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沈玉尘双手不由自主地搓着指尖，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冰冷，仿佛失去了活人的温度。若默逸风只是凡人，这般失温恐怕早已致命。

“是何时的事？”他冷冷地盯着默逸风，对方却移开视线，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虽未言明，沈玉尘凭借这几日的蛛丝马迹已然猜到：“是在时道中，因三姐的身体受了伤？”

他记得，彼时默逸风也是满身寒气，却只字不提，硬撑着不让他发现。若非沈玉尘察觉，他定会隐瞒至今。

面对默逸风那淡然的反应，丝毫未顾惜自己的身体，怒火莫名涌上心头，正欲破口而出。默逸风在床沿边摇摇晃晃，面色比前更难看，失去平衡再度倒地时，沈玉尘眼疾手快，俯身将他扶住。

默逸风全身依偎在他的怀中，犹如一块大冰块，两人紧贴的瞬间，沈玉尘便感受到那刺骨的寒冷，难以想象这几日他一直忍受着，甚至方才还御剑一日一夜。

沈玉尘低垂着眼眸，凝视着怀中的人，对方眉头紧皱，嘴唇泛白，明明难受至晕倒，却仍不愿开口。

“活该。”

他轻轻将默逸风放在床上，即便知道无用，仍是为他盖上被子。

“哦？莫不是小情人？”颜全业站在一旁调侃道：“你刚才的眼神有点意思。”

收拾了房间，沈玉尘目无表情带上门离开。

颜全业笑道：“怎么了？我说中了？”

清晨已过，市集上已有稀稀落落的铺子，街道上人迹稀少。沈玉尘未回房，而是径直走出客栈。颜全业见状跟了出去：“你去哪？不去照顾你的小情人了？”

一路上颜全业纠缠不休，似乎非要个交代不可。沈玉尘被他缠得烦了：“你真是缠人，我看他什么眼神，看垃圾的眼神，作为一个人，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有病不治，这种情人送也不要。”

颜全业被他轰得发懵，小碎步跟上去：“生气了？”

“没有。”沈玉尘只是忆起往事，身为孤儿，他在民间生活不敢生病，弱肉强食的世界，生病意味着淘汰和死亡，他自幼便注重身体。方才不过是情绪不慎代到了默逸风身上。

他反省着，还是不够冷静。

沈玉尘走到一间灵丹铺前，颜全业抬头望去：“你来这里做什么？”

默逸风的体寒从内而外，普通的外界保暖无济于事，唯有驱散体内寒气。

上次冀泽村结境影响甚大。

“买药。”沈玉尘走了进去，在得知默逸风受伤瞬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走到体毛旺盛的店长面前：“老板，这里有没有锁虚丹？”

当时沈玉尘脑中自然而然浮现“锁虚丹”的信息，此丹能解体中极寒之毒，一般中毒者因吸入过量“寒天散”，该散多以香炉烟形态呈现，微白无味。

因此，他才如此确实是香炉所为。

“有，”老板斜睨着沈玉尘，低头继续擦拭柜台：“你现在问老天爷取，千年内有可能得到。”

“你什么态度啊！”颜全业怒道，可惜只有沈玉尘耳膜破了。

“敢问老板此为何意？”沈玉尘认真问道，这种态度相比小时候乞丐身份时的待遇，已经好上太多。

老板深叹一口气：“你是不是来砸场子啊，锁虚丹是什么，极品灵丹！我店若有，早退休不干了！”

随后被人赶了出来，沈玉尘呆呆站在街道上，眨了眨眼，默逸风这次怕是活不成了。

“你不知道那灵丹如此罕有吗？”颜全业挠头。

沈玉尘干笑，若是知道，他断不会来这一趟。

如此想着走回客栈，“那你不打算救他了？”颜全业追上来，惊讶于沈玉尘的绝情。

“你有钱吗？有灵石吗？”沈玉尘自顾走着，神情淡然：“都没有，那怎么救？”

世事不尽如人意，想救又能如何。

颜全业看着他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也无话可说，只是讪讪道：“可我感受到你们身上绑着契，还以为你们是密不可分的关系呢——”

沈玉尘猛地停脚步，颜全业没反应过来，撞正他背上，捂住鼻子骂道：“还会不会走路呀，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轮丹泊境……”沈玉尘脑中再次浮现这几个字。

一人一灵恍然对视，那一刻都知道何处能找到锁虚丹。

“不过进境还有好些日子，你小情人能撑到那时候吗？”回到客栈，颜全业看着沈玉尘进了自己房。

“不知道，撑不到那只能死了。”被一团事打扰了他早上的修练进度，沈玉尘再度进入冥修，心无旁骛。

颜全业见状不便再说什么，回到契心休息。

然而，不到半天，隔壁接连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

“铛——”

“咚——”

“扑——”

沈玉尘眉头微微抽动，额头沁出细汗，努力试图保持心神的专注：“……”

“唔。”对面不知撞到什么，发出一声闷哼，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疼痛难忍。

“喂，你真的不去看看吗？”颜全业瞧见沈玉尘满头大汗，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你的小情人好像醒了。”

沈玉尘依旧不为所动，颜全业瞟了一眼他紧绷的胸膛，故意挑拨道：“他房间好像烧着柴火，要是迷迷糊糊不小心踢到……”

想起刚才听到的闷声，沈玉尘咽了口唾沫，依然闭着眼。

应该不会吧，真的撞到了？

不，他只是冷，又不是瞎了，应该能看见火堆的。

可是，要是他看到了，身体僵硬得躲不开怎么办？

……也不可能，他一大元婴，碰到火又不会致命。

不过——

颜全业在外头看着他的内心挣扎，满脸无奈，上前一把揪住沈玉尘的衣领，往墙壁方向一抛。沈玉尘毫无防备，眼看着脸颊要与墙壁亲密接触，正欲双手撑住。然而，指尖却先一步消失在墙面，穿了过去。

揉着腰抬起头来，颜全业也一同穿了进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半透明身体，未曾想到颜全业竟还有这种能力。

“谁？”一个声音把沈玉尘拉回现实，远处望去，床上早已空无一人。默逸风闭着眼坐在火炉前，身体几乎要贴上火堆。

默逸风听到动静，想睁眼查看，可此刻连睁眼都显得困难。

沈玉尘面沉似水，默逸风的状态比他想象中的更糟，竟冷得要在火炉旁睡去。他上前将火炉移开一些，尽管这样可能让默逸风更加寒冷，但贴得过近实在太危险，特别是这个人现在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一不小心点燃了衣物，恐怕都来不及反应脱掉。

默逸风感觉火源被移开，刺骨的寒意从内丹处散发，他本能地想要接近温暖，伸手胡乱抓寻。

突然，他的手心感到一阵温热，不知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奇怪的是，刚才坐在火炉旁仍觉寒冷，现在仅是手指触碰到一丝暖意，体内的虚寒却如潮水般退去，从心尖处涌来暖流。

于是，他自然地紧握住那温热，不让其离开，最后摸索到更大的热源，整个身子紧贴上去，熊抱着不愿撒手，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那你在这里陪他吧。”颜全业轻声笑道。

此刻，默逸风如同树懒般抱着沈玉尘，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沈玉尘的眼神如死灰般黯淡，脸颊一处被揪得红通发热。

他还能怎样，怀里的人缠得死死的，纹丝不动，只能保持这个姿势。

可恶，本来没想要来的。

他怒目瞪向颜全业，示意对方赶紧滚。

颜全业无奈地摆摆手，身影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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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逐渐降临，房内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火光映照着沈玉尘半边的脸庞，勾勒出他俊秀的轮廓。睫毛微微下垂，他感受到怀中之人的体温渐渐回升，脸色也红润起来。

趁着这个时机，他轻轻松开缠绕在身上的手脚，默逸风以为温暖要消失，用力抱得更紧。沈玉尘几乎喘不过气来，没好气地轻拍开对方的手：“放开，我没要走，只是把你放回床上。”

可能是沈玉尘动作太过轻柔，默逸风的力量果真松开不少。刚将人搬回床上，又被对方横抱入怀，沈玉尘只得将双手藏在身旁两侧，暗自揉搓早已冰冷的指尖。

看来道侣契的能力已经生效。

【道侣契三大规条之二：同舟共济，伴侣所受之伤，有五成转至傀儡师身上，共同分担。】

第二规条的发动条件为傀儡师单向接触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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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纸沙窗洒落在房间里，斑驳的光影在白色床单上游动，房中的柴火早已燃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

默逸风缓缓睁开双眸，感受到身体内依旧存留的温暖。虽然体温尚未完全恢复到正常，但比起前些日子，已好上许多。

他慢慢转头，目光落在身旁床沿的一侧，手轻轻探向那空出的一个位置。指尖触及的冰冷，那儿没有一丝暖意。

默逸风瞳目深邃，那位置有着他梦中捕捉到的热源，那个温柔的抚慰，暖和的怀抱，而非空荡冰冷的白床。他攥紧掌心，心中好像被掏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