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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放不下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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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死吗?

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土地里,面对着寂静无声的黑暗。

独留贺莹和程明易两人活在世上,那是一种惨痛的折磨。

程蓝低垂着头,捏着报告单的指尖发颤,拼命压抑住心里的酸楚。

攥住贺莹他们的手,安慰他们也在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这不是还没确定是恶性肿瘤嘛,我、我一定好好治疗,好不好?”

轻柔又颤抖的声音灌入贺莹的耳膜,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变化。

她抓住了程蓝话里的漏洞,语无伦次道:“对对,明天,老程带闺女我们再做一个穿刺,只要有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啊!”

*

病理切片比穿刺活检报告提前知晓结果,资历老成的医生拿着报告单,语气平静地解释:“姑娘的病情有些严重,怎么拖到现在才来呢?”

贺莹再也抑制不住地跪跌在地上,悲伤的一度站不起身,程明易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办理了住院,积攒的所有不堪,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

明亮的阳光晃了进来,刺得人眼睛发酸。

米白色的窗帘并不能带给程蓝一个舒心的心情,反而会让她更猛烈地跌落至谷底。

病痛的折磨令程蓝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目光涣散地望着天花板。

每当凌晨,程蓝的双腿就会传来钻心的疼痛,千万只蚂蚁钻进骨髓,密密麻麻地噬咬感自血液涌现出来。

间歇性的疼痛一阵高过一阵,雪白的被褥被她抓的褶皱。

贺莹每日都是以泪洗面,程蓝一转头就看见她靠在床头疲惫地睡着了,眉头依旧紧紧皱着。

这一阵痛感熬过去,程蓝的背后已然被汗水浸透。

明月高悬,程蓝的病房宛若被一层轻盈的细纱笼罩,缝隙里堪堪挤进来一丝微弱的银光,落在程蓝瘦弱的手腕上。

仿佛是最细腻的白瓷,脆弱的轻轻一碰就会迸裂。

曾经,她也抓住过月光。

程蓝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够到床头柜,再摸向手机时病号服如被大雨淋湿,筋疲力尽。

相册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合照。

少女宛若一朵初开的花儿一样,面颊红扑扑的,镜头下的程蓝略显羞涩,乌黑的发丝飘荡在空中。

程蓝想不出来什么标志性的动作,掌心一热,抬眸而看,撞进那抹温柔眼里,方净握着她的手指摆了一个最简易普遍的动作。

画面定格,少年眉目一弯顿生波光粼粼,他们的身后则是一片绚丽的霞光簇锦,整座天空为其囊括其中。

暮色中的大地因他而亮。

“豆子.....”

大颗大颗的泪珠适宜地滚落下来,得知自己得了骨癌她没有哭,化疗后的牵扯出的疼痛她没有哭。

唯独这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照片,小巧的脸上眼泪横流,绵密的痛苦如无休止的海浪,刮剜着她的心脏。

方净,我想你了,怎么办,我好像等不到你了。

若程蓝无病无难,高考顺利结束如愿以偿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她会义无反顾地返回盐城来到方净的身边,用尽所有力气也要让他知道。

这一年的等候,换来了他们的幸福安宁,她并没有食言。

方净会有他自己的事业,程蓝也会和宋静羽一同走遍世界,赏遍奇花异景,最好的闺蜜团、最好的兄弟团横空出世,彼时他们会羡煞旁人。

明天的他们将会在哪里落脚,明天的他们将会在哪里重逢?

很可惜,程蓝再也不会有这一天了,她再也不会见到方净了,永远也不会了。

凉风习习,万籁俱寂,女孩的心声无人知晓。

*

天不遂人愿,三期化疗后病灶已经从股骨开始向肺部蔓延,肿瘤转移至胸椎,伴随着单侧肋间的神经发出疼痛等严重的变化。

医院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突如其来的噩耗,字字如锥刺般扎进贺莹和程明易的心房。

贺莹不顾一切地跪落下来,泪水在此刻完全不值钱,请求医生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他们的女儿。

十月初,程蓝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面色苍白如白纸,化疗药物对身体的摧残肉眼可见,床被轻薄的挂在身上看不见一点凸起。

贺莹颤颤巍巍地探察过她的鼻息,细微的如同随时崩断的丝线。

每一次呼吸,程蓝的一只脚就已经悬在了鬼门关,又再次奇迹般的踏了回去。

某日夜里,程蓝的病情突遭暴雨般恶化,贺莹和程明易吓坏了赶忙按了呼叫铃。

程蓝很快又被送进了手术室,亮红色的灯光轰然乍起。

这是一场同行间并不看好的手术。

就算侥幸挽救回来也只是杯水车薪,癌细胞的扩散程度难以想象,但他们必须争分夺地与病魔搏斗到底。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沫来,转眼便转为两手捧不住的大雨。

秋风卷起街角的枯黄的残叶,在空中肆意地舞动着,只觉凄凉。

院前一棵抻着“胳膊”向前延伸的枝干,狂风咆哮的厉害,吹的晃晃悠悠的。

最后一片叶,落了。

*

“哎呀,小米怎么站在窗口吹冷风!”贺莹打水回来就看到程蓝穿着一身薄衣风口,吓得她立时把人拉回来,“还受得住吗?”

化疗堪称是地狱般的折磨,贺莹不止一次在夜里听见程蓝疼的失声哀嚎,最严重的一次嘴唇都咬破了。

止疼药也无济于事,贺莹只能毫无办法地看着她的女儿每日这般凋零,花期短到单手一握就迅速衰败下来。

“没事,这段时间我觉得浑身舒畅不少...”程蓝听话地从窗台走向床边,又一阵扭曲的痛感猛然袭来。

“你又骗妈妈。”

贺莹的鬓角多了几根白发,程蓝周身的异常她无法忽视,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她也不顾其他了,打横一抱送入被子里。

“妈,我好想再去一次无尽海啊,好想....咳咳...”程蓝被凉风呛得直咳嗽,眼角多了几抹泪珠。

贺莹起身倒了一杯热水,轻抚着程蓝的后背,“小米啊,妈知道你放不下盐城的朋友,”

她忽地想起了什么,“最放不下的是小净那孩子,是不是?”

从贺莹角度来看,正好能看见程蓝向上扬起的唇角,在她那张病态的脸上尤为明显,眼仁却是亮莹莹的。

没有人会不喜欢程蓝的笑容,只是如今却带着八分强颜欢笑。

程蓝应声点头,没否认:“是啊,妈,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的病情,求你了...我...不想让他为我难过,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

“我现在一定很丑,他一定不愿意看到我这个模样,在他的心里,我一定要是最完美的样子。”

“只记住那样的程蓝就可以了,不要打破这美好的记忆。”

贺莹实在拗不过她,只能同意。

冰凉的液体刺破程蓝细嫩的皮肉,整条手臂找不出一处干净的地方,大大小小都是针孔。

盐.suan.曲.马.多.带来的副作用已然让程蓝的身体承受不住,伴随着心悸、头晕、呕吐。

贺莹泪眼婆娑地望着床上瘦的像张薄片一样的女儿,恨不得让自己躺在上面代替她的苦楚。

为什么早没带程蓝去医院做检查呢?为什么非要等到回芙洋呢?

愚蠢,多么愚蠢!

十月中旬,芙洋的第一场秋雨如约而至,而程蓝再也没有醒过来。

少女的心事也随着这场汹涌澎湃的大雨冲刷掉,每一滴雨珠都像是沉重的石块,打在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

病床下方一直存放着一口小小的纸箱,程蓝走之前经常抱着那个盒子转向窗外发呆,那里面有她的珍贵之物。

视线倏然被一个小小的圆点所占据。

程蓝放下盒子,瞧见了一只蜗牛拖着沉重的壳缓缓爬行。

它的腹部贴着玻璃,在透明的玻璃留下一道微乎其微的痕迹。

程蓝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才爬了不到三分之一远,真的好慢啊!

眼皮略显疲倦,但程蓝又何尝不羡慕那只蜗牛呢,尽管世人都嘲笑它的速度,它依旧带着沉甸甸的“家”努力前行。

若她现在变成蜗牛,是不是就能减轻掉这些苦楚了呢?

那她一定要拼了命也要爬到方净的身边,她甘愿做一只闲散的蜗牛。

*

贺莹心绪沉重地打开了箱子,映入眼帘的物件很是普通:一张亚克力流沙电影票根,一沓照片,一袋洗的干干净净的雪糕包装纸,一枚海鸥滴胶钥匙扣.......

压在最上方的,赫然是一张二人合照。

男生面对着镜头洒然一笑,双手在女生头上比着两个“耶”,女生则腼腆地摆着相同的姿势,其中一根手指直戳脸颊。

*

程蓝被推进去的时候,贺莹身上的伪装悉数被击溃,不顾形象地趴在大理石地面上嚎啕大哭。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里面躺着即将火化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程蓝啊,她才十七岁。

还没有成年,还没有跃得过成人门,还没有经历人生的第一道难关。

花一样的年纪,怎么今天就要装进狭小无光的盒子里了呢?

哭到最后贺莹站都站不起来了,旁人与她说什么她都毫无反应,拳头攥的死死的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程明易高大的身躯遮挡下来,双臂一弯将她拥入怀里。

无形的指针一分一秒艰难地挪动着,苦苦等待的每一刻都显得无比难熬。

气氛诡异的安静。

贺莹精神恍惚地好像听见里面燃起来的火焰声,“滋啦滋啦”地充斥着鼓膜。

不知过去了多久,程蓝的骨灰被推了出来,贺莹只瞧了一眼就绷不住了。

她的小米已经彻底焚烧殆尽。

这世间再不会有她的痕迹,只余留下一抔黑灰色的骨灰,孤零零地躺在推车上。

程蓝的后事是她的姑姑帮着贺莹一起料理的,曾经那个靓丽强大的女人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掺杂的银发与疲惫的体态。

这一夜她失去了太多。

*

骨灰盒被用红色的布料紧紧包裹住,依照程蓝的遗愿,贺莹和程明易带着骨灰代她看了一次无尽海。

原本程蓝想等自己死后,让贺莹把她的骨灰撒入大海,但前者坚决不同意。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逐渐溶解于海水里,变成海洋微生物的“盘中餐”。

那程蓝就真的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程蓝有气无力地辩驳,最终实在劝说未果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

海面如同一面硕大的镜子,烈日散发出的金色的光芒没有了浮云的遮挡,径直铺洒下来,波光粼粼,波浪轻轻摇曳如同舞动的蓝绸缎。

无尽海的边缘,那是与天际接壤的地方,一眼望不到尽头。

四周还散发着独属于晚秋的悲凉,那是一种直击骨髓的寒意。

凉意裹满周身,贺莹大力地挽着程明易的胳膊一步一步消失于海风里。

回去的途中,不少人以怪异的目光盯着他们,贺莹只当作看不见,稳稳当当地拖着盒子去了山后的墓地。

柳红霞就“沉睡”在这里。

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仿佛给这片土地笼罩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

它们是山林的守护者,世世代代守护着这块沉寂之地。

“妈,对不起,我们没能照顾好小米,我们知道您生前最疼爱这个孙女了,”

女人弯下腰跪拜,眼眶湿润望着那矮矮的坟包,轻声细语,

“小米应该和您见上面了吧?她是一个不太会表达爱意的孩子,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惦念着您呢。”

程明易轻轻把手掌搭在贺莹的肩上,“妈,请暂时原谅我们的私心,盐城毕竟是我们的老家,小米合该落叶归根的,”

他侧过头看向贺莹,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严严实实的,“等我们处理好芙洋的事,我们就回来,再也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陪着你们....”

光秃秃的树枝没精打采地歪斜着。

秋风乍起,入目皆是衰草枯树。

哪来的什么四季常青,百年之后不过化作一堆养料一粒尘埃。

寒鸦低空而飞,发出嘶哑的鸣叫。

林间小径投射进来的阳光非常有限,每一道细碎的光影在上空漂浮,泛着银白色的白光。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声音渐渐低沉,最终化作长久的沉默。

第32章 放不下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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