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里没有皓月，只有零星的几颗孤星，放射出微弱的寒芒。梁郁掩身在万年青后面，目光死死地盯着丹若别苑入口的方向。黄昏刚过的时候，别苑里的丫鬟、下人接二连三地全部出来了，里面还有他认识的瓶儿姑娘。随后别苑的两扇木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此刻，别苑里应该只剩下上官涤尘与篱落了。如今早已过了掌灯时分，府中的许多房间已经准备熄灯睡觉了。别苑依旧毫无动静，不见上官涤尘出来。看来他今晚要歇在别苑里了。重点是跟自己的心上人歇在一处。

梁郁觉得心如刀绞，他不敢再想下去。一刹那间，他像是要挺身而出，直接冲上去一脚踹开木门，将上官涤尘揪出来暴打一顿，以发泄内心里连日来的不满情绪。

可是，自己有什么资格呢？自己是篱落的什么人呢？二人不过是同在长乐宫当差罢啦，说的亲近一点是好友关系，说的远一点不过是同僚而已。自己有什么资格去管她的事呢？

秋日的夜色如水一般，已经有了几分寒意。梁郁握紧拳头，心里愤愤道：“上官涤尘，你这个无耻小人！表面上伪装出一副偏偏公子的美好形象，实际上内心里一肚子男盗女娼。实在可恶！”他也只能在心里骂骂对方过过瘾。就算是他“欺负”篱落，也是获得了对方的首肯的。换句话说，篱落是心甘情愿让对方“欺负”的。自己一个局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待了好一阵子，梁郁闷闷地走回柴房里，望着新拉来的一车木柴，端过小木凳坐下，两手握着一把斧子劈了起来。只听“咔嚓”声作响，一根根木柴被劈成了四瓣儿，整齐地码放在了柴堆上。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劈柴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仿佛只有让自己不停歇下来，他就不会去想丹若别苑里的事儿。只要稍稍有点间隙，他的脑海里就会胡思乱想。连着劈了小半个时辰，柴堆已经明显高了一截。

忽听柴门被人推开了，上官涤心走了过来，直接蹲到他面前，探头问道：“阿木哥哥，这么晚了你还在劈柴呀？”梁郁手中的斧子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木柴已经劈成了两瓣儿。斧子也深深地插入了木墩子里。

望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少女，梁郁忽然心头火起：“就是这个女孩的亲哥哥，此刻或许正在欺负自己的心上人。”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如野狼一般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上官涤心以为他是在故意吓唬自己，试探着道：“阿木哥哥，你这么看着心儿，有点吓人。”梁郁冷声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反倒是你哥哥，此刻正在吃——”话说了一半忽然断了。

“我哥哥？他此刻正在吃？吃什么？”梁郁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可以闻到她身上发出的淡淡的薰衣草香，直接对着她洁白的脸颊亲了上去。上官涤心吓得花容失色，方要喊出声来，梁郁已经伸手点在了她的粉颈处，用潜力封死了她的哑穴。上官涤心虽然张口大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梁郁一个虎扑，将对方牢牢地压在身子下面。他心底里一个声音吼叫着——她哥哥欺负你的心上人，你就欺负他的亲妹妹。一报还一报！

梁郁对着她的粉颈肆无忌惮地亲了下去，上官涤心死命挣扎，可是根本不能动弹。他怒火焚身，方要去撕她的衣裳，脑海里白光一闪立时清醒了过来，赶忙停了下来。

上官涤心忽然用手推了他一下，起身就往外跑去。梁郁下意识地拉住她，将她带到了墙根处，赶忙道歉：“心儿别怕！心儿别怕！阿木哥哥不是有意的！”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换成了平日里的眼神。

安抚了一阵子，上官涤心像是情绪平和了下来。梁郁放开她，道：“心儿，我现在解开你的哑穴。你千万别叫，否则我就会被抓起来。那样你就永远见不到你的阿木哥哥了。”上官涤心认真地点了点头。梁郁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她的哑穴。

上官涤心果然没有叫唤，只是用一种关切的眼神望着他：“阿木哥哥，你方才怎么了？你的样子好吓人，心儿好害怕！”经过方才一番折腾，梁郁几近虚脱，有气无力地道：“阿木哥哥得了一种心病，方才就是病发作了，所以才会对你那样的。心儿，你生我的气吗？”

上官涤心想了想，接着摇了摇头：“心儿不生气。阿木哥哥，你既然得了病，明儿我去告诉管家，让他将京都里最好的郎中叫到府里给你治病。”

“没用的。阿木哥哥的病什么郎中都治不好的。”梁郁略走了几步，抬头看到夜空里一片漆黑，方才的几颗孤星也被乌云遮住了。上官涤心也跟了过来，悠悠道：“今晚没有月亮。阿木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梁郁扭头望了眼身旁的少女，轻声道：“心儿，阿木哥哥能抱抱你吗？”上官涤心自然地道：“当然可以呀！”居然主动投入了梁郁的怀中。

他轻轻地抱着怀中的少女，在她耳畔言道：“心儿，阿木哥哥对不住你！方才那样对你，简直禽兽不如！”上官涤心轻怕着梁郁的后背，软语安慰道：“阿木哥哥，心儿不怪你。心儿知道人若是得了病，有时候病情发作时会身不由己的。”

虽然知道她心智失常，梁郁听了却依旧十分感动，道：“心儿，能遇见你真好。否则在这偌大的府中连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此时此刻，我太想跟人说说话了，否则我怕自己过不了这道坎。”

上官涤心心悦道：“能遇见阿木哥哥，心儿也很开心呢。在这府中，心儿知道他们都把心儿当成一个疯傻丫头看待，背地里都指指点点的。只有阿木哥哥你，是真心陪心儿说话陪心儿玩的。”

不想这个心智失常的少女什么都知道。梁郁放开上官涤心，轻声道：“心儿，我们坐下说话吧。”端过小木凳让她坐了，自己坐在了柴堆上。

“对了，这么晚了你出来合适吗？”上官涤心顽皮道：“你放心好了！丫鬟以为我睡着了都去躲懒睡觉了。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梁郁刮了下她坚挺的鼻梁，赞道：“没想到我们的心儿蛮鬼精的嘛！大半夜的不在房中睡觉，居然胆敢偷偷溜出来瞎逛。”

上官涤心显得精神十足：“我下午睡了好几个时辰，此刻一点儿都不困。父亲、母亲也不让我外出，只是将我关在府中，我闷都闷死了。整日里好像除了睡觉就是吃东西，一点意思都没有。”

是啊！若是让外人知道堂堂右相大人的千金是个疯傻少女，那还有何颜面呢？梁郁故意吓唬道：“心儿生得这样好看。老爷、夫人是担心你出去被坏人拐了去。等你长成了大人，到时候自然就放你出去了。”

“真的？”上挂涤心信以为真，赶忙追问了一句。梁郁郑重地道：“那是当然！等心儿长大了，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两个世界任你遨游。”不知何时，夜空里的乌云化开了，出了一片亮晶晶的星星，不停地眨巴着眼睛。

上官涤心挪动小木凳，依偎在梁郁身旁，头缓缓靠到了他的左肩上，柔声道：“阿木哥哥，等心儿长大了，你还会陪着我一起看星星么？”梁郁心想这真是一个很天真的问题。她这个样子，但愿将来能遇到一个知心人，愿意耐心地陪她看星星。上官涤心挽住他的胳膊，急声道：“阿木哥哥，你还没回答心儿呢？”

梁郁保证道：“那是自然！只要心儿愿意，阿木哥哥随叫随到，而且还要把最大最亮的星星摘下送给你。”给了对方一个舒适的笑容，目光随即扫向深邃无边的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