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卫婉也无法再在此刻保持冷静，她没想到时芊妤情况恶化得这么快，“你现在就已经站不起来了？！”

时芊妤还算得上镇定：“下半身不痛也没知觉，我才发现已经站不起来了。”

时芊妤没等到卫婉的回答，手机里传来的只有嘟嘟嘟的声音，卫婉直接挂断了电话。

偏偏这种时刻，时芊妤居然还有心情轻笑一声，原来她的母亲，也会有真的像个母亲般为孩子担忧的时候啊。

卫婉这边则立刻去联系了医院的医生。

“你们不要跟她说是注射信息素，她会反抗的，只跟她说要做个手术就行。”

“对，先抽血检查，身体各项指标符合标准的话，就注射Alpha的信息素，用最好的，还要加大剂量，按照平时标准的两倍来。”

卫婉明白，比起用什么不能根治的特效药，现在对时芊妤唯一有效的药，就是Alpha的信息素。

医院里。

时芊妤刚到医院，护工就已经推着轮椅在车外等待。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时芊妤就已经换好病服被送进单人病房。

护士推着医用推车进来，“时小姐，我们先给您抽个血。”

时芊妤的胳膊上的长袖被挽起，护士拿着被碘酒沾湿的棉签，轻轻擦拭着她肘窝处的皮肤，紧接着刺入细细的针管，一针下去就精准刺进了血管中。

鲜红的液体顺着软管流出，时芊妤躺在床上，静静看着这一幕，蓦地问道：“我这种情况，要怎么治疗呢？”

护士早已被告知不能告诉眼前这个患者真相：“这我就不清楚了，您之后可以问下您的主治医生。”

时芊妤没有追问，护士很快就抽好了血，推着推车离开了。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时芊妤没有抽血的那只手伸进被子里，试着捏了捏大腿根部的软肉，她这里向来敏感。

却依旧什么感觉都没有。

自己以后会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吗？如果之后真的瘫痪了，双腿的肌肉会逐渐萎缩吗？

时芊妤抑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病房门在这时再次被推开，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位刚刚给时芊妤抽血的护士。

“时小姐，”医生语气温和，“因为您的情况比较紧急，我们需要立刻进行手术，护士会给你打麻药，等您醒来后，您的母亲应该也到了。”

“你们给我的做的是什么手术？”时芊妤问道。

“可以让您重新站起来的手术。”

随着麻药的注入，时芊妤慢慢闭上了眼。

……

“我说了要用双倍！你们怎么还是只用了一倍？”

“她之前从来没有接受过Alpha的信息素，一下注射两倍，她身体可能承认不住。”

“我是她母亲，我比你们更了解她！”

“算了，让我来。”

双腿的疼痛让时芊妤逐渐从深睡眠中被迫醒来，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起了争执。

睁开像是有千斤重般的眼皮，时芊妤看到了手里拿着针管正和其他医生争辩的卫婉。

“……母亲。”

卫婉也发现时芊妤醒了，她立刻把针管藏到自己身后：“你怎么会现在就醒了？按理来说麻药还没到时间。”

卫婉对白家这所医院的医生们很失望，她望向那群被她骂得脸色发黑的医生们：“你们的医术真是差到让人不敢恭维，连麻醉时间都能算错。”

时芊妤无法形容她现在的感受：明明下半身的双腿又开始疼痛，可腺体处却舒服得让她有些飘飘然，她夹在这两种极致的感受间，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见时芊妤面色潮红地蹙着眉，卫婉也不打算装了：“你的腿又开始疼了，对吗？”

时芊妤没力气点头，只能眨眨眼。

卫婉冷哼一声：“疼，是好事。因为有了疼痛才代表你下半身的知觉又恢复了。等你开始周期稳定的注射Alpha信息素后，疼痛也会消失。”

时芊妤大脑宕机，她说不出来话，只能看出她的嘴型：“……Alpha信息素？”

卫婉也不藏着掖着了，原本藏在她背后的针管被她拿到身前，针尖闪着冷冰冰的银色光芒：“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又能重新恢复知觉？刚刚医生已经给你注射了一管Alpha信息素。现在你应该能感觉你的腺体是前所未有的舒服吧？不要再试图对抗本能了，小妤。”

针管还未刺进时芊妤的皮肤，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角向下流出眼泪，一颗颗眼泪渗入枕头中，晕染出深色的水渍。

这叫声实在是过于凄惨，卫婉紧急停止了自己的注射动作：“怎么了小妤，又有哪里不舒服？”

不等时芊妤回答，卫婉又转头看向一旁监测时芊妤生命体征的仪器，仪器上规律的波形和平稳的数字代表着病人此时并无生命危险。

心里松了口气，卫婉语气开始不耐烦：“小妤，听话。在这种事情上固执对你自己没有一点好处。”

时芊妤像是没听到似的，她崩溃大哭，语无伦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已经坚持这么久了……我讨厌Alpha……好恶心……”

时芊妤的脑海中又开始浮现很久之前，她的Alpha父亲对她的种种虐待，身上的疼痛似乎又在此刻席卷重来。

时芊妤侧过身，蜷缩成一团，她紧紧捂住自己疤痕依旧存在的手臂，“不要打我……”

卫婉皱眉，“小妤，情绪不要激动，对你身体不好。”

时芊妤已经无法接受外界的任何信息，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总会温柔地笑着看向自己的人，时芊妤刚想抓住对方，却看见那人一脸厌恶地望向自己。

“Alpha和Omega之间的爱根本不能称之为爱，那只是被信息素控制的本能反应！”

“我绝对，绝对不可能会喜欢上Omega！”

白汐意的脸变得扭曲，声音也无比尖锐，时芊妤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呕……”

明明什么都没吃，时芊妤却开始止不住的干呕，她接受不了身为Omega的自己，更接受不了向信息素吸引本能屈服的自己。

“嘀嘀嘀——”

检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告声，只见时芊妤的心跳，血压，血氧，全都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降低。

一旁的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开始抢救，时芊妤的表现是休克的征兆。

几人推搡间，卫婉被挤到一旁，她手里的针管没拿稳，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信息素的注射器为了区分，通常都是使用玻璃制成的注射器，随着针管的坠落，在它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便四分五裂，浓浓的顶级Alpha红酒味信息素在病房弥漫开来。

在场的医护人员和卫婉都是Beta，他们闻不到，可时芊妤闻到了。

在她闻到这红酒信息素后，颈后的腺体便立刻变得活跃，即使时芊妤现在几近昏厥，她的本能还是不断的刺激她要渴求这信息素。

时芊妤半睁着眼，她想伸手撕碎那该死的腺体，可她的四肢却在刚刚被医生固定，动弹不得。

时芊妤彻底闭上眼，她的脸上被戴上透明的氧气面罩，她微微张唇，面罩上一片白雾：“……我好恨你。”

也不知道是在说恨谁。

可在场的人没人关心她恨谁，他们只要她活着，就足够了。

经过一番抢救，时芊妤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了下来，她的主治医生终于也没闲下来，她吩咐身后的人：“你们赶紧把地上碎开的Alpha信息素处理干净，要保证病房里没有任何Alpha或Omega信息素的味道。”

卫婉早已没有了刚刚的傲气，她第一次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无从开口：“小妤她……”

“我们对病人的隐私不感兴趣，”主治医生叹了口气，“但患者的情况，我觉得还是要先解决她的心病。不然以后每一次注射信息素都要通过麻醉的方式么？而且就算强行注射进去了，也很难不保证患者醒来之后会不会做出过激行为。”

卫婉咬咬牙：“实在不行，实在不行……”

聪明如她，竟也找不到最优解。

两人谈话间，病房里刚刚被打碎在地的Alpha信息素已经清扫干净，主治医生再次检查了一遍时芊妤的身体状况后，小声道：“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我还有别的病人，先走了。”

卫婉其实第二天还有工作，但她破天荒选择留在病房照看时芊妤。

但谁能想到时芊妤醒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您要是再给我注射Alpha的信息素，我就去死。”

用死亡来威胁卫婉不是个明智的举动，可时芊妤找不到别的筹码了，她很少有选择的权利。

被卫婉生下来不是她选择的，从小学习钢琴不是她选择的，分化成Omega更不是她想选择的。

唯一选择的大提琴，也是时芊妤用鲜血和白汐意的拼命挽救才换来的。

可现在，在她向信息素吸引屈服后，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降临在这个世间不是她能选择的，那离开这个世界这件事，她总有权利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