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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日轨列车(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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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点07分,哀乐奏响。

雨过天晴,啜泣声却越来越大,忽然,一声呐喊着“儿啊”的哭腔响彻天际,如同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传染病一般侵袭了所有人,一时间,痛哭和咒骂交织。

“儿啊,你临出门前,妈忘了把水煮蛋拿给你吃啊!”

“呜呜呜呜爸爸,我好想你。”

“我的恬恬,你过的好不好,下雨了,冷不冷?”

“天杀的老天爷,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这时,有人口齿清晰地嘶喊了一句:“把孩子还给我!”

嘣——瞬间点燃了引线,人们从梦中惊醒,找到了怨念的排泄口,纷纷举手呐喊:“把亲人还给我!”“把宝贝还给我!”

你推我,我搡你,人浪开始搅动,不受控制地往左往右倒。

“别挤!别挤啊!再挤就踩踏了!”

“叫警察,警察快来!这儿有人晕倒了!”

“奶奶的警察是吃干饭的吗?就会删帖子删评论!关键时刻人呢!”

绿胶衣们早有提防,迅速插进去排成队,手拉手形成肉墙把人们隔开,此举却引得一名女性指着安保鼻子骂:“你们没孩子没老婆没老爹老娘是不是?!叫警察来!”

减虞提前躲到了花坛里边,背靠一颗梧桐树,面对上山的关卡,视野很好。

他耳朵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声音,足以调动情绪,比如怜悯、悲哀、愤怒、害怕等等,可他却好整以暇地往后一靠,在激昂的人群里寻找没开口只默默低头的面孔。

策划这样一场轰动海内外惊天大案的人,会长什么样子?

他……也可能是她,到底怎么做到预判和精准控制遇难者人数,又怎样吓疯林展,却没留下一丁点破绽?

天才。

把梁思宜跟梁全暂且放一边,如果有机会,减虞真的很想亲口跟这个人,或者这个组织的头目聊一聊,挖掘他的过往,品尝他的冷血,甚至更危险的——那人的脑子里一定有更多精妙的作案设计和杀人手法,写成书,一定会成为文史留名的经典。

正当冲撞频发时,一面旗帜竖了起来,加上举旗人的胳膊,超出人头约一米五高。

旗杆上插着的是白幡,用黑色墨水毛笔写了个大大的‘还我亲人’,只见旗帜冲上了拦山关卡,安保们忙不迭一拥而上要把他按住,却见那人掏出了一把折叠小刀,对准自己的脖子。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自杀!”

“刀刃不长眼,兄弟,别激动,快把刀放下!”

“我让你们别过来!滚远点!”男子状若疯癫,嘶吼声传遍广场,竟还戴着麦克风。

广场霎那间安静下来。

一道道含着泪的目光投向举旗人,并未因为刀具出现而逃。

他们好像隐隐猜到,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要做什么,甚至还在暗暗期待,他真的能为大家争取到一点权利,起码能看上亲人最后一眼。

真是精彩,减虞暗道。

到这个地步,警方不得不出面回应了,这个男人就算代表民意,事了后也极有可能因危害公共安全被捕,媒体又有了一个炮轰警方的理由,而且,能把这样一个携带刀具跟长杆的人放进陵园,A市警方难辞其咎。

男子见威胁到了安保,便跨上台阶,用力把旗杆往草地里一插。

森严肃穆的白幡耷拉着,男子扬臂一扯,沙哑喊道:“大伙儿,各位兄弟姐妹,我姓李,叫李大同,是市建的一名环卫工人!大家随便拍我,我不怕!我这条贱命豁出去了!今天来,就是要问警察一个问题!”

回声在岱山上回荡着,振聋发聩:“是谁!害死我的儿子、老婆、母亲!”

落叶飘零,随着血泪痛诉潸然而下。

“是谁!让我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是谁——”李大同哭出了鼻涕泡,用手背一抹,更加大声,“不让我见我的,我的……”

有人发出同情的议论:“这也太惨了,全家都死绝了啊。”

“是啊,死得不明不白就算了,连尸体都要不回来,太过分了。”

“可是警察不还是在调查吗,才一个礼拜,能有什么结果啊,这波我站警察。”

“得了吧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躺棺材里的不是你老婆,你当然无所谓,你想想,警察为什么不公布遇难者名单?为什么含糊其辞,不接受采访?这里面啊,有文章!”

李大同继续吼道:“我是个农村娃,十六岁就去大理石厂搬砖了,没有保险,钱也不多,谁让我自己没本事呢,我不怪人。可是后来我得了肺病,厂里就把我辞了,一分钱补偿都没有!”

“我上市里来找工作,没有文凭,正经招聘市场门都不让我进,我没有好手机,也没钱买电瓶车,送不了外卖,就去隆基广场的写字楼底下,帮骑手把外卖送上楼,一单只收一块钱,中午电梯等不来,就爬上40多层,就为了送一块钱的单子!”

“就这一块一块,我攒够了娶媳妇的钱,在A市租房安家,生了个宝贝儿子。后来,我爬楼太急摔下来,膝盖伤了,不能再爬,就去当了环卫工人。我是个窝囊废,没有用,给不了老婆孩子好生活,可我再苦再累,没有埋怨过政府,没有去领特贫救助,没有上街讨饭!因为我知道,咱们市是文明城市,绝不能有乞丐!”

“10月22是我30岁生日,我妈偷偷从村里来,给我带了一麻袋红薯,我却没接到她电话,我媳妇儿带着我儿子,我妈,去隆基广场找我,因为我骗我妈我在高楼里面上班,没敢告诉她她儿子现在是环卫工,她们没找着我,就坐地铁回家,可是,可是,她们回的不是家啊!”

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勾起了无数人的心事,不由再次大哭。

人群里有来扫墓的,也有被网上言论以煽动来凑热闹的,此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唉声叹气。

“我这辈子,没给政府添过麻烦,没给咱们市丢过人!”李大同再次把旗帜举起来,来回挥舞,“我就求各位领导给我一个明白话,能不能把我家三口人还给我!我要带她们回家!”

“回家!回家!”

“还我亲人!还我亲人!

李大同的折叠小刀仍然打开着,一秒不挪开,他噔噔两步,跳下围栏,举起旗帜向殡仪馆的方向跑去,大旗非常瞩目,安保边叫停边追,却被人刻意拉拽,一时间混乱不堪。

人流跟随旗帜从行车道上坡,减虞看看时间,已经10点40分了。

**

距离岱山陵园1公里,有个黄庙村,靠近公路边上开了不少苍蝇饭馆和小卖部。

陶舒琼刚进村子,就踩中一个小水洼,泥点飞溅,她抿抿嘴,向前方望了望,村里的年轻人很少,刚刚下雨,店铺门前的桌子都收进去了,这会儿店老板们正一张张将塑料板凳往外摆。

一见到陶舒琼,他们争先恐后喊道:“学生仔,来这里吃饭!有全素的!”

“不用了不用了,我路过,不吃饭。”陶舒琼加紧步伐越过去,再次掏出七星剑叶,确认上边写的店名。

这一带说民风朴素也行,彪悍亦不过分,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做的都是来往岱山的人的生意,用嘴吆喝比招牌管用,因此,各家店的门头破破烂烂,根本看不出卖什么。

“长……福。”

她唯恐忘记一般,边念边找,终于在巷子最深处找到一块灯箱。

灯箱上只写了长福二字,还印着一张露门牙憨笑的瘦长脸,灯箱黑白两色,风吹日晒得褪色了,两颗门牙就跟两颗洞似的。

许是小店老板们都知道今天是地铁案遇难者头七,是赚钱的好时候,所以没几家打烊,这家叫长福的却卷帘门紧闭。

陶舒琼走上去,见门上满是黑灰,就用脚尖踢了踢:“有人吗?”

她比约定时间来得早,那陌生男子说了,在这等,她看到纸条后却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想赶紧再见到那人,问清楚她继母的事。

门内传来应答,是个破锣嗓子:“今儿不做生意!”

陶舒琼想,说是在这儿等,却没讲清楚进不进去。

她退后再次打量这不起眼的两开间小门脸,上下左右仔细观察,发现窗户里边的窗帘是白纱布的,并非那种很仙、很飘逸的纱,而是有点粗糙的纱布,垂感不好,以一种奇怪的方法挽起来。

屋檐吊着两根白灯笼,很复古,也很阴森,她摸了摸头顶,决定不在屋檐底下站了,往右走到窗户,往里边看。

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屋子满地都是紫红色的绣花鞋,中间有个桃木八仙桌,桌子上放着一张遗照,跟灯箱上的一模一样。

“天哪!”

她瞬间拔腿就想跑,谁知这时,卷帘门却翻开了,一个男人蹲在里头,冲她直乐。

“嗬,差点忘了,简先生说今天约了同伴来取鞋子,你就是吧?”

好眼熟的漏风门牙。

陶舒琼呆了一瞬,随后吓出猪叫:“呃啊!!!——”

男人把她往店里一拉,哐啷,又拉上了卷帘门,陶舒琼撑着桌子倒退,抓起扫帚挡在胸前厉声说:“你,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嘿嘿。”男人挠挠头,“小姑娘,你是看着屋里的遗照了吧?”

“是又怎么样。”陶舒琼柳眉怒挑,挥了挥扫帚,表示自己没那么好欺负。

“那是个样板照,不是我真死了,哈哈。”

“样板照?”

“是啊,框子虽然都是黑白的,可也有花纹款式呢,长条呐,浮雕呐,不得给客人打个样吗?”

长福掀起墙上白布,底下盖着的居然还是他的照片。

“用别人的不是找打么,只能用我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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