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第一缕阳光透过许彦卧室白色窗纱，爬上靠坐在床头上许彦的侧脸，打下一片光影。

光影变幻，许彦眼角下的黑眼圈也跟着渐变。

他略显疲惫地抬起胳膊，揉了揉酸涩肿胀的双眼，便关掉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

昨晚看了那封“情书”后，他反省了自己管理团队的方式，连夜在x站对管理类知识进行了学习。

许彦现在的大脑充满了被知识熏陶后的腐败气息，整个人的状态和大四熬夜通宵写毕业论文时没什么区别，只是一具善存余温的尸体罢了。

手机闹钟响起，不一会儿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彦彦，起床了吗？”电话里，季燃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独特的暗哑，磁性得让许彦耳根酥麻。

许彦拿远了手机，缓了一会儿，冷着嗓音回了一句:“没睡。”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有点烦季燃，熬了一晚上的夜，突然觉得对面的电话不怀好意。不像是男朋友来问早安的，倒像是导师来问研究成果的。

许彦打了个寒颤，手脚冰凉，顶着鸡窝头踉踉跄跄地去洗漱。

待平稳坐到车上，手中接过季燃准备的早餐时，许彦才突然有种尸体回暖，活过来的感觉。

手中的豆浆透过纸杯向掌心传来丝丝的温热，许彦垂下睫羽，拿起纸杯小口抿了起来。

季燃侧目静静地看着许彦。他很久没有仔细看着许彦吃饭了，薄唇轻轻抿着吸管，纤长浓密的睫羽正小幅度地颤动着，棕褐色的瞳孔在微弱的地下车库微弱的光源下显得格外明亮。

还有因为抿唇而显现出来的酒窝，让人忍不住想戳一戳，看看主人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但季燃没这么干，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将手中的鸡蛋剥了个干净，给许彦递了过去。

“乖乖，吃鸡蛋。”

许彦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撩起眼皮诧异地看了眼季燃，惊道:“你怎么突然叫这个称呼？”

“嗯？彦彦你不喜欢？”季燃问。

“你……别叫那个称呼，我容易三次应激。”

许彦说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资，接过鸡蛋，偏头靠在窗框上小声嘟囔:“吓得我以为你是我粉丝。”

许彦说话声音细弱蚊蚋，季燃根本听不清，轻蹙了眉心，选择沉默，继续监督许彦吃早饭。

但许彦没吃几口，眼皮就逐渐耸拉了下去，强撑着也撑不住，最后干脆偏头靠在窗框上睡了过去。

季燃回想起早上给许彦打的那通电话，无奈叹气，随后将之前放在车上的小靠枕拿了出了，轻轻垫在了许彦的头底下。

许彦熬了通宵，以至于眼睛一闭就是深度睡眠，呼出的温热气流均匀地落在季燃的手背上，惹得季燃手背微微泛起绯红。

季燃不舍地抽出自己的手，眼神眷念地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了许久，缓缓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朝许彦的鼻尖轻点了一下，喃喃自语:“睡吧，彦彦。”

许彦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嘴里无意识溢出了点闷哼。

像只受惊的猫。

季燃笑着发动了车，缓缓驶出了地下车库。

_

工作室内，许彦将头埋在办公桌上睡得死死的，身上披了个浅色毛毯，完美地将自己弄成了办公室内靓丽的一坨团子。

才在奇葩广告商那憋了一肚子火的黎滟，见到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许彦，立马将自己手里现存的文件卷成筒状，冲着许彦的头就是一棒槌。

许彦没动静，哼唧一声，将头埋进桌子里更狠了些。

“许彦，”黎滟嘴角微微抽搐，“我当初当你合伙人是希望能长成一颗摇钱树，我轻轻一摇，那金条就能从树上掉下来。而不是，让你变成一颗半天摇不醒的枯树。”

“那你就当我死了。”许彦闷声道。

黎滟恨铁不成钢，随手扯了个椅子坐到许彦身边，瘪了瘪嘴，眼神全是嫌弃:“一点出息都没有，有没有点赚钱的大志向！”

“姐姐我今天早上快被气死了，之前不是找了个广告商嘛，一开始给可他们好几个脚本方案，人家不满意的，换来换去你猜最后选了哪一个？”

许彦提不起一点精神，声音懒散，甚至有些习以为常:“第一个。”

“对！把我气的，这种事情竟然被我黎滟碰到了，我真得这几天改脚本又累又气，你懂这种感觉吗？”

许彦突然抬起了头，冷笑道:“有句话你知道吗？”

“什么？”

“不会带团队，你只能一个人干到死。”

黎滟愣了愣，拍了拍大腿，恍然大悟:“对啊，我也是老板，我改什么脚本？”

“被向上管理太久了吧。”许彦眼神幽怨，神情疲惫地开口:“过几天开个会吧，工作室现在运营极其不合理，我们管得太多了，反而底下的人工作散漫，效率极低。”

许彦抬头似是耗费了所有的气力，最后有气无力地将下巴抵在办公桌上，阖下眼皮，接着说:“还有，我们工作室的运营太混了，我昨晚想了一晚上，直播和短视频创作必须要分开，人员混杂容易加大运营压力。运营方向也分两个板块，一个主要运营直播带货打pk，另外一个负责短视频网红孵化。”

“嗯？”黎滟狐疑地打量了许彦片刻，问道:“你是许彦吗？你被夺舍了？我之前让你走网红孵化的路子你不是不愿意吗？”

“我那条云盘山的视频之前不是验证过了吗？我想通了，短视频时代，长视频没出路，”许彦顿了顿，“而且我现在不一样，要赚钱养家。”

季燃太厉害了，随随便便拿下丽景园一套房，他的自尊心作祟，不想同季燃差太多。

黎滟却对此嗤之以鼻:“咦~赚钱养家，某些人之间还说前任就是死人，跟前任没关系，现在就要赚钱养家了。”

“但网红孵化不要过度立人设，也不要过度为了追热点违背当事意愿，总之不要……”

“行了啊，”黎滟挥了挥手打断许彦的发言，“你把我们工作室当肆夜文化那草台班子呢？”

许彦沉默片刻，指尖也蜷缩了起来，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复黎滟，嘴巴像是合不拢般地微张，却没发出一个音节。

“许彦，”黎滟面色很冷，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内里的薄情，“我说过我是个商人，我希望你不要太过在意之前的事，而影响自己对工作室的判断。”

“嗯。”

“哎呀~”黎滟突然转变脸色，眉眼弯弯，手指轻轻挑起许彦的下巴，笑道:“小乖乖，既然都准备好好赚钱了，直播一下不过分吧？你这张脸往那一放，就算是不说话，也能有一大堆人给你刷礼物。”

“而且你粉丝粘度挺高的，你之前云盘山的那个视频最近的数据我估计你最近没怎么看吧。”黎滟拿出手机点开许彦视频下的评论区，“诺，自己看。”

许彦瞅了一眼评论区，有被吓到。

[乖乖世界第一可爱:老师，这个视频风格是我们家彦小乖乖没错吧，怎么又突然开了个小号？乖宝，什么时候直播？勾引.jpg]

[染料瓶子叼炸天:哟，老登，别以为换了个号我就认不出来你，你这全网独树一帜的剪辑风格，皮下小乖乖快别装了。]

[上网冲浪捂紧马甲:科普很到位。]

[乖染三水春雨都是我墙头:舔屏.jpg舌吻.jpg大舌头狂暴舌吻.jpg求直播！]

而舔屏的下方求直播的声音宛如异军突起，声势浩大地攻陷了评论区的大部分领地，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条评论在认真评价他的地质科普视频。

许彦捏了捏鼻梁，十分无奈。他知道他粉丝粘性高，没想到这么高。

他云盘山的视频是专门开了个测试数据的小号发的，结果还能被他的粉丝扒出来。

催直播的声音直接从大号排到小号。成堆成堆的，多到许彦数都数不过来。

“认命吧，”黎滟挑眉狂笑，拍了拍许彦的肩，“彦小乖乖同志，你当初就是靠肆夜文化给你的人设做直播才火的，不要忘记来时路，乖乖直播，给姐姐多赚点钱。”

许彦面露难色:“知道了。”

—

下午四点，许彦特地做了个妆发，拍了个视频，发到了大号账号。

[@是彦小乖乖呀:今晚七点准时直播，保真＃氛围感帅哥＃男大180＃小奶狗]

许彦发视频的时候，懒得想话题，直接用了视频平台推荐的话题一键发送，关上了手机。

“小许，你今晚直播需要我把直播那边的房间腾一个出来吗？”黎滟十分满意地看着许彦，透出的笑容都带着点摇钱树的谄媚。

“我回家播。”

“回家播？”黎滟复述了一遍许彦的话，“你回家播？”

“不行嘛？”许彦歪了下头，避开黎滟的视线解释道:“还有，我这次是粉丝福利，纯聊天，不打pk不收礼物，也不带货，你别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黎滟收回视线，微笑道:“好哦。”

与此同时去了趟学校拿资料的季燃，刚打开手机，就看到D平台跳出来的推送弹窗——南江市热门推荐 @是彦小乖乖呀:今晚七点准时直播……

季燃对这没什么兴趣，下意识右滑准备删掉这平台推送出来的弹窗，但看到是“彦小乖乖”这几个字的时候愣了几秒，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视频里的男生穿着蓝色水洗学院风衬衫，短裤堪堪只过大腿，白皙的双腿微微交叉，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下巴轻轻挑起，眼神玩味地看向镜头。

镜头还特地停留在了男生的眼睛，清澈懵懂的眼神配上眼尾渲染得恰到好处的橘红色眼影，显得像误入人间的精灵。

这是……彦彦。

视频来回播放了很久，季燃怔了很久，点开评论区。

[官方认证亲爹:我天你还记得你这还有个账号啊，老登？]

[乖染三水春雨都是我墙头:这个话题，乖宝你选得真好~男大~就要男大！添屏.jpg]

乖宝？季燃眼皮跳了一下，继续往下看。

[永远吃不饱:直播？今晚直播会有女装吗？乖乖？]

什么女装？季燃点开这条评论的回复，全是在跟风求女装，有些评论甚至口出狂言。

季燃心里有些不舒服，坐在车上，点进了许彦的账号首页。视频发的不多，有各种各样的街拍照片，偶尔会发点自拍营业，除此之外便全是近乎炫技的剪辑视频。

哪里有女装？直到翻到最后一条视频的时候，季燃的指尖才猛得一滞，他果断点了进去。

视频里的许彦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比了个心，随后镜头一转光线都变得昏暗了起来，只能隐约隔着轻纱的遮掩，看出大概是一个身姿妙曼身着短裙的女生扶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栏杆道具，做了一个仰头下腰的动作。

视频音乐渐停，轻纱柔和的落在女生的身上，露出一张清纯又艳丽姐的脸。

是许彦。季燃心猛得一下被刺痛，他从这些视频，隐隐窥探出了许彦的六年。

貌似过得很好，又好像过得很不好，说不出来。

手机振动，消息随之而来。

【彦彦】:过来接我。

季燃叹了口气，握紧方向盘，将车开向许彦工作室。

许彦的妆容根本没卸，只是衣服换成了常服，他拧着大包小包坐上车后，不自在地捋了捋定了型的头发，解释道:“我今晚有直播才这样，有点怪。”

季燃明知故问:“什么直播？”

“就D站直播，你不怎么刷视频，应该就不知道。”

“嗯，的确。”季燃顿了顿，问道:“我可以去看吗？”

许彦想起自己那群粉丝的骚话，冷声回绝:“不行。”

“哦，好吧，彦彦。”

随后便是一路的无言。

季燃看着撑着手肘靠窗小憩的许彦，隐约觉得他还在生气，嗯，那他今晚还得继续哄哄。

晚上六点五十，许彦提前十分钟就在调试直播设备，一不小心直接开了播，一不留神直播间就涌进了一人群。

“那个不要刷……”许彦的话还说完就被满屏的梦幻城堡惊到了。

【系统提示:彦彦的禾子然进入直播间，向您发送梦幻城堡十个，超过乖乖世界第一可爱，一跃成为大贵族。】

“彦彦的禾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