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彦的耳根霎时就红了，翻身看向季燃，小声喃喃道:“你不是有这么大个房子吗，还要我包住。”
“黑心老板，”季燃轻轻抬手在许彦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这套房子是我的嫁妆，以后当陪嫁的。”
许彦愣了几秒，将双手枕在了头底下，微微底下头问道:“你要嫁谁？”
“你。”季燃答得平静，但看向许彦的眼神却溢满了温柔，许彦的耳根不禁便得更红了些。
“太快了，”许彦顿了顿，尾音有些不可抑制的发抖，“我再考虑考虑。”
他有些害怕，他怕他给予不了季燃同等的爱。
“嗯，”季燃捋了捋许彦卷翘柔软的发丝，接着说，“那老板考虑好我的住处了吗？我西山的这套房子距离你上班的地方太远了，通勤很不放便，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和你住一起吗？”
“不行！”
季燃向许彦发起了一则同居申请，而对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的邀约。
“为什么？”季燃问，他见许彦情绪有些激动，又将语速放得很缓，放低了姿态询问意见。
“我……”许彦皱紧了眉头，犹豫不决。
太快了，他和季燃真正复合才不到一天，季燃现在这样又是提出嫁妆，又是提出同居，速度快到让他有些不安。
就好像季燃随时都会离开，所以现在拼命地在赶他们的恋爱进度条。
想到这里，许彦攥紧了被子，眉头蹙得更紧了。
季燃见状再一次将许彦拧紧的眉心揉开，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彦彦，别再皱眉了，你笑起来更好看。”
许彦抬起了头，盯着季燃只觉得他变了很多。
变得油嘴滑舌，会在他面前装可怜，会故意讨他喜欢，也会变得特别黏人，完全不像之前总是一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样子。
“季燃，”许彦笑了一下，“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季燃勾着许彦碎发的指尖微微一滞，垂眸沉声道:“可能我现在更无赖了吧。”
为达目的不则手段的那种无赖。
许彦摇了摇头:“你无赖，死缠烂打的德行我高三就见识过了，现在是……话有点多。”
“……”季燃默了一瞬，得出结论，“彦彦嫌弃我。”
“没有，”许彦轻轻扣过季燃的头，蜻蜓点水般地将唇掠过季燃眉角，笑道:“不嫌弃，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季燃的心莫名漏了半拍，之前因为许彦的疏远产生的顾虑霎时烟消云散。其实，许彦跟六年前没什么区别。
但，许彦还是没有回答他同居的事。
“老板，”季燃不死心接着问，“真得不考虑一下包住吗？”
许彦抿了抿唇，愣了半晌只好搬出许瑶:“我家里还有个妹妹，我觉得我们住在一起可能会让她很不自在。”
“而且，我不让你和我住一起，你就不接送我上班了吗？助理。”许彦挑眉反问，微微扬起下巴，揪着季燃的衣领不放。
“送，”季的眉眼虽然冷冽，但语气却很温柔，“不包住我也送，亲爱的老板。”
“你真得，”许彦的指尖轻轻掠过季燃凸起的喉结，指腹轻盈地在喉结处画了一个圈，继而再缓慢滑向季燃光洁的锁骨，低垂着眼睫喃喃自语:“越来越油嘴滑舌。”
“嗯，”季燃轻轻扣住许彦乱摸的手指，压低声音克制道:“老板，别乱摸，我忍不住。”
许彦的脸霎时红透，指尖从季燃的掌心抽离，立马侧过身子背对季燃，将头蒙进被子里闷声道:“我要睡了，关灯吧，助理。”
助理两个字被许彦特别加重了音量，提醒季燃注意分寸。
“咔嚓”一声灯关了，季燃盯着身旁鼓起的被子包，微微叹了口气。
不是说怕热吗？还把自己裹这么严实。也不知道究竟是怕热还是怕他。
“晚安，”季燃掀开露在外面仅剩的半截被子盖在了肚子上，看着被子包笑了一下，“老板。”
第二天早上五点，许彦睡眼惺忪地被季燃拉上了车。
“老板。”坐在驾驶位的季燃伸手够上副驾的安全带，将安全带稳稳扣好后，看向眼皮还在来回打架的许彦，无奈道:“要去哪？去工作室？”
“去丽景园，我先回家一趟。”许彦将头靠在窗框上，撩起眼皮看向季燃，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起太早了，好困啊，我先睡一觉，到了再喊我。”
“嗯。”季燃沉默地将车发动，瞥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五点半。
太早了。
西山的房子地段买得太不好了，离许彦不近，不如再在丽景园买一套。
季燃想到这里，心情十分愉悦，直奔丽景园。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季燃将车稳稳地开到丽景园的大门口。
“彦彦，”季燃轻轻摇了摇许彦的身子，“到丽景园了。”
“嗯？”许彦没有睡醒，一睁眼便看到季燃不禁狐疑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季燃现在是他的新助理了。
“去地下车库，”许彦清了清嗓子，将身子坐得笔直，拿出自己老板的威严十分严肃地强调，“我对助理的要求很严苛，我只指这一次路，如果你下次来接我记不住的话，我……我会辞退你。”
许彦对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很满意，但话落在季燃的耳朵里就自动翻译成了:“以后需要你天天接送我回家。”
“好。”季燃答应得十分平静，但嘴角的弧度已经压抑不住地上扬。
太好了，上午记住去许彦家的路，下午他就去办理入住。
许彦其实不想带季燃去他家。
但奈何季燃缠得太狠，他招架不住别扭地将季燃领到了自家门口。为了避免将许瑶吵醒，他特地将进门的动作放得很轻很轻。
只不过在外人看来显得偷感很重罢了。
“老板，我可以进去吗？”季燃半倚在门口，垂眸看向蹲在玄关处换鞋的许彦，低声问道。
他这个角度看蹲在地上的许彦，小小的一团，和不远处的猫窝里将整个身子蜷在一起的蓝猫没什么区别，都很可爱。
许彦思索片刻，随即甩了一双拖鞋过去:“换鞋，我妹要是醒了就说是我助理。”
季燃点了点头，获得正式进入许彦家门的首肯，他放心地打量起了整间屋子。
大平层，黑白简约的冷色系装修，整个屋子的色调都暗得压抑，他怎么看也看不出来是许彦的风格。
他清楚地记得六年前的许彦窝在他的怀里，笑眯眯地对他说:“燃哥，我们以后有钱了我们一起去买大房子好不好，我要把整个房子装得特别亮特别亮！”
但现在，整个房子最亮的地方就是阳台处的落地窗，季燃见状皱起眉头，话在嗓子里转了几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季燃，你去厨房看一眼冰箱里缺不缺什么菜之类的。”许彦挠破脑袋才想出了支开季燃的话术。
反正他是助理，帮老板买菜是助理分类的事。
“嗯，好的，老板。”季燃故意将尾音拖长，听起来和调情没什么区别，吓得许彦连忙捂嘴:“你声音小一点，我妹还在家里睡觉！”
“老板和助理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季燃扣下许彦的手腕，悄声问道。
许彦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呆呆地回道:“不……是。”
“所以不要紧张，”季燃神色冷淡，语气也不急不缓，“我们又不是在偷情。”
许彦的脑袋轰然炸开，季燃究竟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说这样的话！
“你……”许彦半晌说不出来话，只好将季燃推进厨房，恼羞成怒道:“你，你好好看缺什么菜！我先去收拾东西。”
助理季燃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完成自家老板交给他的任务，打开冰箱——上下左右都是空荡荡的一片白。
季燃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彦彦之前究竟过得什么苦日子，冰箱里怎么一根菜都没有。
难怪那么瘦，腰上一点肉都没有。
许彦面红耳赤地走进自己的卧室，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堆的瓶瓶罐罐。
都是他的药。
有抗抑郁的，有抗焦虑的，有心境稳定剂，也有安眠药。
这些药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哪些是哪些，于是快准狠地将药瓶外的塑料胶纸全部撕掉，将药瓶一股脑地全部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当然，安眠药除外。
没有恶心人的老板天天骚扰他后，他睡眠质量迅速提高，已经有长达两年没有失眠过了。
他相信打赢官司后，他会睡得更好。
想到这里，许彦干脆利落地将安眠药甩进了垃圾桶。
然后背着他的斜挎包，心情愉悦地打开卧室门。
之前，他因为这些药副作用太大，容易发胖的原因，一直减少剂量，导致他的病越拖越糟。
他那时觉得只要病不影响到他正常工作就行，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想好得快一些。
今天开始，他要好好吃药！
“哥，早啊。”许瑶揉了揉眼，自然地对站在卧室门口的许彦打了声招呼，闭着眼睛准备摸到卫生间洗漱。
但很快她睡懵了的大脑便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对着她哥怒道:“我靠！你还知道回来啊！昨天给你打一天电话是直接挂断的，微信消息是已读不回的，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我都在想怎么继承你……”
许瑶余光突然瞥见厨房里有个人影，话说到半截就停了下来，紧张地对许彦打口语:家里进贼了。
许彦叹了口气，心想，许瑶醒得可真不是时候。
许瑶见她哥没用的模样，敢怒不敢言。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缓缓靠近厨房，待厨房里的人彻底走出来的时候，许瑶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了出来，惊道:“啊？嫂子哥！”
季燃挑了挑眉，看了眼许彦，又看了眼愣在他面前的许瑶，反问道:“嫂子哥？”
许瑶像是不确定，使劲揉了揉眼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瞪大眼睛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季燃，正准备伸手试探眼前这人是不是真人时，就被她哥迎头敲了一棒。
许瑶双手捂着脑袋，听见他哥一字一顿地向她介绍道:“新助理，礼貌点，叫哥哥。”
一字一顿，话里话外，全是赤裸裸的威胁。
许瑶不情愿地叫了句:“哥哥。”
低着脑袋越想越不对劲，仰头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季燃，又扭头看了看许彦，张大着嘴巴欲言又止。
“不对啊，”许瑶顿了顿，“怎么就成助理了？之前这哥都还在照……”
许瑶突然就不敢说下去了，因为她哥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眼神里写满了四个大字:你死定了。
许瑶被她哥盯得发怵，嗖得一下便窜到了卫生间，麻利地开始洗漱。
但她还是觉得不对，叼着牙刷悄悄探了个头出去，然后她就笑眯眯地退了回来。
她看见门外的俩人抱在了一起。
什么老板助理的，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她都懂，她哥干嘛把她当小孩。
“老板，”季燃轻轻搂过许彦的腰，许彦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季燃彻彻底底锁在了怀里，“嫂子哥是什么？”
“我妹瞎叫的。”许彦垂下眼睑，反问:“你很在意这个称呼？”
“很喜欢。”
“嗯？”
“妹妹认可我。”
许彦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妹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迟早会知道，”季燃顿了顿，“我们现在这样算是背着妹妹偷情吗？”
“……”许彦无语凝噎，用季燃的话反驳了回去:“老板和助理算什么偷情。”
“不算啊。”季燃陈述事实，许彦却意外从季燃的语气里品出了一丝遗憾。
“把手收回去。”许彦对季燃下达命令，季燃乖巧地将手收了回去，转身去厨房打开了冰箱。
“老板，”季燃扭头看向许彦，“你平时在家都吃什么？我觉得你的冰箱什么菜都缺。”
糟糕，许彦顿时觉得不妙，他当时光想怎么支开季燃，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冰箱里什么都没有的事实。
“额，”许彦老实回答，“点外卖。”
“你上一任助理真得很不负责，老板。”季燃关上了冰箱，越看许彦越觉得纤瘦，在心里把许彦的上一任助理骂了八个来回，最后对许彦柔声道:“没关系，我很负责。”
“不负责就把你开了。”许彦佯装生气，看起来凶巴巴恶狠狠的，宛如伸长了爪子的猫。
“好。”
早上九点，许彦踩点赶上工作室的打卡，并且带着季燃办理入职。
季燃其实是拒绝的，他觉得用不着。但许彦对待这事态度十分激动，甚至差点和他吵起来。
“为什么不办入职？签了合同就有了保障，有了保障就会给你发工资，五险一金都给你交齐，你是傻子吗？什么都不要？”
季燃当时面对许彦的质问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彦彦，我不差钱。”
“不差钱也不行，”许彦犹豫了片刻，觉得季燃是不懂工作险恶的单纯男大，语气激动，苦口婆心地劝说，“签了劳动合同不止对你是一份保障，对公作室也是，而且我很看重这点，你是怕我坑你吗？我没有霸王条款，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补充协议，还是说你怕丧失应届生的身份？”
季燃哭笑不得:“不是，我只是不喜欢被合同的条条款款束缚住。”
许彦朝季燃微笑，看向季燃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签劳务合同吧，”季燃顿了顿，歪头问道:“可以吗？老板？”
“随便你。”许彦拉着不知社会险恶的季燃气冲冲走进工作室。
工作室的众人见状把眼睛都盯直了，大早上的困也不犯了，人也精神了，纷纷开始八卦。
“我靠，老大拉着之前追他的帅哥直接去了人事那里！”
“报，老大和帅哥差点吵起来，但是人事劝住了。”
“帅哥是来干嘛的有谁知道？会进谁的组？”
“新助理，我的组。”许彦悄无声息地站在正在八卦的人陆嘉身后，微笑道:“陆嘉，你的创意方案做完了吗？写到哪儿了给我说说？”
“额，”陆嘉挠了挠头，“进度为0。”
“那还不写？”许彦继续微笑。
陆嘉感受到名为老板的压迫感，立马将电脑打开，在电脑前冥想。
许彦扶额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将去律所所需的资料收拾好后，瞥了眼站在自己身后低垂脑袋，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季燃，瞬间将气消了一半。
算了，他跟不知社会险恶的大学生置什么气，他那会儿跟人签合同还不是什么都不懂。
不过季燃运气好，他许彦是一个不会坑人的好老板。
“拿着，”许彦将收拾好的资料放到季燃手里，“送我去趟君诚律所，我有个官司要打。”
“什么官司？”季燃紧张道。
“你连我工作室的正式员工都不算，”许彦一字一顿地强调，“新助理。”
季燃被哽住，只好沉默地跟在许彦身后。
君诚律所在南江市没开几年，但律所的合伙人好像很厉害，这几年基本上已经垄断了南江市大大小小的经济纠纷案件，成功跻身南江市律所第一梯队。
【游洲】:你好，请问你到了吗？我来接你（玫瑰）
许彦刚到律所楼下，手机就收到了律师的消息，态度还挺不错，还特地来接他。
【许彦】:你好，我到了，我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等你。
许彦意识到自己回复的语气有些冰冷，下意识也发了朵玫瑰花过去。
希望黎滟找的这个律师能靠点谱，他实在不想再被律师坑了。
“你好，请问你是许彦吗？”干净清透又带着点冷意的嗓音在许彦耳边响起，许彦循声抬头，看见的便是一张格外阳光的脸。
眼前的人看起来大概二十来岁左右，皮肤偏白，额前的碎发微卷，一双漂亮的狗狗眼里全是笑意，十分有少年感。但这人偏偏穿了一身西装，与整张脸行成强烈反差，有种硬凹出来的成熟。
“我是，”许彦强压住心里的诧异感，礼貌道，“你是？”
“你好，游洲。”对方礼貌向许彦握手，握完之后就收回了眼里的笑意，十分冷漠。
许彦霎时就体验到了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
奇怪的是对方眼里的笑意一但消散，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许彦惊奇地发现原来一个人的身上竟然可以存在两种相矛盾的气质，真有意思。
不过长得这么年轻，真得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