拍，你可以先回家休息一阵子，他们这么搞，后期肯定要赶进度。”陈慕兴又交代了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才走。

庄司丞收拾东西，让小杨都放到车里，又去片场跟尤占打了个招呼，尤占那边万分抱歉，抓着他说了好久才放人。回到家发现新的剧本已经发到邮箱里，庄司丞看了一下自己的戏基本没怎么改，又安心做他的闲散小狗。

这天陈慕兴来了个消息，说是吴导脑溢血抢救回来之后转进了疗养院，现在情况好转开放探视，演艺圈的朋友已经去过一波了。陈慕兴本应跟庄司丞一起去，但之前庄司丞进组，陈慕兴就自己先去了。吴应寻算是庄司丞的伯乐，从他出道起，吴应寻对他一直很照顾，两人一直合作了十多年，是演艺圈的老搭档。

庄司丞包了个大红包，又自己去买了些昂贵的礼品，给那边约了探视时间，开车去了疗养院。这家疗养院是私人性质，但环境和医疗资源是国内顶尖水平，庄司丞的车子停好之后就按照陈慕兴给的地址过去。

等电梯的时候，庄司丞看到一位优雅的女士从扶手电梯上了楼，莫名多看了几眼。

吴应寻脑部出血的部位不大，送医及时，恢复得还不错，只是还不能自由行动，出入得用轮椅。看到庄司丞来，便牵了他的手拉家常，庄司丞乖得像高考班的尖子生，问什么答什么，一副生长红旗下长在玉米地的好苗子样。

“人老咯，不能像年轻一样折腾，又熬大夜又抽烟喝酒的，你可注意别学我啊，隔壁有个跟你差不多的年轻人，住进来就没指望醒过，人爸妈多伤心。”庄司丞推了吴应寻出去晒太阳，吴应寻说话口齿还不太清晰，但大致能听明白。

“嗯。”庄司丞乖乖应承。

“还是圈内人，名气也挺大的，但是没合作过，叫什么来着，我这脑子开了一次之后就不好使了。我有天去看了一下，那孩子长得真漂亮，可惜醒不来啊，”吴应寻悄悄拉了庄司丞问，“带烟没有，给我一根。”

“您刚教育我的话这就忘了？”庄司丞笑眯眯地问。

“哎呀你这个孩子怎么死脑筋，抽一根，一根又不碍事，”吴应寻左右看看，又悄声说，“你去给我买一包过来，别让你婶儿看见。”

“这疗养院哪有卖烟的。”庄司丞不干。

吴应寻像根蔫了的狗尾巴草，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埋怨道：“这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

“您就安心休息一阵，乖乖听医嘱啊。”庄司丞哄他。

疗养院里绿树成荫，庄司丞推着吴应寻在林荫道上慢走，微风和阳光都正好，温和不燥。庄司丞又看到上楼时候那位女士，孤零零地坐在树下。

其实之前庄司丞上楼的时候，栾恕就看到她了，那是他妈妈曾沁桥。哪怕远远的一个身影，他也瞬间认出她来。他把自己关进黑屋，在那个暗无边际的四维空间里放任自己难过。

栾恕坠楼之后，没有见过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也没有见过家人。他默认了自己回不到自己的身体，借用了庄司丞的身体作为载体，他的神识已经脱离现实世界，不想向庄司丞坦白自己的身份，更不想借着庄司丞的口给家人一个虚无的希望。

此刻无意中见到自己的家人，栾恕心中的各种情绪搅在一起，不知道是思念更多，后悔更多还是悲伤更多。他刚让自己冷静了一个小时，才能平静得像个系统一般默不作声。

庄司丞像是能够感知到他的情绪波动，推着吴应寻往前走的时候，放慢了速度。

曾沁桥余光瞥见有人过来，转过身木然地看着他们。

“你好，”吴应寻先打了个招呼，“我是301的老头子，你还有印象吗？”

曾沁桥点点头说道：“记得，您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吴应寻呵呵一笑，说道：“人老了，就得服老，啥都不想躺了好一阵，自然就好些。”

栾恕看着妈妈，她还是优雅迷人得如同圈里的女明星。以前发过他们母子的照片，粉丝都夸她美，两人看着像姐弟，只是现在看着也明显有了岁月痕迹。他的眼睛长得像妈妈，如同浸了水的玻璃珠一般，但曾沁桥的眼里再没有那样天真的神色。

人是一瞬间老去的。

栾恕心痛地把视角转开。

曾沁桥与吴应寻寒暄几句，看向庄司丞。

庄司丞礼貌地温声说：“您好，我是庄司丞。”

曾沁桥那双明亮的眸子直视庄司丞的时候有一丝悲伤，点点头说：“我知道，你很有名。”

庄司丞不知道能跟曾沁桥说什么，就只是站在吴应寻身侧，任由她看着。

曾沁桥觉察自己有些失态，低下头说：“抱歉，我该回去了。”匆匆向他们辞别。

庄司丞陪吴应寻待了一下午，直到护士来说探视时间已经到了，他才告辞。

回去的路上，庄司丞问：“普什么，你怎么这么安静？”

【没有。】栾恕还沉浸在难过里。

“普什么，如果我完成任务，你会去哪里？会去附身下一个宿主吗？”庄司丞又问。

栾恕一怔，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任务的奖励是什么？”

栾恕已经忘记自己开始胡扯的是什么，于是给他现编：【制霸演艺圈，迎娶白富美，登上人生巅峰，你想要的都会有。】

“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就是这么说的。】

“其实你也不知道是吗？”

【……】庄司丞这个家伙，不该精的时候贼精，该精的时候又像只呆头鹅。

【反正你又不做任务。】栾恕不想跟他掰扯。

“或许可以试一试。”

【试什么？你要去做渣男玩弄人家感情啊？】栾恕有点不想理他。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庄司丞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中的自己，说道：“就没有办法不玩弄别人感情又能完成任务吗？”

【有啊，你真情实感跟他们去谈恋爱不就行了。】栾恕很烦。

“不谈。”庄司丞黑着个脸说。

【不谈你问个der啊。】

总之事情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两个人激情对喷，一路喷回到家的。

这个系统没法做了，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