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在人们心中是具有特殊意义的，这个年尾最重要的日子，漂泊再远的游子也要赶着回家去和家人团聚，在爆竹声中辞旧岁，烟花满天迎新春。

虽然这里是另外一个陌生世界，过大年的习俗却与显力世界一模一样。年夜饭早已吃过，上官府里到处张灯结彩，透着浓浓的年味。此刻所有下人们都集中到前院燃炮竹、放烟火去了。梁郁一人收拾完厨灶间，挑着一盏气死风灯来到了柴房里。

走到房门口，只见左右两旁都贴了春联——户方作房天天满，此木为柴日日烧。横批是：火烧旺运。梁郁苦笑了一声，心道：“都已经做了中枢台右相大人，还嫌上官家族的运道不够旺吗？”快走几步坐到柴堆旁的小板凳上，气死风灯放在脚下。

听着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声响起，忽然想起了去年在长乐宫里过大年的情景。所有人都围在一处吃年夜饭，她当时就坐在自己身旁，大家伙还一起击鼓传花行酒令，热闹得不得了。年夜饭之后，大家伙一起到白玉桥边放烟火，别提多开心了。

而眼下呢？虽然二人同在一座府里，尽在咫尺，却不得相见。此时此刻，多想能见她一面，当面对她说一声“新年如意”。可是，梁郁心里很清楚，那根本就不可能。

那一晚，在别苑门口，偷听到她与宫叠叠的对话，领后娘娘已经在着手为她挑选婚姻对象，不知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消息。就连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变得越来越渺茫，梁郁有时恨不得一走了之，赖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人也见不着，什么也做不了。他烦透了自己这副犹犹豫豫的懦弱样子，一想起来就握紧拳头捶自己的脑袋。

柴房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上官涤心抱着一个手炉走了进来，开心道：“阿木哥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走到他身旁，放下手炉，拱手高举、自上而下道：“阿木哥哥，新春如意呀！”

梁郁脸上赶忙浮出笑容，起身还礼：“心儿姑娘，新春如意！”他将小板凳让给她坐了，问道：“你不在房里陪着老爷、夫人守岁，怎么跑出来了？”上官涤心无所谓道：“今年不用喽！上官家的新媳妇进了门，由她跟着哥哥陪着父亲、母亲，我在不在没什么打紧了。”

“瞧你这话说的，你可是上官家的一颗璀璨的掌上明珠，跟新媳妇同样重要。”上官涤心弱弱地道：“阿木哥哥，你不用拿好话骗我。他们私下里都当我是一个疯丫头，其实我都知道。一个疯丫头怎么能跟长公主比呢？”

梁郁安慰道：“心儿别听他们乱说！你这么聪明、好看的姑娘，整个京都里也找不到几个。以后要是再听到谁胡说告诉阿木哥哥，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上官涤心的眼睛亮晶晶的，追问道：“阿木哥哥，心儿在你心里真有那么好么？”梁郁斩钉截铁道：“那是当然！阿木哥哥最喜欢心儿了。记住我的话，以后千万不要这么说自己了。”

上官涤心赶忙上前挽住他一只胳膊，真诚地道：“阿木哥哥，那心儿就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梁郁的脑海里忽然闪出篱落的身影，她若是对自己这么说该多好啊！

“阿木哥哥，你愿不愿意娶心儿当妻子？”梁郁顺着她的话道：“当然了！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你现在年岁还小，要等你长大才行。”上官涤心不以为然道：“翻过年心儿就满十六岁了，已经是大人了。长公主不也才十六岁，就已经嫁给哥哥了。”

梁郁想了想，又道：“你看你！个头那么矮，而且身量单薄，只怕喜服都穿不起来。所以日后要乖乖吃饭，争取再长高点。到时候穿上喜服才好看。那样我才会用八抬大轿娶你回家。”上官涤心站了起来，拿手放在头顶比划着自己的身高，有些失落地道：“好难啊！若是长不了那么高，阿木哥哥就不娶心儿么？”

梁郁故意吓唬她：“那肯定！我就喜欢身材高挑的女孩儿。”上官涤心“哼”了一声，别过脸道：“那心儿就不嫁了！阿木哥哥要求这么高，心儿若是长不到，就去尼姑庵里当姑子去！”梁郁赶忙伸手掩住她嘴巴，恫吓道：“不许胡说！大年下的，以后再说这种浑话，我就生气不理你了！”

上官涤心显然被他严肃的面孔吓到了，赶忙点头道：“好好好！我以后再也不说了。”梁郁忽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心儿，方才在长公主殿下身后，看到那位篱落姑娘了吗？她在场吗？”上官涤心道：“你说篱落姐姐啊，没见到。听长公主说她身体不适，人还在床上躺着。”

“什么病？严重吗？”梁郁一把捏住她胳膊，脱口问了出来。上官涤心被他捏疼了，轻轻“哎哟”了一声。

梁郁赶忙松开手道歉，上官涤心揉着自己的胳膊，道：“篱落姐姐没什么大碍，已经看过郎中了，再养几日估计就能下床了。”继而注视着梁郁问道：“阿木哥哥，你认识篱落姐姐吗？我瞧你很关心她。”

梁郁否认道：“心儿多想了。我一个干粗活的杂役，怎么会认识她呢。我就是随口问问，整日里待在府中一睁开眼就干活，日子很无聊。所以也像他们一样，喜欢八卦了。”

忽听“嘭”的一声巨响，是半空中炸开了一记绚烂的焰火，一道道夺目的光芒四散开来，划向了夜空深处。随后一道接着一道，接踵而至。二人一时都不再言语，注目盯着半空里的焰火。

待最后一道焰火落下，夜空重新恢复了宁静。上官涤心认真地望着梁郁，柔声道：“阿木哥哥，你没来上官府之前，心儿也觉得日子很无聊，就像一杯白开水似的，索然无味。自从遇到你之后，忽然就觉得日子有了生气，多姿多彩起来。每次只要跟你见上一面，哪怕只是说说话什么也不做，也能让心儿开心好几日。所以能遇上阿木哥哥真好，这估计是创世大神对我的奖赏吧。过小年之前，我还专门带了美酒、果品、龙涎香去了潜龙山上，对着半空中的寂灭之塔焚香叩拜创世大神呢。”

望着对方纯真的笑容，梁郁内心里不禁起了一丝疑惑，面前的女孩儿真的心智失常了吗？为何又能娓娓道出这些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