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哥，又给有有打电话呢。”陈劲见蒋御山蹲在门口台阶上，他从包里摸了烟出来，点燃蹲边上也跟着抽起来。

蒋御山挂断电话，拇指和食指捏着烟靠近唇边，深吸了口，缓缓吐出烟来。

两人一时谁也没开口，吞云吐雾。

“嘿，我在里面脸朝黄土背朝天，你俩倒抽上了。”胖子走过来轻轻踢了下陈劲，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陈劲忙把烟盒摸出来，抽出一只给师傅点上。

热辣的夏天，忙里偷闲地放空一会儿，还有些享受。

蒋御山等烟燃完，把烟头在地上杵灭，丢进烟盒里，转身走进去。

一阵系统自带的铃声骤然响起，划破平静。

陈劲接了电话。

“什么？”

“好好好，妈你别急，我马上回来，你躲着些，别跟他们起冲突。”

“你别管那些，自己靠远一点。”

陈劲刷地站了起来，不自觉把手机捏得死紧。

“师傅，我请个假，家里有事。”话说完就想往外冲。

胖子跩着他后脖子一把把人拉回来：“诶，等等，又出什么事了？”

胖子拧紧眉头，陈劲三天两头的请假，他看得出来家里出了事，人不说他也没多嘴问，想着给点时间，让他解决了就行。

今天这通电话，看起来跟他想的有点出入。

“有什么事情说清楚，你这么请假也不是个事，解决不了就说出来，我们或许能帮到什么呢？”胖子语气难得严肃，手上死拉着陈劲没放。

听完话，陈劲一下卸了劲，表情有些纠结：“我爸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钱，之前一直躲在外面没回来，收账的老往我家跑，我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今天我爸不知道怎么的就回来了，被堵了个正着。”

胖子听完没说话，想了下，扬声往里喊了句：“哥，有事。”

蒋御山出来，胖子三两句解释完。

“一起过去看看。”说完蒋御山示意陈劲带路。

三人到陈劲家时，还没靠近，就听到了打砸的声音。

“求求你们，别砸了，有什么你们搬走，搬走。”一个女声带着哭腔崩溃大喊。

陈劲直接冲了进去：“妈！”

里面一人见到有人进来，停了手上动作，走到陈劲面前：“小子，我们可是先礼后兵，好话歹话说了快一个月，扛不住你家无动于衷啊，我们也是给人办事，你这能理解吧。”

陈劲把他妈妈拦在身后，“欠钱的是陈洪亮，你们有什么冲他去，欺负一个女人还有脸了。”

中年女人在陈劲身后小声哭泣，一只手拽着陈劲衣角。

蒋御山和胖子走进来看到满屋狼藉，各种碎渣崩了一地，有两个人还在耀武扬威地在屋里搞破坏，一寸头男背对着门，叉着手弯腰正对着一个中年男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见到两人进门，陈劲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喊了声：“师傅！山哥！”

见又有人来，寸头男这才转过身来，背后中年男人露出脸来，神情漠然，眼神空洞，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但蜷起的手和往后缩的样子，还是暴露了真实的害怕与恐惧。

“哟，我说谁呢，小山啊。”寸头男脸色一变，和蔼得像拐卖小女孩的怪叔叔。

蒋御山神色不变：“峰哥。”

“还记得哥哥呢，哥哥倒是很久没见着你了。”叫峰哥的寸头男上前两步，把手搭在蒋御山肩上，递了根烟。

蒋御山接过，没点燃。

“小山这是干嘛来了？”寸头男点了自己的，抽了一口。

蒋御山朝陈劲那边扬了扬下巴，“我那儿学徒。”

寸头男收回手，两手握在一起锤了下，“害，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感情一家人啊。”

“这小子也不说一声，早知道中间有这关系，哪有那么麻烦。”寸头朝身后喊了声，“听到没有啊，这我兄弟，还不停下。”

寸头走了几步，停到陈劲面前，“行了，既然小山都来了，那我也给个面子，但是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规矩还是不能乱的。”

说完给蒋御山点了个头，带着人大摇大摆离开。

人一走，陈劲妈两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陈劲转身连忙去扶。

胖子这才出声：“晦气，怎么又是这群人。”说完啧了一声。

蒋御山没说话，手里的烟被揉得已经软了。

几人找了个还能坐的地方坐下，胖子开口：“说说吧，到底是个啥情况？怎么惹上李峰了？”

陈劲妈还没缓过来，一个劲默默流泪。

陈劲：“还能有什么，就是我爸欠钱，对方找了这么帮人收债。”

“欠了多少？怎么欠的？”胖子追问。

“赌呗，越赌越多，欠账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等我知道的时候早还不起了。”陈劲声音低了几分，毫无办法。

“我想着万一就回本了，谁知道越欠越多。”角落的中年男人小声嘀咕。

“你闭嘴！”陈劲大吼，眼神一下凶狠起来。

中年人躲开看过来的眼神，陈劲妈的哭声陡然加大。

“李峰那个人只是把刀子，打不死的小强，要解决问题，还是得还钱。不过，他们就是骚扰为主，让你不得安宁，不伤人。”胖子说道。

陈劲抬眼瞄了下蒋御山，想说什么又几度刹车。

“刚才那个人好像对山哥还挺客气，能不能…”陈劲没好意思说完。

胖子听了抬手想给他一下，到底没落下去，“客气个屁，不准把山哥扯进去。”

说是这么说，今天都走碰头了，不牵扯也牵扯了。

这时，陈劲妈好像终于顺过气了，有些怯懦地问：“可以报警吗？赌｜博不是可以举报的吗？”

见几人都不吭声，她又问了遍。

胖子：“你问问他，欠条怎么写的。”指了指角落的中年男人。

这样的老手，怎么可能让人抓住这种把柄。

“他们不会再三天两头来了，钱得还。”说完蒋御山起身走出了门。

胖子跟着也站起来：“行了，今天别回车行了，把屋收拾收拾。”

抬脚跑了两步：“哥，你等等我。”

……………

“峰哥，刚那人谁啊？”一黄毛小弟憋不住问了句。

一行人出了陈劲家后就上了停在外头的面包车，几人除了领头的寸头男，脸上都带着些疑惑。

李峰没急着回答，盯着车窗外，好像在看什么。

“以前上他家收过欠款。”

小弟害了一声，那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又是个欠钱的。

李峰见几人不以为然的样子，收回了目光，“我可是话说前头，别惹他。”

“我们能怎么惹他，都按规矩办事，我们从来不乱收钱，有欠才有还。”小弟七嘴八舌保证。

李峰瞪了他们一眼。

小弟一看当头的这样，感觉这里面好像还有些事？

“峰哥，你给说说呗。”

李峰搓了搓手指，在回忆什么，“你们知道吧，前些年，咱们这行没这么规范，有的人没脑子，出手没个轻重，做过了点，被那小子教训了。”

李峰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那就是个狼崽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要命，”

几个小弟对了对眼，有些诧异。

这是，咬人的狗不叫？

李峰不予多说。

这头胖子追上了蒋御山，他压低声音问了句：“哥，他们后来还来过吗？”

蒋御山侧身瞥了他一眼，“都还完了，还来干嘛。”

胖子偷偷松了口气。

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

蒋御山第一次见到李峰要算到10年前了。

那时候蒋御山还小，老头不在，家里就他一个人，突然闯进门一群陌生人，长得凶狠，动作张牙舞爪，还年幼的他着实被吓到。

“你们干什么？”蒋御山朝着那群人大声呵斥，攥紧了拳头，守在院里，挡在一群人前。

“小朋友，家里人不在？叫你家长出来。”说话的就是李峰，那个时候年轻一些，不过还是寸头。

蒋御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们什么人？”

“哥哥可不是坏人，就是找你家大人有事，走咱们进屋说。”说着就要走上前去揽着蒋御山肩膀。

蒋御山一闪，躲了过去：“他不在，你们改天再来。”

李峰没有强逼他，探头往屋里扫了一眼，退了两步，“行行，那哥哥改天过来，记得跟你家长说一声。”

说完李峰真带着人离开了。

蒋御山见人走后，连忙锁了院子门，走进屋里给老头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久，他反反复复打了好多次，没人接。

蒋御山把一楼的门也锁上，找了根棍子抱在怀里，贴着门坐下，眼神盯着桌子上的电话，一眨不眨。

老头回来的时候，蒋御山已经抱着棍子靠着门睡着了。

“今天家里来人了？”老头进院子就发现了不对。

蒋御山揉了把眼睛，缓缓站起来，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腿麻了。

“来了一群人，不认识。”蒋御山把棍子放下，两只眼睛直直看着老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很凶。”

老头把他拉到椅子坐下，给他揉了下腿，把麻劲松过去。

“以后别给不认识的人开门。”老头严厉地说。

蒋御山：“我没开，他们自己进来的。”

说完又问：“他们什么人？”

老头拍了拍蒋御山的头：“没什么，不相干的人，以后把门锁好。”

说完就进了房间。

蒋御山什么都没问出来，稚嫩的脸上露出深思，把棍子重新捡起来，拿着上了二楼，想了想，放在了床边。

胖子回过神来，抬手按了按眉心，他知道的其实没有那么细，好多都是靠猜测。

妈的，怎么又碰上了这种事，糟心！

我们山哥其实是个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