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逛了一个下午，上官涤尘送篱落到了别苑门口，随口道：“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我留下来陪你进晚膳吧。”

特殊的日子？那是什么意思？篱落一时不解，口中道：“我的丫鬟炖了银耳乌鸡汤，刚好请你尝尝。”二人进了偏房里，篱落道：“你先歇歇，我去沐浴一番，稍后就过来陪你。”上官涤尘“嗯”了一声。

来到另一间房里，只见鸣鸾已经备好香汤，撒上了晒干的栀子花瓣，登时整个房间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篱落宽衣后坐进温热的澡盆里，鸣鸾细心地替她擦洗着玉体。篱落问道：“鸣鸾，今儿是什么日子？”鸣鸾的话音淡淡的：“不过就是个平常日子，不年不节。姑娘，再有七日，三个月试婚期限就满了。”

篱落听出了话音异样，不由问道：“你怎么了？”她感觉到对方放在自己背上的双手轻颤了一下，接着听到了对方略带迟疑的话音：“姑娘，你都想好了么？若是踏出这一步，就收不回来了。”

篱落扭头望着身后的鸣鸾，疑惑道：“什么想好了？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也跟青樱那小妮子学，说起话来神神叨叨的。”

“没，没什么。我只是胡言乱语而已。”鸣鸾又低头拿起一块洁白的浴布，替她仔细擦洗身子。沐浴完之后，篱落方要宽衣，忽见两名侍女端着两个木盘走了进来。鸣鸾低声道：“姑娘，这是上官公子给你新做的一身衣裳，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篱落看到木盘里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红艳艳的，并且镶上了许多华贵的饰物，看上去珠光宝气、美轮美奂，一时愣住了！自己的性子偏内敛、文静，穿衣打扮都是非常朴素低调的，还从未穿过如此鲜艳夺目的衣衫。

篱落内心里不禁有了一丝蠢蠢欲动，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多谢上官公子一番美意。那我试试吧。”鸣鸾带着两名侍女一通忙活，总算将新衣穿到了篱落身上。鸣鸾摆了下手，那两名侍女躬身退了出去。

妆台上，椭圆形的铜镜里显出一位婀娜多姿、端庄文静的红衣美人。篱落端详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上官涤尘之前说的“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和鸣鸾的异常举动，遂道：“鸣鸾，你早就知道了？”

鸣鸾轻轻地点点头：“上官公子在别苑的寝室已被重新布置，跟新婚夫妻的婚房差不多。今晚姑娘将歇在那里，算是你与上官公子的洞房花烛夜。”篱落立着未动，依旧端详着铜镜里的自己。

铜镜中的人儿不喜不怒，面无任何表情。沉默了一阵，她抬起一只胳膊道：“扶我去偏房里，上官公子该等急了。”鸣鸾轻轻地扶着她来到偏房里。只见圆桌上已经摆满了晚膳，玉盘珍馐、佳肴美味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篱落面带一丝笑容：“让你久等了。”上官涤尘专注地望着篱落，赞道：“太美了！你平日里穿着过于朴素，掩盖了本身的无限容光。”篱落羞涩道：“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否则篱落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上官涤尘望着鸣鸾道：“鸣鸾姑娘，你也下去用晚膳吧。”鸣鸾扫了眼篱落身上的锦衣华服，意思是说姑娘穿成这样进食不便，自己要在这里贴身服侍。

上官涤尘会意道：“无妨的，这里还有我嘛！你家姑娘进食不便，我可以亲自喂她。”这样夫妻间的闺房密语居然被他直接道了出来，篱落早已羞得满脸绯红，赶忙低下了头。

鸣鸾俯身道：“那就有劳公子了。鸣鸾告退。”走出门后随手带上了房门。圆桌中间摆着一架七孔烛台，燃烧着七支通红通红的蜡烛。偏房里红烛摇曳，与她一身的红妆交相辉映，灿烂成辉。

“常言道：月下观才子，灯下瞧佳人。古人诗词中描绘的意境此刻算是领会到了，果然极为精准。”上官涤尘将圆凳挪了挪，紧贴着对方坐了，目光无限柔情地望着对方道，“篱落，我服侍你进膳吧。这一桌佳肴可都是为你精心准备的，厨灶间的厨子们忙活了大半日才烹制出来。”

篱落扫了一眼，果然好几样菜肴都是自己平日里最爱吃的，显然是鸣鸾又说漏了嘴。她作势要拿起面前的白玉制成的筷子，上官涤尘道：“还是我喂你吧。这是你头一遭身穿喜服，颇有纪念意义。若是弄脏一星半点，那可就不美了。”

篱落愣怔着，像是在犹豫不决。上官涤尘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筷子，一手持碗，夹了一片蛋黄虾仁递到她嘴边，笑意吟吟地道：“怎么？还怕羞？今晚你可就是我上官涤尘的人了。现在你就是想打退堂鼓，我也不答应。”

篱落轻启朱唇，上官涤尘缓缓将虾仁递送入她的口中，满意地道：“这就对了！你在长乐宫整日里伺候长公主殿下，今日也当一回主子，让我来服侍你。”

偏房里静悄悄的，外面也寂无人声。上官涤尘扫了眼房门的方向，随口道：“今晚丹若别苑里没有外人，只有我和你。”

篱落一时无言，对方自己进膳的同时，也不停地投喂她。不消一盏茶的工夫，几十道佳肴已经逐一尝了一遍，果然是各有滋味。

上官涤尘舀了一勺糯米丸子汤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递了过来：“这可不是普通的酒糟糯米丸子汤。糯米丸子虽小，里面却是有馅儿的。你可以细品滋味。”

篱落细细品尝了，赞道：“我尝到了！松松软软的，倒是不知是什么馅儿。我主要好奇这么小的糯米丸子，还没有小手指头大，馅儿是怎么包进去的。”

“这可是上官府的不传之秘哦！”上官涤尘故意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摆出一副故弄玄虚的表情。篱落不禁笑了出来，瞥到桌边的一壶酒，起身道：“丹若，你喂了我半天。就由我来给你斟一杯酒吧，算作还礼。”

“只斟一杯可不行。我差点忘了，你我二人的合卺酒还没喝呢。”篱落登时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只觉握着酒壶的手背一暖，是对方的手覆盖了上来。上官涤尘柔声道：“还是我来斟吧！我担心你手抖，一不小心再将我窖藏的石榴酒洒了。”

篱落轻轻放开手，低着头坐到原位上。上官涤尘斟了两杯玉液，一杯递到对方手中。他两手恭敬地端着酒杯，平视着对方道：“篱落，你可知自从在别苑里遇到你，我有多开心！我觉得你不是天家派来的，而是上苍。是上苍听到了我内心里不断的祷祝，所以才将你送到了我身边。”

望着对方深情款款的眼神，听着对方情真意切的告白，篱落内心里却生出一丝沉重的伤感。就算是上苍派来的又如何，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瞬间就消逝了。也许只要过了今晚，对方就不再属于自己。

上官涤尘像是察觉到了她眼中的忧伤，郑重道：“篱落，请你相信我。我总会想到法子的，让我们今后长相厮守在一处，永不分离。”

那怎么可能呢？自己不过是长公主殿下的“试婚丫鬟”，待到试婚期限结束，自己也将功成身退。哪有再跟试婚对象牵扯在一起的道理呢？

不过，为了宽慰对方，篱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道：“丹若，我信你！”上官涤尘将酒杯放到嘴边喝了半杯，篱落也如法炮制。随后二人互相交换了手中的酒杯，酒到杯干。

“篱落，要再来一杯吗？”篱落放下酒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了！我怕喝醉了。今晚我还有使命在身，必须要让自己处于清醒状态。”上官涤尘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笑道：“我看你两面绯红、双眼迷离，八成已经醉了。”

篱落下意识地抬手轻抚了自己的脸颊，上官涤尘顺手握住了她的手，深情地道：“篱落，良宵一刻，价值千金。我们可不要辜负了。”拉着她缓缓起身，朝寝室里走去。

出了偏房，四处尚未掌灯，小舍里昏黑一片。篱落与上官涤尘并肩走着，右手被他握着，心里说不出得踏实。拐到小舍南边，推开一扇木门，立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寝室里昏黑一片，篱落被他牵引着走了几步，对方扶她坐了下来，轻声道：“你先坐着，我来掌灯。”

黑暗中听到他轻轻吹了一声，手中的火折子冒出微弱的火苗子，随即划出十几道细丝般的火线，直奔寝室里的几处位置，点燃了红烛，四周立时亮堂起来。

借着柔美的烛光，篱落四下打量了他的寝室。一应陈设、布置以鲜红为主色调，搭配温馨的明黄色，让整间寝室看起来温馨舒适、赏心悦目。

尤其是寝具前摆着的一架六扇折叠屏风，翡翠石外框，内里镶了薄如蝉翼的丝织品。每一扇竖屏风上面都绣了一位姿容出众的古典美人，或温柔多情，或面带忧伤，神态各异，风姿冠绝。

篱落缓步上前，盯着屏风仔细鉴赏了一番，问道：“莫非这就是成吉年间无名氏所作的《六美图》？”上官涤尘也站到屏风旁边，道：“不错！这架屏风是我在旧货店里偶然淘换来的，当时上面结满了灰尘蛛网。搬回府中清理过后，才发现了这幅传世珍品。说来也算我与它的缘分不浅。”篱落望了眼《六美图》，复又望着上官涤尘，平静地道：“只是——每晚对着六位绝色美人，你还能安心入眠么？”

“不是六位！而是七位！此刻有你站在她们身旁，这六位美人已经黯然失色。你看！她们脸上的表情已经发生了变化。”篱落半信半疑地望向《六美图》，果然发现画中美人的表情像是起了某种轻微的变化。

上官涤尘一手搭在翡翠石外框上，爱不释手地道：“这才是此画的神奇之处。画中美人能根据房中光线的变化，面上表情也随之发生变化。”见对方依然痴痴地望着画中人，上官涤尘走到寝具前，坐到了床沿上，唤道：“篱落，你过来。”

篱落轻轻转过身，一颗心扑通扑通快速跳了起来，捏着步子也坐到床沿上。上官涤尘握了她的手，凑到她耳畔软语道：“你方才有句话说对了。我今晚肯定难以安心入眠，因为有一位美人从画中走了下来，而且会跟我同床共枕。”

篱落听着他动人的情话，早已面红耳赤，忽觉耳垂一热，是对方用嘴吻了上去，而且用牙齿轻轻地噙住。篱落登时心如鹿撞，坐立不安，感觉到浑身腾地一下燥热难当，像是置身于火炉里一般。

接着，上官涤尘伸出两手握住她的香肩，轻轻将她的身子侧了过来。二人刚好四目相对，望着对方俊美的脸庞、灼热的眼神，篱落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了，眼前眩晕得厉害，身子几乎要软倒下去。上官涤尘已经微微低首，侧脸迎上来吻在她如火的朱唇上。

刹那间，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觉迅速袭遍了全身。篱落只觉浑身酥麻，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恍惚间，篱落觉得有人在解自己胸前的衣带，立马清醒了过来，两手捂住衣带，身子下意识地一旁缩去。

上官涤尘受了一惊，轻声道：“怎么了？”篱落讪讪道：“我，我自己来吧。”然后她起身走到屏风后面。透过薄如蝉翼的屏风，可见对面一位婀娜多姿的倩影。

过了片刻，听到了宽衣解带的声音和轻微的喘息声。除去的衣裳搭在屏风旁边的衣架上，不多时屏风上倒映出了一个玲珑清瘦的倩影，想必此刻对方已经□□了。

红烛摇曳，氤氲得寝室越发唯美、静谧。那倩影立在屏风后面，良久未动。好半晌，上官涤尘轻声问道：“篱落，需要我熄灯吗？”随后听到一个无比镇定的回音：“不用了。丹若，我要把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献给你。”

后面还有半句话她没有道出——我要让你看清楚我的每一寸肌肤。今夜，我要让我的全部都烙印在你心底的最深处，最终形成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因为，当雄鸡报晓，你就不再属于我了。此生，我将永远地失去你！丹若！我的初恋！丹若！我最深爱的恋人！

话音落下后，上官涤尘看到屏风上的倩影缓缓移动。一会儿的工夫，已经移到了屏风边上。他不禁咽了口口水，感觉到一轮水洗过后的新月即将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