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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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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折腾到后半夜,瑞娅总算是如愿睡到了水床。

早上天亮不久,助理小郑便来带领瑞娅继续学习企业相关知识了,为的是方便她此后尽快接触一些公司运作、管理上的基本事务。

这样持续了两天。

今天午后近一点钟瑞娅才得以休息,可她从不午睡,吃过午餐就站在窗边琢磨着能去哪里玩了。

“我能去对面看看吗?那些房子好像不是私人居住的。”

“当然,您可以进去随便逛,前边那几栋都是方总的。”

助理介绍说,方时沧多间公司的其中一间小公司,是他自己做尖端唱片机品牌的,办公楼就设置在这边。这一片都属于「野玫瑰唱片机」的商区。

阴天,凉风阵阵,梧桐掩映的林荫路很安静,瑞娅认为有种养老的感觉,反正她是在这种地方待不久的。

“野玫瑰,名字不像是他取的。”

“这是方总母亲当年给他的建议,来源于舒伯特的《野玫瑰》。”

瑞娅一边吃冰淇淋一边问:“所以方时沧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一会是娱乐公司、唱片公司,一会又做音频产品?”

助理小郑的眼神透露出“到现在您还一点不知道自家叔叔的来头”的惊讶。

助理详细介绍道:“方氏在上世纪香港创立知名唱片公司华英娱乐,千禧年后将实体唱片重心转移到日本市场,同时,公司顺应时代发展在本土转型为更注重偶像文化的娱乐公司,目前本部是在上海。所以方总平时都在中日两地往返。但按他的态度来看,那些事业都是为了利益,只有他自己做着玩的品牌才是最用心的,这公司主要经营音频、影音、光盘、音响等产品,虽然做这个没多少益处,一年也就几亿美金,只是为了养个兴趣。”

“噢,他还有兴趣这东西!”

瞧瞧,多新鲜哪。从人家口中听到方时沧有兴趣这东西,瑞娅还是很吃惊的。

但就连这兴趣似乎也显得不那么有趣,外面这一条街太寂静,洋房里那些零零散散的白领慵懒地走来走去,都是些衣着精致的男男女女,下午才来上班,带着电脑移动办公,整天就坐在静谧的花园里喝咖啡聊创意,晚上又将灯光点到凌晨……瑞娅对这种气氛无感,感觉这很不像为方时沧做事的工作氛围,但她猜测文艺咖们可能无法抗拒这类工作。

瑞娅随助理过去,闲逛进入其中一栋三层老洋房,发现里面是一个音频艺术空间。

冷气开得足,没什么人影,她像是进入了属于方时沧的另一个世界,有点奇妙,这里让人心情平静。

墙上立着造型规整的橡木木架,每面墙的木架都摆置着各个时期、各种风格的唱片,从古典音乐到现代音乐,排序整齐、类型清晰,看起来利于有强迫心理的人游览。

“这里在周内是不对外开放的。”助理小郑介绍道,“黑胶唱片对方先生个人来说是最宝贵的东西。这楼里好几万张唱片都是他的收藏品,三楼还有不少昂贵的绝版唱片。他收得早,十多年前还没炒起来,那会价格低很多。”

“十多年前……哪个十几岁的男孩会热衷于收藏这种东西啊。”瑞娅在爵士乐区域停下来,摇头感叹,看来他那时候就显出怀旧的老派特质了。

谈话间,有搬运工抬着一箱唱片上楼来了,正要往三楼走。

那一箱子东西包装精美,看起来可真重,不过两个彪形大汉步伐稳定、动作谨慎,轻松到了二楼。

在转角处,原本僻静无人的空间乍然闪现一个女孩的身影。女孩正在跟人讲话,本来是直线经过的,但说着说着不知怎么改了主意,一个转头就打算往楼下来……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

没有预警,没有提示,她扭头就迎面撞上来,“啊!”一声尖叫,那两人以为会磕碰到她的膝盖,正要暂放箱子的手松了一松——

瑞娅往前扑,收不住了,惯性促使她完全刹不住脚,双手抓住了两人肩膀。

楼梯口,箱子哐哐跌了下去。

就在这短短几秒内,数十级阶梯,地毯上翻滚多次,每一次都是一次惊天动地的散架,最后,在所有人屏息注视的目光中,以崩裂的形态躺在了底楼地板上。

唱片哪经得起这磕碰,都遭到了磨损、断裂、破碎。

地板也被磕损多处。

助理小郑倒吸一口气,花了点时间找回心跳,从那箱子上的记号辨认出一件极其恐怖的事:“左、左小姐,这好像是……方总新收的一批古典绝版唱片,起码过百万价值了……”

一百万,眨眼就没了。

助理颤声说,这样一批上世纪欧洲绝版的黑胶唱片,恐怕再也收不齐了,另一位助理阿胧断断续续给方总找凑了半年时间。黑胶唱片的珍贵就在于现世的稀有,但凡现在有个黑胶发烧友路过,都得赶紧安抚心脏大口喘气。

再看瑞娅。

女孩杵在原地。

“我错了。”她说。

“我闯祸了。”她垂着双肩,叹口气,“不过,我还是得乐观一点,对吗?先别告诉我叔叔,等我先想想。”

-

方时沧会不会把她捏死?

天黑后,早早上床的瑞娅还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不觉抓紧了被子,蒙住半张脸。她有点印象,关于那天在泳池抱着她的那些肌肉,胸肌、上臂肌……饱满胸肌在发力时很硬,事后想来是有点可怕的。

不行,她得避免下一个惨剧发生,不能让自己像黑胶唱片一样被碎尸。

-

夜晚十点半,方时沧回来了。

瑞娅扑在窗边,从狭窄的矩形高窗内看到车停下,男人的高挺身影径直穿过花园,抬腿走上台阶。

方时沧连续忙了两天不见人影,这会似乎有些疲惫了,瑞娅看得出来,因为他一进门就直接到沙发上坐下,背靠沙发,揉了揉眼睛、额头。

室内没有佣人像往常那样为他亮着大吊灯,只亮着一排暖黄色的天花开槽灯,照着他的黑衣黑裤,长腿长臂上每一处笔直的线条都蒙着柔辉。这样的灯光可以让视觉变得舒适,使人放松、卸下防备,瑞娅是从一些大牌奢侈品店观察来的。

方时沧刚扯松领口,听到脚步声,准备将手中外套交给女佣,但把衣服接过去的另有其人。

客厅静得只有两个人的气息。

他仍旧没睁眼,阖着眸子暂歇,直接说:“什么事。”

冷不丁问这么一句,被认出来的瑞娅顿时心虚,还好她确定今天嘱咐助理先闭口了,方时沧目前是一无所知的。

瑞娅认为,他等会肯定去洗完澡就睡了,她得抓紧时间。

于是她迅速将果汁杯放到他手边,并在他身旁的地毯上盘腿坐下——这样自然的举止,只为营造出最温馨舒适的家人聊天氛围。她以轻松状态开口:“叔叔,我有件事要请教你。”

请教?

方时沧差点被这话逗到冷笑。她都是个不服管教的人,还会请教别人?

他睁了眼,依旧靠着沙发背放松身体,垂眼审视膝盖边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亮眼玫粉色,脸色却不像平时那样红润,稍微差了点精神。

“我不知道怎么办,”瑞娅叹口气,难为情地转动着眼珠,不去迎接他的目光,“小纯把我很宝贝的一个小东西弄坏了,我有点生气。但你知道,她是被资助读书的妹妹,她的父亲在世时跟高董关系很好,也算是家人,我应该怪她吗?她不是故意的,可我真的很不高兴。”

方时沧坐起来。

衬衣摩擦发出一点微妙的响声,在寂静夜里分外清晰,空气变得紧绷起来。

那衬衣是纯黑色的,平整的领口、袖口,都让人想起黑胶唱片,要命,黑胶唱片,瑞娅转开视线。

“你的什么小东西被弄坏了?”方时沧将手肘撑在膝盖上,近一些瞧她那诡异的表情,审判这尴尬态度。

瑞娅立即回答:“只是一把吉他,但我很喜欢,已经用习惯了。不是钱的问题,我只是在意。坦白说,我今天都忍不住要对她生气了。”

室内寂静几秒。

“小纯不像是这么不稳重的人。”方时沧上身后倾,距离撤远了,用不信任的目光玩味地看着她。

瑞娅:“……”

她避开那好像能穿透她的视线,一脸愁容:“但她这次确实不小心做错了。我理解她,我也常常这样粗心。”

“你还挺了解自己。”

“叔叔,我是你的晚辈,比不上你成熟稳重聪明智慧,我是一个还会犯错的幼稚鬼,我承认。”

她竟然如此示好,还反思自己。蓝色眼眸中的委屈一览无余,让人想起海的纯净。

方时沧看戏般看了她片刻,居然莫名生出一种不相关的奇异心理。之前……或许对她的确有些苛刻了?她才十八岁,也会有这个年龄段的细腻情绪、敏感心思,也会在意别人的感受与评判,并非没心没肺。

他稍微放缓语气,但出口的话仍然不好听:“你要是能长教训,那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你的脑子能长教训吗?”

“……”女孩硬是憋了一股气,微笑道,“会的,我只是因为这件事有点感同身受,希望你们大家也对我宽容一点。”

方时沧这下算是猜得差不多了。

他潦草一笑,直接问——

“你今天干了什么蠢事?”

每句话的遣词用句都让瑞娅想反击他,但她现在不会这样做。她手机里的录音还在进行中。

“叔叔,如果我说出来,我会得到原谅吗?比如刮花了你的新车车漆,或是把浴室淹了……作为长辈,会对一个晚辈的小小错误怀有包容心吗?你会……”

方时沧受不了这么多废话,起身就要走:“你最好先直接说,不然我有办法知道。”

瑞娅赶紧伸出手臂拦在他腿前。

方时沧止步,转过脸看了看花园里的两辆车,夜色下看不清漆面。

“我说了,你能原谅我吗?”女孩还伸着手挡他,扯住他的袖口,仰起一张脸执拗地等待答案。

灯光铺在那排浓密卷翘的睫毛上、金色卷发上,化开一层蜂蜜般的光泽。空调冷气温度很低,但暖灯光让人感觉空气有些燥热,他将袖口从她手中扯出来,再次抬手扯松领口。

大概实在是嫌她啰嗦了,他看看手表时间,不耐道:“嗯,没人怪你。”

他补嘲一句:“都习惯了。”

车漆刮花,也没那么严重。

“太棒了!”这下,瑞娅终于站起身,整张漂亮的脸都明亮起来。

“谢谢叔叔!是这样的,今天你那一箱新收的绝版黑胶被人全部摔裂了,不小心弄坏它的人是我!”

快速说完后,女孩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轻快地跑开了。

室内重归于寂。

鸟雀在窗外夜色中叫了两声。

“……”

方时沧:不会再轻易原谅任何人。

(今天连更了两章,前面别漏看啊啊啊啊)

第11章 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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