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晴听的一愣一愣，吴卡则憋笑到转过脸去抽搐。

关仪内心飘过一群乌鸦，诚实地摇摇头：“没有，元组长，上镜胖十斤，大家都习惯了，你应该不用担心。”

不一会儿，楚根长、马凤、封晟宇三人也回来了，元赑当着专案组所有人面摘下外套，把王冰彬看得目瞪口呆。

“啧啧，瞧瞧，这指纹，清晰，所见即所得，这三道川字纹，别说，生命线真长，事业线中间一个勾，挺坎坷的，就是这爱情线，短呐，小泰迪他纯情得很嘛。”

楚根长像近距离参观兵马俑一样围着元赑转圈，想拍照，被元赑冷冷一眼瞥回去，大笑三声。

傅晚晴还是下单了一杯奶茶，备注多冰，赠送一包冰块，然后用眼神询问吴卡，老觉得他瞒了自己什么。

吴卡往会议桌旁边一坐，跟元赑左侧首的傅晚晴对角线，离八百米远，眼观鼻，鼻观心，深藏功与名。

元赑脸上的巴掌印鲜红，栩栩如生，跟用手沾了印泥拍上去的似的，从右眼尾到嘴角全都肿起来，可想而知那一掌的力道。

戛纳星光大道上那300多个明星按的手印就是这样，根根分明，甚至元赑脸上的更生动。

多大仇，多大恨。

傅晚晴拿一支笔在桌子上敲，笑着说：“七八，你一头疼就抠脑袋瓜子，什么事这么慌？”

说出来吓死你。

假装痴情男大抱着减虞大腿不放这种名场面……主角居然是说冷脸砸凶犯一个过肩摔的元赑？这要是让傅晚晴知道了，冲击感莫过于自家老公在外头当0吧。

“咳咳，没什么，都是意外，都是意外。”

吴卡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罪过罪过，老大牺牲色相和演技打探情报，他绝对会守口如瓶的。

看了眼几人。

傅晚晴正拿不信的眼神瞟他，马凤挂着笑，双手交叉放在桌面，颇有点看热闹的意思，王冰彬老实人，又对元赑有那么点畏惧，正把电脑往桌子上搬。

楚大雕这个傻大个——

还是大雕好啊，一憨遮百傻，笑完就乐呵呵地坐下鼓捣封晟宇的相机。

吴卡默默在心里又做了个决定：这件事起码不能让马凤、傅晚晴、楚根长知道。

一组总共就七个人，他得一次性瞒三个，我太难了。

“行了，关注我还不如关注死者。”

元赑用舌头舔了舔齿根，肿胀感刺麻，针扎一样，说话时仿佛一块秤砣压在脸上扯着舌头。

“覃佩韬那小子呢？”

“打发他查更早的普查记录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玩笑也开完了，众人一秒切换工作模式，收敛笑容在桌前坐成两排。

“三组，按顺序来，晚晴冰彬，你们俩先，老楚老马大花，你们第二，七八，你帮我说，我补充，冰彬做好记录。”

元赑有条不紊地开口，声音沉静有力，“开始。”

案情发展至今，虽称不上明朗，但也有些小收获，他们要在向上级汇报之前先开一个小会。

傅晚晴见王冰彬朝她点头，便说了起来。

“从于丝楠家回来，冰彬就着手调查于丝楠、梁思宜和减虞，目前除了减虞的签售外，没其他发现。我跟组长走访了部分受害者家属，尤其是死亡预告中有名字的几位，如张宇等，初步排除仇杀、情杀的可能，几个人在网络上没有任何交集，排除群体自杀式袭击的可能，重点回到了梁思宜身上。”

“分局发布失踪征求的公告后，共收到电话报告2000多起，具体数字就不说了，有很多跟地铁案无关的，我跟七八两个人尽力排除后，确定了67起失踪报告。”

大屏幕列出67个人的一寸照片，或笑容灿烂，或僵硬尴尬，这些人是死是活仍无消息，傅晚晴晚上一睡觉，脑子里都是这些人的脸。

“遇难者的数据也我来说吧。”傅晚晴问吴卡，吴卡点头。

“人脸识别和人工比对都已经结束，可以确定，在这趟地铁上一共有1428人，与死亡预告吻合。生还一人，即林展，在宁心疗养院，状态不容乐观。剩余的1427人已经向社会公布遇难，但姓名还在保密中。已经缝合入殓完毕的尸体共1346具，剩余81人失踪，最关键的是，文章明确提到的几个死者，黄一田，程成，胡文博，都在81人之内。”

傅晚晴停顿了一下，沉重说道：“法医出具的尸检报告……全都是外力挤压导致的血管破裂、骨骼断裂，也就是说，撞死。”

再重复一遍这个令他们无比震惊的事实，在座几人除了元赑，都不约而同皱眉。

侧翻，和撞车，天壤之别。

“梁思宜也在81人里。”马凤忍不住插嘴道，“最重要的就是她，她到底死没死，真是——”

傅晚晴：“等我说完。”

“梁思宜失踪，组长要求高度保密，相信大家都理解，这也是我们一开始将所有精力都投入调查梁思宜的随身物品、书籍、学校表现等等，去寻找下半部分文章的原因。不难看出，一定有一个分水岭，将失踪的人跟别人区分开来。后面的就交给七八说吧，我还要报告一件事。”

“关于梁思宜的父亲，梁全，是我失职，没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后来组长提醒了我，我才开始跟冰彬大范围搜查梁全的消息，但到今天，依旧是无，什么都没查到，所以，组长，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元赑淡淡道：“直接说。”

傅晚晴把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摆出来：“我怀疑根本就没有梁全这个人，于丝楠撒了谎，为了隐瞒与梁思宜之间的亲属关系，她极有可能才是幕后黑手。”

“这猜测有点另辟蹊径。”吴卡问道：“她捏造老公的目的是什么？”

捏造别的还有可能，捏造老公？梁思宜她没意见？

傅晚晴说：“于丝楠极有可能患有严重的妄想症，根据街道和地铁监控，她十几年来多次出入万兴医院，却没有问诊记录，至于这个亲子鉴定，我打算跟彬冰一起去走访鉴定机构，时间有点紧，恐怕开完会就得去了。”

元赑点头：“可以，要小心点，别被于丝楠发现。”

他的态度很支持，甚至一个问题都没有，傅晚晴顿时受到鼓舞，语气轻柔了些：“好的，对了，组长，那个乐山大佛已经约了见面时间，后天，在市图书馆。”

“图书馆？！”吴卡脱口而出，“怎么是图书馆这么巧？当初梁思宜不会就是在这跟他接头的吧？”

吴卡内心一直对梁思宜持怀疑态度，他反而不觉得高中文化的于丝楠能精神操控快成年的女儿，梁思宜是个很有独立思想的女孩，她收藏的那些海量书籍就能证明。

“应该没关系，这人神神叨叨，张口闭口就是神鬼啊，佛祖啊，约在那是因为老槐树，他说那颗树是灵树，能帮他引走天雷。”

傅晚晴一脸黑线。

元赑说：“知道了，辛苦你了，到时候我跟你去会一会这个……”

他眼神询问，傅晚晴说，“叫李毛，外号李老八，无业，给人算命的，哦对，还解梦。最近因为非法盗用网站被起诉了，简单来说就是个骗子，有几起报警诈骗，不过涉案金额比较小。”

“解梦，对上了！”吴卡说，“头，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我高低要把《梦的解析》怎么没的给摸清楚！”

傅晚晴说完，接下来是封晟宇。

他跟马凤两个人职业盯梢，实时都在群里报告过，就没再赘述，于丝楠接触的人不多，元赑把他们两人撤回来去岱山，他自然很愿意，不过马凤就有点觉得元赑故意让他干脏活，而楚根长这人容易跑偏，所以由封晟宇来说。

封晟宇外号大花，是因为耳朵后头有块四叶草形状的胎记，跟他寡言少语的性子有点反差萌。

刚聚成一个组的时候，楚根长大咧咧地喊他大草，封晟宇见着他就装不认识，傅晚晴建议说改成大花，封晟宇：勉强可以接受。

“倪法医还守在岱山，省里来的法医都已经回去了，没人发现有81个冷冻柜是空的，组长，这个事情，下午还要继续……”封晟宇有点迟疑。

元赑点头：“直到抓住凶手之前，都得瞒，不允许第八个人知道。”

马凤：“月初就要火化了，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并不是危言耸听，元赑将几个战斗能力最强悍的都放在岱山看管遗体，就是怕家属或者好事者真闹出什么大事。

元赑对于保密的严苛甚至盖过了案子本身，他太有威慑力，平时看上去会插科打诨，不凶，玩笑也开得起，但只要他用绝对碾压级别的威慑去告诉别人：按我说的做，案子一定会破，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相信他。

这就是能力吧，天赋的一种，封晟宇再次被元赑坚定的态度喂了一颗定心丸，继续说。

“关于死者的分布情况，法医报告里也写很清楚了，越靠近末端的死状越惨，有的快被压成肉泥，我们几个抽查了报告，那真是……”

封晟宇想到了一团血肉交缠的画面，脸色变了变，“可以断定，列车在当时有非常严重的倒翻，至于怎么翻的，老倪也匪夷所思，几十个法医都没商量出来结果，我们怕泄露，还是安排他们回去了。”

元赑道：“看来，除了失踪，所有的描述都跟文章一模一样。”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屏幕的荧光冷若冰霜，气氛被冰冻。

事实是这样，可怎么解释呢？

在一个纵高不超过8米的单线隧道内，整整30节车厢，连起来高达649米，如何能像高达一样竖起来，还不戳破顶？真要那样，湖水都能灌进地下了。

当排除所有可能性后，剩下的那个就算再离谱，也必定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