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我再说一遍，那是我兄弟！”顾向前眼中含泪，脖子青筋贲起，盯着时染的眼神实在不善，就连手也下意识摸向胸前，那个只有他知道的暗器。
时染神色如常：“是吗？你敢再说一遍，你真心把他当兄弟？”
“当然”二字卡在喉咙里，顾向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那具被火烧到焦黑蜷缩的尸体静静躺在地面，他准备好的说辞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突然全部消失不见。
不该是这样的。
顾向前指着屈建国的尸体质问：“你说是我害死了他，那你说，我是怎么吧他害死的？”
屈建国死状不忍直视，皮肉未腐就被烧成人肉干，焦味弥漫在整间餐厅，还有一点未散去的火星味掺杂其间，怎么看都是被一场大火烧死，可是昨晚别说火光，连灯光都看不见一点。
众人的视线重新聚集在时染身上，他们也实在好奇。
时染今早换了一身浅蓝色的旗袍，头上是一顶青色的蕾丝礼帽，西式的帽子和复古的旗袍实在不搭，不过穿在他身上又意外的和谐。
他迈开腿，不紧不慢走到顾向前身边，蹲在后者身前用食指挑起对方的袖子：“喏，看看，油渍，洗不掉的那种。”
“那又怎么样，我一直在厨房里干活做任务，下人衣服上沾了点油也说得过去吧？”顾向前一脸确信无疑的表情，他举起自己沾了油的袖子说：“而且我有什么理由害死他？你们才是一伙的，我为什么要杀死一个唯一和我站在一起的队友？”
时染没着急跟他对峙，而是站起身走到屈建国的尸体前翻看。
他表面上淡定无比，内心已经开始吐槽了。
“靠，顾向前嘴可真硬。”
“这小子问题真多，好烦。”
“近距离一看长得还丑，还是神涂养眼啊。”
“天呐，他到底有没有仔细观察副本的规则，他难道没发现玩家的衣服每天都自动清洁吗？”
前几天夜探后山的时候时染就发现了，玩家身上穿着系统分发的衣服进入后山才会触发剧情获得线索，如果是像赵敬混入管家队伍那样进去是不会发生什么的。
那天晚上在老树枝丫附近的水边，时染踩到了不少泥巴和枯叶，不过第二天早上起床穿鞋的时候就发现了，那鞋底别说什么污渍，就连一点灰都没有。
至于顾向前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同伴……
时染拿出一块帕子盖在屈建国的手臂处，轻轻一提就将摇摇欲坠的胳膊拽了下来。
离得最近的齐星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你，你做什么？”
时染看了他一眼，把拽下来的手臂扔到餐桌上说：“当然是找证据了，总不能当早饭吃掉吧？”
也许是现场太过血腥，也可能是齐星自行脑补了一下，竟然连着干呕了几声，连眼泪都留下来了。
王峰赶紧扶住齐星，顺带瞪了时染一眼。
欺负后辈逗小孩的感觉还挺好玩，时染扬起唇，不顾自己穿的是裙子，毫无形象坐在椅子上，一双细长匀称的白腿明晃晃越了狱，旗袍有些短，时染双腿交叠往下拽了拽裙摆。
和旗袍配套的白色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将玩家的魂叫了回来。
一直在状况外的赵敬终于反应过来：“皮，是胳膊上的皮！”
神涂脱下外套搭在时染腿上，顺手抽出厨房里的餐刀，什么话都没说刺开屈建国的胳膊，一张用密封袋裹住的纸掉在地上。
这样藏线索的方式时染再熟悉不过，在公主那个副本他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只不过那次是由神涂取出来的。
其实刚开始时染也没发现其中玄机，只是顾向前的话提醒了他——我为什么要杀死一个唯一和我站在一起的队友？
对了，屈建国是唯一一个和顾向前站在一起的队友，如果有什么必须向外传递线索的人要死掉，那这个人不是顾向前就是屈建国，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自由人，而是属于刀锋俱乐部的成员！
见到自己的计划暴露，顾向前卸下伪装，冷笑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发现胳膊有问题的？”
时染抱着神涂的外套，显然心情不错：“那伤口没来得及愈合就被火烧焦，可能在你眼里是一种保护它的方式，可在我眼里就是赤·裸裸的证据，让我来猜猜，刀锋俱乐部的老大派你和屈建国跟踪我们进入副本，然后把这张纸交给你，并且告诉你们找机会将它交给系统。”
他说：“其实屈建国根本就没死吧，他用了道具脱离副本，只留下了那一具空壳子。”
顾向前表情凝固在脸上，他被王峰和齐星合力反手扣在地上，半边脸贴着地面，十分狼狈，即便这样也不妨碍他毫无威力的嘲讽：“猜到了又怎么样？系统已经拿到它了，就算我死了也可以被复活，这就是系统的权利！”
他几近疯魔，狂笑不止：“哈哈哈哈，最后输的一定是你们！敢跟体统对抗，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灰飞烟灭！灰飞烟灭！”
“把他送到房间里看管起来。”赵敬说。
齐星和王峰用道具将人绑起来押送到距离他们最近的房间里，赵敬问：“小时染，你怎么知道屈建国没死？”
“他们愿意加入系统的阵营无非就是惧怕死亡，他们想让系统赐给他们复活的能力和永生，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刀锋俱乐部发布的小小任务而放弃生命？想想都很矛盾吧。”时染回答：“我一开始确实没想到系统和他们的利益纠葛，不过副本BOSS开局就出现实在反常，于是我猜想，在副本里比BOSS更有话语权的不就是系统？”
接下来的话时染不说大家也都猜到了。
躲在暗处看戏的夫人和管家终于姗姗来迟，见到地上屈建国的尸体假装尖叫：“啊啊！杀人了！救命啊！”
不走心的演技连时染这个敷衍专业户都看不下去了，他捂住耳朵打断：“夫人，都到这时候了，就别装了吧？”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叫你们来是调查山庄闹鬼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杀人的！你们这群人真是可恶，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了起来！”夫人指着玩家们，指尖都努力的发着抖：“管家，报警啊管家！”
时染不为所动：“能报警你们早就报警了吧？你们不敢。”
像是印证时染的话，管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原因很简单，夫人年轻时最爱穿白色碎花裙，可是山庄主人，也就是你家老爷却在娶了你以后爱上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名叫小云的女孩，你气不过，久而久之心生恶意，你在山庄里动了手脚，故意让山庄的下人们以为后山闹鬼，又勾搭上管家，让管家在山庄主人面前多次暗示小云是那个让后山闹鬼的不祥之人。”
“一开始山庄主人不相信，可是随着闹鬼的事情越闹越大，连家里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山庄主人就打算把小云赶出去，哪成想小云知道后闹自杀不想离开，于是你和管家策划了那场足以吞噬整座山庄的大火，而你家老爷，从头到尾都知情，可是他选择了袖手旁观，为了他的家族产业和以后的荣华富贵，他选择牺牲小云。”
“小云死后，你为了讨好山庄主人，脱掉了最爱的白色长裙，学着小云的样子穿起了旗袍。”
“够了！”夫人瞪大了双眼，柳眉倒竖：“够了，别说了！”
时染笑了两声：“你们没想到，小云的尸体被埋在后山李子树下怨念不散，化作厉鬼真的把后山据为己有，于是闹鬼的传闻被坐实了……山庄主人知道真相后疏远你厌恶你，你就请来道士画符咒镇压小云的冤魂，夜夜折磨她。”
“小云恨出轨的人，本质上是因为山庄主人三心二意，害死了她还害得她不能投胎。”时染说话的速度不快，语气也十分平静，慢条斯理叙述着整件事情的始末：“如果放火的真凶是你们三人，那能将你们捉拿归案的也不是警察，而是小云，毕竟在这个副本里跟本就没有警察的存在，不是吗？”
“呵，分析的不错。”夫人鲜红的嘴唇微微扬起：“可惜，如果你在晚上指出我们是凶手，小云会回来报仇，可是现在是早上，阳气正足，小云不会出现，而你们……”
她的眼里闪过一抹阴狠：“管家，杀了他们！”
众人惕厉，撕破了脸，拿出防身的武器。
时染抬起手摆了摆：“别急，既然我敢现在说，就一定有脱身之法。”
接着他拿出一张黄符——沾了老太太口水的黄符。
这张黄符是拉NPC仇恨的道具，时染将其点燃扔在地上，夫人面上一惊，没时间维持那点优雅，歇斯底里喊身边的管家：“别让他燃了那符纸！快到水浇灭它！”
道具一经点燃就瞬间化为灰烬，房间变得阴冷无比，桌椅开始抖动起来，桌子上的餐盘被震掉在地摔得四分五裂，刺耳的笑声随着盘子碎掉的声音同时响起：“哈哈哈哈哈——我终于能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