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哪需要你同意?”
蒋弋眉眼凉薄无情,唇角淡扯着,略过隋英,径直登机。
隋英只能拿着自己机票,假装没看到顾柔嘉眼里的泪意,暗叹一声,闷头跟上。
两人座位挨着,蒋弋率先给她一个背影,隋英也只好背过身去假寐。
她是被行李箱咕噜声吵醒的,一睁眼,乘客都在陆续下飞机,隋英一下子站起,果然要飞起来才能睡着。
蒋弋早已不知所踪。
隋英什么也没带,随着人|流下飞机,蒋弋却等在分叉路口。
“我正好去冀北,开车带你。”
半夜没高铁,一时也叫不上出租车,隋英也不矫情,默默跟上。
她没矫情,蒋弋矫情上了。
车是租的,条件肯定不如自己的车啊。
他不管,刚启动就说渴,让隋英喂水;一会嫌弃车载音乐难听,让连他的手机放歌;一会说空调有烟灰,让开窗户透气。
“你不是抽烟吗?”隋英忍无可忍。
她正心烦意乱呢。
蒋弋不可思议地偏头,“我戒了,现在闻不惯。”
隋英攥紧拳头,“…好。”
午夜的柏油马路空旷寂寥,直到经过市区,才逐渐热闹,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兴起,到此刻依旧灯火辉煌。
路过一座崭新时尚的商厦,设计新颖,外面的巨幅海报是最火热的当红明星,他们代言的自然是全球畅销的奢侈品。
隋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去年才完工,正在招商。”
蒋弋换挡放慢了速度,降下所有车窗。
“……”
隋英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这座商厦,以及周边崭新的建筑。
“你怎么这么清楚?”
蒋弋斜睨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吗?”
“呃,我……”应该知道吗?
隋英偏头再去看,已经远离,蓦然,熟悉的公交站牌,隋英再次偏头,看向已经看不见的商厦——
那是她从小长大的辖区。
拆迁后,规划成商业开发区。
没有了一丝往日痕迹,就像她的童年,她的青少年时期,再也无法回溯。
收回视线,余光却瞥见广场上巨大的圆柱雕刻龙形建筑,记忆怔然,他就是在这个广场捡到了她,带她去剪的头发。
这里已经是市中心,样子变化不大,就是建筑物更密集了些。
车子穿过城市,熟悉的,陌生的,仿佛与公交线重合,视线越来越清晰,隋英别过脸,轻轻抵着眼睑,生怕泪珠落下。
河道二中。
经过南河道大桥,蓦然看到几个穿校服的学生在翻墙,后面好像飞来一记木棍,跟着跑来一秃顶小老头。
是教导主任,他还没退休。
这么大年纪,这个时间点,还在抓翻墙出去上网的学生。
“诶怎么从这里绕,不是能直接通过吗?”隋英掩饰着情绪,见他绕道,有意错开心绪。
“你没回来过吗?”蒋弋睇了她一眼,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隋英不明所以,这条路走过无数次,又有河道,即便干枯,也很难轻易改道,也不会有人拦路盖楼。
再者视野开阔,路完全是通的。
他难道是想绕前门?
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这几年一直都在冀北,读书,工作。”
他们再无可能,有些念头,还是趁早断了的好。
“体育馆和学校隔着南河道,为了学生安全,设了路障。”
原来如此。
他们毕业时,体育馆还没盖好,她在未完工的天台上完成了首飞,也是唯一一次。
My captain
我的机长
隋英捂着左边太阳穴位置,指甲嵌入头皮,强忍着疼痛,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再回忆过去,耳膜只听到风声,似乎夹杂着蒋弋的声音,不过她听不清。
关上车窗,离开城市,上了高速。
一路不变姿势,这个动作在蒋弋的视角来看是回避加不耐烦。
进了市区,直奔医院,蒋弋跟着隋英,在病房门口停下,隋英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推门而入。
“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这么折腾你,韫韫已经没事了,刚睡过去,我安排你住酒店,要不住家里……”
苏母絮絮叨叨,隋英确定苏韫没事才松了口气。
“阿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母满眼愤恨,咬牙切齿,“还不是那个纪羡,真是祸害,这么多年了,就不能放过啊,我们韫韫怎么这么死心眼啊。”
纪羡,她真的好久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大二结束,按理来说,纪羡应该回国,可不知怎么回事,他在国外保研,他们两个闹了一场,隋英才知道苏韫嘴里说着永不相见,实际上一直有联系。
也就那次,苏韫颓了好久,她陪她走过一段灰暗时光。
之后,再也没有听过纪羡的名字。
没想到两人至今藕断丝连。
“纪羡订婚了。”蒋弋见隋英出来,淡淡开口。
隋英张了张嘴,很是诧异,一时又无话可说,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会,才问道:“你认识纪羡?”
“我的意思是,”
“家里长辈有来往。”
隋英突然恼火,“他订婚了,干嘛还要纠缠韫韫。”
“大概是年少不可得,不甘心罢了。”蒋弋语气闲散,懒懒的,像是在随口敷衍。
“就像你我。”隋英叹道。
蒋弋周身气息骤变,记忆里青涩的五官变得硬朗利落,尤其在医院走廊的灯管下,更添了冷肃。
“我们不一样。”
他握着她手腕一带,两人距离顷刻拉进。
熟悉的松木香让她有几分恍惚,咬咬牙,后退一步,让自己保持清醒。
既然再无可能,没必要继续纠缠。
想抽|回手腕,却被男人死死攥着,他眼尾轻挑,带着与生俱来的锋芒,散漫时勾人,审视时让人无处躲藏。
隋英回望着他,她知道回避没有意义。
这些天,她没去问他为何上南渝航天大学,是怕他反问她当年的选择。
她不想他知道。
她也没有追究蒋弋的过去,白安亦或者那些女孩。
还有顾柔嘉,在冀北医院陪着她,这么多年都没分开。
觉得没可能,没立场,所以不问。
但她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感情。
也许有他说的“年少不可得”和“不甘心”,很明显不愿放弃年少时那段暧昧不明的情感。
那又如何。
苏韫飞香港之前,在某个国外网站看到纪羡订婚的直播画面。
也许她一直关注着某个网站。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她的行为很正常。
已经请好假了,就不能浪费。
她逛了商场,吃了东西,觉得很累,又睡不着,就吞了几片助眠药物,还是睡不着,想着开车出去兜风。
把车开到河滩里。
救援捞上来时,她在车内睡的不省人事。
“我发誓,我没有想去死!”
苏韫掀开被子,双手举过头顶,脸色虽差,但明显比隋英有精神。
“好好好,快躺下,我信,我信,”
“妈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你每次敷衍我都这样,哎呀我说多少遍,我没那么蠢。”
隋英扶着苏母,“阿姨,您守了一晚上了,回去休息吧,我跟韫韫说。”
苏母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大堆,苏韫不耐烦地挥手。
“英子,你不会也不相信我吧,”她撸起袖子,“你看,没有伤口,我就是开车打了盹,我……”
隋英挑眉,“没那么蠢?吃了药再出门开车,你这顺序有问题啊。”
“…当时脑子有点乱,”苏韫含糊其辞,“你连夜过来的?从香港?怎么样?”
苏韫还不知道她去香港诊疗结果,现在也不是说这事的好时机。
“那个教授说要回去研究,公司临时有事,我就先回南渝了。”
正说着,蒋弋推门而入,手里提了两份早餐,无视两个女孩,拿了一份,大刺拉拉坐沙发上吃起早餐。
苏韫从昨天忍到现在,肚子里一股邪火没处撒,看到蒋弋,大大翻了个白眼,“朝三暮四的渣男。”
蒋弋微微挑眉,并没有影响胃口。
“装什么装,你有那么女朋友,在公司大门口当着英子的面和空姐搂搂抱抱,你考虑过英子的感受吗,干嘛,我还没说完,你给我坐下,”
那天隋英看到之后,心情太差,就跟苏韫提了几句。
没想到她会当着他们两个的面说出来。
这……
隋英被推到床尾,不可思议地看着苏韫,刚经历了洗胃抢救,还有这么大力?
“蒋弋,你和顾柔嘉在一起这么多年,干嘛还要纠缠英子,就不能坦荡一点,既要还要是吧,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吊着英子?”
苏韫双目含泪,越说越激动。
这是在说她和纪羡……
隋英抱着苏韫,“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太激动。”
“呜呜……蒋弋他凭什么,”苏韫抱着她嚎啕大哭,边哭边控诉,“凭什么可以伤害别人的感情,凭什么要我等,凭什么他的苦衷就是苦衷,我的青春就可以浪费……”
光线暗了一瞬,隋英偏头,她俩坐着,蒋弋居高临下,眼睛阴沉,冷冷逼视,似乎有威胁之意。
苏韫还在哭泣咒骂,前言不搭后语,名字就是“蒋弋”,事件应该是她和纪羡。
她轻轻拍了拍苏韫,看向蒋弋的眼神带着几分哀求。
“干嘛?”苏韫哀哀戚戚坐直,瞥了眼蒋弋,又剜了他一眼,不过到底迫于他的威慑,没再骂人。
蒋弋将垃圾袋丢纸篓里,“这豆浆真难喝。”
苏韫:“……”
隋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