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玖问水鬼还记得自己生前叫什么吗？

水鬼带着海藻一样的头发摇头，欣玖和水鬼保持安全距离，避免水甩到她身上。

突然树影摆动，有人穿过灌木丛走过来，欣玖条件反射，不会是什么小情侣找到这处宝地了吧，拉着水鬼闪身躲到树后。

手感软绵，欣玖想把今天的晚饭吐出来，看着听话的水鬼，又讪讪松开手。

来人顺着月影左右张望，是一个年轻男生的声音：“诶？她今天怎么会不在这里？”

欣玖看水鬼：“难道……他是来找你的？”

水鬼老实点头，欣玖尴尬一笑，虚惊一场，那还是出去吧。

男生看到和水鬼一起从树后走出的欣玖有些惊讶，他头发有点遮住眉毛，带着一个黑框眼镜，看起来很宅。他十分不善人际交往，立刻紧张了起来，两只手捏着格子衬衫的下摆。

欣玖第一次遇见这么社恐的人，友好道：“你好，我是道士。”

男生睁大了眼睛，嘴唇都在发抖：“道……道士？！”

他鼓起勇气：“你也能看见它们是不是？”

欣玖道：“当然，你要相信你自己的眼睛。”

男生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有点抖：“你好，我叫祁末礼。”

于是，和对面岸边情侣格格不入的是，他们三个坐在了湖边树影下的长凳上。

祁末礼从小就能看见鬼怪，可是家里的人都是正儿八经的科技研究人员，从来都不信他的话，跟他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所以没有经过验证，他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东西是否真实。

他从小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奇怪，假装看不见鬼魂，十分社恐，极少社交。

祁末礼跟欣玖说了自己是如何遇见学校湖里的水鬼。

他是大二学生，他们认识了一年。

开学那日，他来学校整理宿舍用具，学校门口走到宿舍要经过这个湖，他当时搬了一箱东西，走得急被地上的石头拌了一下，一跤把黑框眼镜甩到湖里了。

祁末礼深度近视，没了眼镜，十米以内人畜不分。

只看到湖里升起一个逆光的黑影走向他，迷迷糊糊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眼镜戴好后，看到一个穿着粉裙子头发凌乱的水鬼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吓得浑身血都凝固了。

当时视觉冲击感是真的吓人。

因为这个水鬼实在是太友好，没有伤害他，还在他几次不小心将东西丢入湖里，给他捡起来，祁末礼发现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和她交上了朋友，偶尔会来这里找水鬼聊天。

欣玖摸了摸下巴做思考状，一年前的应该是死后不久，巨人观没现在明显，她的尸体还在湖底。水鬼的怨气足以让她的尸体延缓巨人观，味道散发不明显，但是她失忆了，全然没有了凶性。

欣玖了然道：“这么说，我听到有个同学说这个湖神，不会就是她吧。”

祁末礼点头。

在只有一个人不小心将东西丢到湖里的时候，水鬼会上岸把东西还给岸上的人，而普通人看不见她，只以为是奇迹。当很多人都有意将东西丢下去给湖神捡上来的时候，水鬼就会在晚上一个个地从湖底将东西掏出来，然后送到他们的寝室里。

从水鬼绘声绘色的描述中看，她显然十分喜欢这样打发自己的无聊时光。

直到水鬼遇到能看见她的祁末礼，现在又遇到一个道士，她显然更开心了。

欣玖严肃地看着这只水鬼，告诉她：“你在这样下去终有一日会消散的。”

怨气会慢慢消失，然后没有支撑魂体在天地下生存的能力，无□□回最终消散掉。

水鬼“啊”地张开了嘴，显然也被吓到了。

祁末礼比水鬼还担心她，焦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帮她。”

欣玖道：“说不好会涉及一场校园谋杀案。”

这么多年，尸体泡在水里没有人发现，水鬼的身份即使在警局有记录，也是被登记为失踪人口，欣玖看着水鬼粉色的衣服，心里默算了一卦，亲人抹泪，还没有放弃寻找她。

欣玖问她：“你身上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水鬼从水里掏出了好几本湿漉漉的学生证，说不知道哪本是自己的，有的在她出现在湖里之前就在湖底了也说不定。

湿漉漉的学生证带着湖底的腥臭味，欣玖憋气：“等我回去拿个塑料袋回来。”学生证质量不错，被皮套保护得还能看见字迹，但是还得处理一下，现在这样是在是太难闻了。

祁末礼将这几本学生证按破损程度铺在地上，欣玖用手机拍了照片取证，回去取塑料袋。

欣玖提着塑料袋，看着水鬼又从湖里掏了几个无主的钱包，里面没几块钱，一并收了起来。

水鬼这一掏不可收拾，袜子都给掏出了几十只。

欣玖捂着嘴，这人工湖多久没清理了，这也太脏了。

他们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看见水鬼抱着一个黑漆漆的和人等高的袋子游向岸边，欣玖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动东西？她把自己的尸体给搬出来了！

当天晚上，警车鸣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湖面，欣玖和祁末礼以及装着尸体的袋子一并被带到了警局。

他们两个人现在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不相信非自然事件的正义警察，这真不是他们干的。

害他们进局子的水鬼也跟着到了警局。

水鬼可怜兮兮跟他们说：“对不起。”欣玖再次捂脸，祁末礼在警察面前紧张发抖，虽然知道他是在社恐，但是放在这种情形下，看起来很像干了坏事之后的表现。

警察同志打开装着尸体的袋子，看清楚里面的尸体惨状后，眉毛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袋子里除了一具泡发的尸体，里面还装着数千枚一元钱的硬币。

欣玖看着手腕上的手铐，虽然她有办法撬开，但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人生竟能这样跌宕起伏。手机也被缴走了，非自然事件管理局给的证件，大晚上的她也没带在身上。

法医很快比对了近年来附近失踪人口的指纹，迅速确认了尸体的身份。

欣玖和祁末礼立刻被带到了不同的审讯室。

欣玖坐在没有任何杂物的审讯室里，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被灯光打亮，她面对着面前一男一女两名警察，神色平静。

审讯室外围着一层单向玻璃，外面坐着问讯赶来加班的专家，表情严肃地观察着室内的谈话。

女审查员道：“你好，我们接下来的问话，请你如实回答。”

欣玖平静道：“嗯。”

玻璃外围的人，没有看出破绽。

人在审讯室毫无死角的灯下，总会暴露一些不自在的情绪，但是欣玖就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甚至微笑有礼貌看着审讯的人。

这姑娘身上有种十分和善可亲的气质，外貌也十分漂亮，就算是阅人无数的审讯人员，都不得不在心底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