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玄知也为这一幕露出浅笑。

几人被领着来到二楼右侧第三个雅间，这里面可以手谈，姜婉婧考虑到裴钦几人，故而选了这处。

跑堂将房门推开，请裴钦他们进去，便退下了。

姜婉婧和程芊月亦是刚到，程芊月随意的趴在圆桌边缘上，跟端坐着的姜婉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见几人进来，才调整好坐姿，免得闹了笑话。

姜婉婧询问道：“青纱后有棋盘，你们可以手谈一局，等茶上来。”

程玄知不好打扰两位妹妹谈话，就看向裴钦，“仲右，我们一起？”

“好，不过我只是看过有关对弈的书册，水平有限。”裴钦这说得的实话，从北边归来，准备科考，看了不少书，而这对弈的书册是赵偓赵太师给的，裴钦无事的时候会翻看，却没有真正跟人下过。

“无妨，不过是私下里打发时间的，不用在意。”程玄知没有不耐，性子极好，温文尔雅。

不知道为什么，裴钦觉得刺眼，仿佛必须要看见程玄知的眼中流露出嫌弃才好，可惜没有，“那玄悟多多包涵。”。

白允承也赶忙说道：“那我在一旁看着，也正好学学棋艺。”这是他找的借口，他一个男子跟两个女子待在一起，总觉得不太合适，还是跟着裴钦更好。

屋内有其他人，程芊月没再说姜婉婧的事，转而讲起了姜婉婧离开后，江宁发生的有趣的事，上一次光顾着哄邵雯颖了，后来在樊楼用完饭便各自离开了，还没来得及讲这些趣事。

两刻钟后，刚才领着他们上来的跑堂端着托盘上来了，上面是两盏茶，剩下的还需等一会，怕放久了影响口感，就先上两盏。

“这次我可得好好品尝一番，看看这汴京的煮茶师傅与江宁府的有何不同。”

姜婉婧回道：“这个林老可是我花了功夫才请到的，我也吃过不少茶，虽没吃过汴京茶楼中的茶，但我觉得他能与那些人斗上一斗。”

被姜婉婧这么一说，程芊月抱有很高的期待，“可别让我失望。”

姜婉婧挑眉，一副坦然的模样，“嗯，你吃就是。”

程芊月轻呷一口，慢慢回味其中的味道，还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看得姜婉婧轻笑一声，“怎么还是如此不正经。”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程芊月，好半晌，程芊月缓缓睁开眼，“嗯，你这煮茶师傅选的不错，这跟我江宁最好茶楼煮出来的茶都不相上下，这好茶就得要好师傅才行。”

“能得我们程大小姐的称赞，小女也是感激不尽。”姜婉婧说完还用手作行礼的模样。

程芊月被姜婉婧的一番恭维整得笑呵呵的。

又是两刻钟，里间的裴钦和程玄知刚好下完一盘棋，裴钦紧蹙的眉头蓦然松下来，“玄悟好棋艺。”

“仲右的棋艺也不差。”

程玄知还想再说一句，结果外间的程芊月就传来声响，“哥哥，别在那儿恭维了，快出来吃茶。”

程玄知无奈的笑了，“仲右多多担待。”他特地放低了声音。

程芊月没在意这些，反正都相识，何必讲究那么多。

“无妨。”裴轻微微摇头，而后和程玄知一起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起来，等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棋子刚好收完，几人也就一同出来坐在圆凳上。

跑堂将茶盏摆放在三人的面前，无声退下了。

白允承愁眉苦脸的，姜婉婧显少能看见他这样，平常都是乐呵呵，“白允承，你这是......”

“看不懂他们对弈，烦人。”白允承埋怨道，不过还没等姜婉婧安慰，他又快速的说道，“等我做上官，再来好好钻研，不想了。”

姜婉婧道嘴边的话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白允承这心态也是没谁了。

“你们快尝尝，这老师傅我请来可不容易。”姜婉婧对着几人说道。

姜婉婧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自己开的茶楼，定然是希望能得到认可的，眼巴巴的看着几人。

裴钦收起心思，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只觉得这茶像是放了蜜糖，甜味在裴钦的口中经久不散，眉眼间也柔和下来，但终究是要辜负姜婉婧的期盼，他不过一介粗人，可品不出来好坏，喝过的茶不过是姜婉婧让他吃的那两次，再没别的了。

程玄知开口道：“阿婉妹妹，这茶盏相必也费了不少心思。”

“玄知哥哥好眼光，这茶盏是我找汴京最大的瓷器铺子订的，他们家的窑烧出来的瓷器都是这般透亮的，花费不少银钱。”

这茶盏称为鹧鸪斑黑釉盏，漆黑而又光亮，衬得茶汤更加青白，也显示出这煮茶之人的技艺着实不凡。

裴钦看着她们，眼眸中暗淡下来，没有开口，而是又呷了一口茶汤，此时却又察觉不出来刚才的甜味，心中苦笑。

姜婉婧和跟程玄知说完，又看向裴钦，裴钦很快掩去黑眸中异样的情绪，说道：“嗯，不错。”

白允承还没有等姜婉婧说，自己就率先开口：“我虽然不懂茶，可是这茶很是不错，这个茶香估计等我回去，都还能闻见。”

白允承说得夸张，但听的人笑的甚是开心，弯唇笑着，清澈的眼眸中也满含笑意。

姜婉婧又转过头去跟程玄知说话：“玄知哥哥，若是你在汴京为官，程叔他们可要来汴京？”

“应当不会过来的，我祖父不愿，所以父亲母亲他们也就不打算到汴京来，至于阿芊，之后不久也会回到江宁去。”

程芊月听完，收起笑意，垮下脸来，埋怨道：“现在哥哥考中了，等我回道江宁，我母亲肯定要让我跟着我爹学做生意，阿婉，我真的不想学。”

“好了，程叔已经很好了，最开始也没想让你接家中的生意。”姜婉婧安慰道。

“我知道，等等看，万一我不是那块料，家中的生意估计是二叔家的三弟接手的。”

程老爷子一共是二子一女，由于程芊月的姑姑程程若芷是招赘，故而程家现在是三房，大房程过庭，育一子一女，也就是程玄知和程芊月，二房程过泽，育二子，分别是程玄儒和程玄衍，至于三房只得一女，唤程琴心。

程老爷子年纪大了，对生意上的事也力不从心，也没有偏袒谁，家中的生意都是均分给三个子女的，各自经营，并不分家，而是各家将每年营收中的三分之一交给公中。

不过，打算参加科举的就只有程玄知，程家在江南已经是根深蒂固了，江宁的官员也愿意给程家几分面子，家中子弟从商或是科举都可，就这样剩下的人便都从商了。

程芊月口中的三弟便是程玄衍，能力比她二哥程玄儒更出众，故而有此说。

姜婉婧笑道，“你若是尽心，又岂会不能。”

一行人在茗渊阁待到申时中才回。

姜婉婧和裴钦他们乘坐马车回府时，街上的行人还在议论这次的春闱结果。

“我刚才从那条街过来，听说已经有好几个考中的人已经和京中的官员定亲了。”

“可不，我去卖糖葫芦的途中也听说了。”

两人站在一个小摊旁说着，小摊的商贩也加入进来，“不过，奇怪的是今年还未听见会元与哪家结亲，往年可是早就传出来了。”

“我记得去年的会元，后来好像是和观文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王大人家的嫡女结的亲，之后又在殿试中得中探花，好不风光。”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今年这位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也不知到最后能不能得中一甲前三。”

“......”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姜婉婧恰好将这段话听完，之后就是用带着打探的眼神看向裴钦，白允承自然也知道，同姜婉婧一样，也向裴钦看去。

姜婉婧一字一顿的说：“裴钦，你这......”

白允承又来了一句，“仲右，你刚才不让我大声嚷嚷，不会就是为了躲避大官找你吧。”面上还带着“善意”的笑。

“这多好的机会，日后定然是飞黄腾达，小弟还要靠你提携。”白允承还大喇喇的拍打裴钦的右臂。

姜婉婧被逗笑，杏眸眯成一条缝隙，裴钦苦笑，无奈的看着笑弯了腰，半倚在车壁上的姜婉婧，又横眼看向白允承，冷冷的，看得白允承赶紧收起笑，正襟危坐，暗道：“怎么回事，你怕他作甚。”身体上却是半点都不含糊，只因他知道裴钦的心思，又还开口说这些话。

“没有的事，我现在还没有想这些。”这倒是真话，裴钦没有作假。

姜婉婧却是理解错了，只以为裴钦的倾心之人现在还没有同意，故而用搪塞之语，“是，裴会元志向远大，可不能和那些攀龙附凤之人相比。”

裴钦是真的拿姜婉婧没有办法，她的心思太灵活了，自己跟不上姜婉婧的思路，也就随她去了，没有再去争辩。

马车一路回到姜宅，这次姜婉婧下马车的时候，下意识的去看旁边递手的人，果真还是裴钦，心下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姜婉婧和裴钦他们打了招呼，就径直回内院，白芷和叶萩在正屋的耳房中作针线活，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针线，叶萩下去给姜婉婧准备茶汤和点心，白芷则跟着姜婉婧进了正屋的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