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所以，我为什么要花钱雇一个还有别人工作的人？”

……

为什么花钱雇一个还有别人工作的人……

好问题。

司与洛仍保持微笑，可眼神如果能杀死人，木洺已入土百年。

可实际上司与洛理解木洺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站在他的角度，自己花钱招人，当然是要找一个百分百可以为工作室出力的人。

他不是慈善家，而是商人，商人只讲利益，而司与洛现在手里的其他工作明显会让风禾损失一部分利益。

但凡事都有卡口处，司与洛大脑飞速运转，努力回想自己和风禾那个不可或缺的榫卯处是哪方面。

很快，她找到了。

“我记得风禾官方微博写到，希望画手擅长有思想的国风，且绘画功底扎实。刚刚自我介绍时，我曾说过我的绘画风格与贵司想要的风格十分吻合，至于绘画功底，不知道我是否有幸可以拥有三分钟作画的时间。”

“三分钟？”人事总震惊又好奇，“你要画什么？”

司与洛眉眼飞扬，“风禾。”

除了木洺外，其他人都面面相觑，没有人相信司与洛可以用三分钟的时间画出风禾。

林杨：“司小姐，你确定三分钟可以画出风禾吗？”

司与洛点头，“确定。”

“需要什么工具吗？”

“不需要。”司与洛顿了一下，“我方便去桌子上画吗？”她抬手指了指正对面，几位面试官并排在一起的桌子。

人事总点头，“当然。”

司与洛做事麻利，她左手拿包，右手拎着椅背，利用惯性把椅子荡到合适的位置，然后走过去坐下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支中性笔和一个夹子，里面是自己多准备的一份作品。

她抽出其中一张，翻过来放在桌面。

美宣负责人岳光看到，问：“你就用这张A4纸和这支笔画？”

司与洛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

这下所有人都露出好奇的神色，两侧距离较远的人也都纷纷起身凑过来看，只有木洺不为所动，而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司与洛身上，没有顾上叫他。

司与洛坐着，拔下笔帽，左手摁着竖向的纸张，右手持笔，气定神闲画下第一笔。

一条从左上直达画纸底部中央的直线，一笔而成，一秒不到。

这一笔落下，空气中传出“哇”的感慨声，尽管能听出发出者尽力压抑，但心底的佩服还是体现了出来。

随后又是几条利落的线条，每一条都笔直干净。只不过始终看不出来司与洛这是画的哪里，直到画纸下方出现一条对称的弧形线条后，在场的人才看出来。

这是风禾一楼大堂。

风禾办公楼内部和其他办公楼设计不同，进门后映入眼帘的不是前台，也不是电梯，而是两个对称的括号状楼梯，通向风禾三楼内廊。

也因此，风禾的整个大厅走进去很像是一幢放大版的二层跃空别墅的客厅。

三楼整层都是会议室，重大的发布会、年会等都在那里举行。

楼梯后面是电梯厅，两旁围了八根柱子，是直通到顶的承重柱，大堂能露出来的部分外表挂了大理石做装饰。

吊顶的水晶灯，浮雕造型；一侧的前台，前台旁的造型休息椅；另一侧的咖啡休闲区，休闲区里的椅子。

所有的所有，司与洛全部以刚进入大堂的主观视角，用最简单的线条画了出来，甚至大堂里的绿植也没有落下。

最后一笔落下，时间刚好三分钟。

这种记忆力，这种对时间的把控，这种绘画功底，确实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的。

除此以外，司与洛还十分懂得把控场合的度。

她画完以后，把作品留在了桌面，自己悄悄搬动椅子又回到了原位。还没坐下，抬头整理头发时跟坐在最边上的木洺打了个对眼。

这个不经意的对视，让司与洛的心失重了一瞬。

其实木洺的眼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司与洛那颗心就是“咯噔”了一下，没由来的。

然后她就见盯着自己看的木洺，嘴角冷不丁挑了一下，眼皮也随着这个动作耷拉下去，没等司与洛反应呢，他就不再看她。

不是，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场面不合适，司与洛特别想揪着木洺的领子问：

你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逐渐从司与洛的画上移开目光，看向司与洛。同时也发现了木洺刚刚没有凑过去，就连忙询问他要不要看一下这幅画，人事总甚至把画纸直接放到了木洺面前。

木洺点头，但是并没有去拿那张纸，只说了句：“继续吧。”

几分钟后，其他人纷纷结束了面试，人事总转头看向木洺，“洺总，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木洺转头看她，“没了。”

“好的。那今天面试到这里就结束了，面试结果会在今天晚上六点前通知你。”

“好的，谢谢。”司与洛站起来，微微欠了下身，“那我就先出去了。”

司与洛出去后，屋内所有人都在讨论这幅画和司与洛这个人，结果甚至都不用讨论，大家都默认了新游戏宣传小组美宣组负责人这个位置，非司与洛莫属。

人事总看向木洺，询问他的意见，“洺总您觉得呢？”

“挺好的。”木洺云淡风轻，“下午晚一会儿再通知她吧，我再想想这个岗位以什么形式入职。”

“之前定的是临时工。”

木洺点头，“我知道，但是这个岗位的重要性你应该很清楚，临时工这个职位，我们是否太没有诚意了些？”

没有诚意吗？

这里可是风禾。

但对面跟自己说话的是风禾老大，他说没诚意，那就是没有。

“好的洺总。”

木洺让其他人都出去了，只留下自己和司与洛那张三分钟速写。

这间面试的会议室是他挑的，房间并不大，也没有过多的装饰。唯一特别的，是这间屋子的灯光。

四周光线略暗，整间屋子最闪耀和明亮的位置，就是刚刚每一位面试者坐过的那里。

也是司与洛刚刚离开的那个地方。

大学时，她追自己的第四天，也曾这样画过一幅画。

那天木洺在校园角落的一棵树下看书，司与洛第二次在这里找到他。

可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会在同一棵树下待两次的人，因为每次都会有人来堵他。

但是很奇怪，那次，他没有换。

司与洛打过招呼后就坐在他不远处画画，看上去是一位很有分寸的追求者。

可与其说有分寸，不如说她压根就不想浪费时间跟自己说其他的话，毕竟她的追求，并不真心。

两人坐的位置是学校里的山体公园，整个校园几乎尽收眼底。

木洺最开始没有打理，一直在看书。

风声，树叶声，还有司与洛“沙沙”的画笔声，一切好像过分和谐。

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往脑子里跑的不再是书上的文字，而是司与洛身上的香气，是她似有若无从眼前飘过的发丝，是一笔笔利落的画声。

木洺认栽了，他轻叹一口气，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左前方，处于略低草地的司与洛身上。

他只能看到司与洛的背影和一点点侧脸，因为距离不远，再加上自己视力好，所以他能看到司与洛的睫毛被阳光照成七彩的，眼睛一抬一垂间，忽闪忽闪的，像一把小毛扇，莫名挠在了他的心上。

司与洛左手抱着速写本，右手就拿了一支很普通的中性笔，几笔就可以把学校全貌画出来，虽然都是简单的线条，可细节却一处不落。

一张画完，翻起新的一页，继续。

那天下午，从太阳高照到夕阳西下，同一幅画，司与洛画了几十张。

刚刚那几分钟，像极了那时候。

为了靠近自己，为了气周漾，她真的，用尽了力气。

……

走出风禾，司与洛觉得自己打了一场十分成功的胜仗。不敢说百分百，但她有七成把握自己会被录用。

所以中午自作主张牺牲了孟芮希的午休时间，两人在楼下约了一顿庆祝餐。

下午她又逛了趟超市，给自己零食柜添了一次货。晚上也早早吃了饭，五点半，乖乖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安静等待自己被录取的消息。

五点四十，没动静。

没事没事，太早太早。

五点五十，没动静。

没事没事，太早太早。

五点五十五，没动静。

可能……大公司的人对时间把控，都比较精细？

六点整，依然没动静。

什么情况！

难道本姑娘没有通过面试？

不可能！！

一万个不可能！！！

司与洛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灭了心里的熊熊烈火。

没事，说得六点前也不一定就是六点前对吧，也可能六点左右。

嗯，再等等。

时间一点点过，司与洛也从笔直坐着，到靠着，到瘫着，到葛优躺……

然而，几千块的手机屏幕亮都没有亮一下。

……

她闭眼，她叹息。

完了，看来这次，真的玩儿脱了……

就在司与洛绝望的时候，茶几上那只几千块的手机，它响了。

司与洛“腾”地一下坐起来，看着屏幕上那个未知号码，心一下蹦到了嗓子眼，跳得出奇快。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没有通过！

伸手拿过手机滑动接听，“您好。”

“您好，请问是司与洛司女士吗？”

司与洛激动，“对的，是我。”

“您好，这里是风禾工作室人事部，抱歉司女士，这么晚打扰您了。”

“没关系。”司与洛心想，既然都知道这么晚了，就别来寒暄那一套了，快说正事啊！

“恭喜您司女士，您通过了风禾新游戏宣传小组美宣岗负责人的面试，公司最终给到您的岗位是：“项目合伙人”。”

司与洛蒙了，“项目合伙人？”

“是的。”

“但我看之前看官方写的是临时用工呀。”

“是这样的司女士，今天面试结束后，经过公司几位高层的讨论，对您本人以及您的能力都十分认可，也很期待能够和您一起为风禾的新游戏做宣发，所以最终定下的岗位是“项目合伙人”。”

这是，中头彩了？

司与洛抿唇偷乐，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谢谢风禾的信任，我一定竭尽全力！”心里乐开花，但语气仍然平静温柔礼貌。

“那您下周一方便入职吗？”

“方便的。”

“好的，稍后我会给您发送offer，期待与您一起工作。”

“我也很期待，谢谢。”

挂了电话后，司与洛迫不及待给木洺发信息。

司与洛：【我通过了面试！】

木洺：【嗯，我知道。】

他知道？

司与洛看着屏幕，有点故意地问：【所以，你为什么花钱雇一个还有其他工作的人？】

这个问题抛出，那头很久才回复。

木洺：【不是要追我？】

诶？

司与洛被这突然的直白吓了一跳，本来就因为录用激动的那颗心因为木洺这句话，马上就要跳出来了。

我又没说过，他怎么知道的？

而且自己的初心是想钓的呀……

算了算了，追着钓也不是不可以，没有人规定追和钓不能同时进行。

司与洛：【你怎么知道的？】

木洺：【……我不瞎，更不傻。】

司与洛：……

是哦是哦，自己表现得还是挺明显的。

等会儿！

所以木洺这是在纵容自己？？

他不仅允许了自己的追求，还给了机会？？？

司与洛内心狂喜：【所以，你这是在给我机会？】

【权律二眨眼.Gif】

两分钟后，

木洺：【我是要让你近距离看清我是什么样的人，然后放弃。】

完结，请大家撒花，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