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从湖心漂浮上来，四肢被湖水浸泡得发白，双眼紧闭。徐宛清第一次见如此的场面，险些直接吐了出来。

“吴妈妈在这里。”徐宛清走到院门前放声呼喊往来之人，湖心离后堂近，在后堂的姑娘纷纷跑了过来。

佩兰匆匆赶到之时，一眼瞥见的就是吴妈妈的尸体，不可置信地问道，“吴妈妈死了？”

湖心的底部都是淤泥，这小路和湖中又没有连接的桥梁，众人只能被困在小道上，遥望那具尸体。

“看样子应该落入湖中有些时间了，可有通知前厅的郑捕快。”徐宛清没想到吴妈妈竟然落入了湖中，那这尸体却又移动不得。

“我刚刚已经告知郑捕快了，过会应该就到了。”佩兰一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告知了郑捕快。

郑捕快到来之间，时雨楼的姑娘陆陆续续都聚集到了此处。见着吴妈妈的尸体几乎都被吓了一跳，有些人却是神色忧伤，早就开始哭了。

“吴妈妈，你怎么这般不小心，落入了湖中。”

“佩兰姐姐，那位可真的是吴妈妈？”一个刚来的小姑娘，还没来得及见吴妈妈一面，就闻此噩耗。

“应当是吴妈妈无疑。”徐宛清一边查看湖边的痕迹，顺口答了一句。

徐宛清将湖边查看了一圈，这几日大雪刚过还没来得及融化，可若是失足跌落怎可能了无痕迹。

“吴妈妈死了才好，得了卖身契，我们岂不是又成了自由身，何苦呆在这时雨楼之中。”说话的女子依旧上了年纪，脂粉抹德再厚，却也盖不住脸上的褶皱。

半夏到这时雨楼中已经数十载了，昔日的欢乐早已被风霜一点点殆尽，此刻她只希望早日离开时雨楼。

“你这个半夏尽说风凉话，吴妈妈死了，我们才是真的出不了时雨楼了！”又一个女子在旁边说话，极为嫌弃地瞥了一眼半夏。

“姐姐何出此言？”徐宛清的手指在查看雪中痕迹时被冻的通红。

“自然是吴妈妈早些年就把姑娘们的身契给送到某处保存起来了，吴妈妈一死，姐妹们怕是日后不管生死也要在时雨楼之中了。”

“不知是谁这么蠢笨，竟会想着害死吴妈妈这个蠢办法！”南星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半夏。

徐宛清听到南星的话沉思了一会，可是又很快地否定了心中的想法。时雨楼中的姑娘虽说对吴妈妈可能会有几分恨意，可将尸体抛入湖中绝非一女子可以做成。

这雪如此的厚，而且吴妈妈的体量也比时雨楼的姑娘宽大了不少，要想移动应该也很困难。

“让开让开，官府办事。”郑捕快记下了仵作的验尸所得，才带着些人手赶到了后院。

院中早已被姑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郑捕快好说歹说才换得了一条路，终于到达了湖边。

“捞尸。”郑捕快平日见的案子多了，倒也没觉得这吴妈妈的尸体有多瘆人，可是不止宴会上有人死亡，竟连这吴妈妈都死了。

那先前的线索又要再捋一捋，本以为是红瓷瓶上的毒致死，那红瓷瓶又是吴妈妈亲自准备的。

可如今这吴妈妈死了，线索却又断了。

郑捕快身边的两个衙役二话不说就跳入了水中，湖中的水寒冷刺骨，两位衙役把尸体带上岸时早已是唇色发紫，冻得直哆嗦。

此时的天空竟突然放了晴，携着些春日的暖意。

另外两个衙役则是从账房那里借了些堆积的被子为两人盖上，最后一人则是一名仵作，背着个工具箱。

仵作先是将吴妈妈的尸体查看了一番，并无外伤。转而查看吴妈妈的瞳孔，还有咽喉处，并没有发现溺亡所产生的泡沫反倒像是死后抛尸。

仵作放下手中的工具箱，向郑捕快汇报，“郑捕快，此具尸体应该是死后被抛尸至此。”

“生前并没有与人发生冲突，身上没有拉扯痕迹，有可能也是中毒身亡。可否将尸体运回官府再继续验尸？”仵作打量了四周，时雨楼之中的人多数为女子，在此处验尸恐怕有些不便。

“也好，张四，李三，你们把尸体运回去。”郑捕快一边记录仵作的话，一边吩咐旁边的两个衙役。

“好嘞。”张四和李三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便从后院中找了块布将尸体包裹起来，打算从后院运出去。

“吴妈妈，你死的好惨，日后可不要惦念时雨楼，最好是不要再来时雨楼了。”南星拿着绢帕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还不忘甩着绢帕装作一副与吴妈妈情深意切的模样。

“时雨楼中有多少人被她投入湖中溺死，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人群之中传来一女子的声音，这女子的话引起了郑捕快的注意。

“你这话是何意？”郑捕快走到了那个女子的面前，女子的眼睛缠着一层厚厚的布，只能通过声音来感知有人到来。

“早些年时雨楼中有姑娘不听话，都会被吴妈妈投入湖中，生生溺死。”

“我之前眼睛还明亮之时差点就被投入湖中，好在那日吴妈妈心情好，我们才没有被处置。”

“只不过后来依旧是被吴妈妈弄瞎了双眼，才得了个打扫院落的差事。”仔细一看那女子穿的不过是最常见不过的粗布衣服，手上还拿着一把年代久远的扫帚。

“这难道不是个骇人的传言吗？”佩兰在一旁听的出神，之前只听闻这故事是吴妈妈用来吓唬新来的姑娘。

“非也，我曾经也见过一次。那日是个寒冬，有一位姑娘想要逃出时雨楼，可惜爬墙之时不小心跌落，被吴妈妈抓了个正着。”

“吴妈妈二话不说就把那女子投入了湖中，我的小妹就因为见了这个场面，病情加重，才与世长辞。”白术说出了那段一直隐匿在心中的过往，对任何人都没有提及的一段。

“我竟全然不知这时雨楼竟然有如此的规矩，不过我既然到了时雨楼，一定要把这一切都调查清楚。”郑捕快听到这些骇人听闻的事，只觉得这人之恶绝非可以简单想象。

现在的重中之重应当是调查吴妈妈与何人结怨，还有表演的时刻谁曾来到过后院。

“姑娘们，你们先回房中休息吧。若是有其他问题，我会随时传唤你们。”人越多反倒不利于审问，郑捕快便想着先把姑娘们打发回房。

“也好，那我们便先回房吧。”白术虽不是众姐妹中资历最深的，可常与姐妹们往来，早已成为了姐妹中颇有话语权的一人。

徐宛清听完了仵作的分析，再想到了刚刚那位眼盲女所讲的故事，确实是之前仇人寻仇杀人的概率更大。

“郑大人，那些宾客中毒可与那红瓷瓶有关，我观察到宴会上死亡之人所用的皆为红瓷瓶。”徐宛清把心中所想告知了郑捕快，面上没有丝毫的伪装。

郑捕快狐疑地看了徐宛清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那些红瓷瓶或许与案件有关，不过还需要进一步查验。”

“不过你是如何得知的？”郑捕快想在徐宛清的脸上看出个所以然，可眼前女子并没有畏惧与紧张的情绪。

“因为只有喝了红瓷瓶中的酒的人死亡，其他喝了酒的人相安无事，所以应当是那红瓷瓶有问题。”徐宛清把先前的推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她知道眼前之人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郑捕快听到此话，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徐宛清刚踏出了院门一步，却又被身后之人叫住，那人的声音有些急切，“你可知吴妈妈住在何处，带我过去可好？”

一切线索都与吴妈妈有关，郑捕快不得不先去搜查吴妈妈的房间一番，说不定会有其他的收获。

徐宛清此刻也是想着先去吴妈妈的房间寻找线索，脚步蓦然顿住，答了一句，“可以。”

郑捕快连忙带着两个衙役赶了上来，徐宛清走在前面为三人带路，走过了几条小路，才到了吴妈妈的房间。房门禁闭，甚至还锁上了，这并不是吴妈妈的作风。

“把门撞开！”郑捕快吩咐跟来的两个捕快。

两个捕快齐心协力地撞门，这门虽然看起来结实，却轻易地被两人撞开了。房中东西早已被翻找了一遍，凌乱无比。

“你可见过这把锁？”郑捕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锁，拿到了徐宛清的跟前。

“从未见过，吴妈妈分给姑娘们的锁也不是这个模样。”那锁早已经锈迹斑斑，一看就是陈年旧锁了，所以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嗯。先前你已经看到两个衙役返回了，我们现在人手不足，若姑娘方便的话，能否与我们一同查找房中是否有线索？”

郑捕快知道眼前的女子既然能发现那红瓷瓶，要么就是洞察力非同一般，要么就是这幕后之人，故意说出了那些线索。

“自然可以。”徐宛清又何曾不知道这是郑捕快的试探，不过她此时也想在吴妈妈的房中找个东西，正愁这些官府之人不会让自己进入房中。

“那姑娘就去那边找找吧。”郑捕快随意指了个方向，那里正好是一个巨大的屏风，透过屏风可以见着后头的床。

“好！”徐宛清从郑捕快面前穿过，直直走到了屏风之上。房中四处都有翻动的痕迹，唯独这床还是十分规整，就如刚刚铺好的一般。

徐宛清把床查看了一番，并没有任何异常。可当打开床头的小柜子时，一眼就注意到了琳琅满目的珠宝。

若是那凶手为了财宝而来，这些珠宝应该不会继续留在这里。珠宝并未丢失，而房中又杂乱无比，只能说明凶手找的是一件对她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

徐宛清继续往那边翻找，抬眸却注意到了床头上的异物，那色泽与这被褥并不相近。

徐宛清靠近床头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不小心挂上的布料。

凶手是谁？下期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