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汐意太过年少，还不懂得“永远”二字的重量。

但听到这话的时芊妤很受用，她一脸轻松地站起来：“我也会一直陪着姐姐的。”

白汐意拿走时芊妤手里的空盘：“妤妤明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甜点？等你放学回家了，我来你家给你。”

时芊妤蹦蹦跳跳往回走：“只要是姐姐做的，我都喜欢。”

夕阳温柔地倾洒在二人身上，在过道的洁白墙面上留下两道长长的影子。

春去秋来，四季更迭，日出又日落，少女们成长得越发亭亭玉立。

五月，已经有了一些初夏的气息。

在这四年间，时芊妤跟随一位著名的大提琴演奏家学习演奏大提琴，她在大提琴上的天赋耀眼到惊人，明明是半路转行，却已经在这几年间琴技突飞猛进，不仅顺利考上了音乐附中，还提前被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保送了。

而她，还有十天，就要迎来她的十八岁了。

对于少女少年们来说，十八岁要面临两件都很重要的事情，第一件事是第二性别分化，第二件则是高考。

时芊妤大学已被保送，而虽然她的父亲是Alpha，母亲却是Beta，所以她十有八九也会是Beta。

所以她现在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负担。

但当事人却很不开心。

白汐意努力地给面前的炸毛小猫顺毛：“妤妤，我真的很抱歉，这次我的治疗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要一个月这么久，所以我会错过你的十八岁生日……”

白汐意双手握住时芊妤的手，轻轻揉捏着对方的指腹上因为练琴造成的薄茧：“妤妤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时芊妤不说话。

白汐意很有耐心：“那，妤妤有没有什么想要我陪你一起去做的事？”

时芊妤还是不说话，她想抽回自己的左手，却被对方牢牢握住。

“妤妤别不说话，好不好？”

时芊妤这才扭扭捏捏小声道：“我只想和姐姐一起过。”

十八岁生日那天在哪过，怎么过，对时芊妤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和她一起过生日的人。

时芊妤十七岁时，陪白汐意度过了十八岁生日，所以她希望在自己的十八岁时，身旁也能有白汐意的见证。

白汐意失笑道：“等我回来了，我一定给妤妤补上。”

时芊妤顺势靠近抱住白汐意，四年过去，白汐意一米七六的个子比她高了大半个头，时芊妤只需要微微向下侧头贴向对方，就能听到白汐意的心跳声。

咚，咚，咚。

很让人安心。

“我知道这也不是姐姐能控制的事，不论如何，健康都是最重要的，”时芊妤声音软糯，不自觉开始撒娇，“可我就是……就是会觉得有点遗憾嘛。”

“毕竟是十八岁生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白汐意垂眸，她将时芊妤脸颊旁的发丝轻轻挂到耳后：“那妤妤想怎么办？”

“抱一抱。”

“嗯？”

白汐意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时芊妤继续道：“抱一抱就好了。”

白汐意轻笑出声，语气温柔到能滴出水：“抱一抱，妤妤就不生气了？”

时芊妤蹭了蹭白汐意的胸口，小声嘀咕：“本来就没有生气。”

“明天上午九点。”白汐意的话显得突兀。

时芊妤不懂：“什么？”

“明天上午九点，你来我家，我们一起坐车出发。”

时芊妤瞬间兴奋，“姐姐，我们去哪呀？”

“秘密。”

白汐意后天就要去医院治疗，她跟自己的父母商量了很久，父母才同意让她明天和时芊妤一起出去玩。

这几年的治疗对白汐意来说是痛苦至极的，但她在时芊妤面前却掩饰得很好，她不想让对方知道这些痛楚。

只是这次的治疗时间从以往的三五天一跃延长至一个月，白汐意敏锐的察觉到这次治疗可能和以往并不相同。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这次治疗，毫不夸张的说，她真觉得自己有可能会痛死在病床上。

那种痛是麻药完全没有作用，狠狠地深入骨髓，让灵魂都会为之颤栗的剧痛。

这些事白汐意都没有对时芊妤说，无论怎样，她总是要回来的，时芊妤需要她。

她也需要时芊妤。

明天的游玩，与其说是不能陪时芊妤过生日的补偿，不如说是白汐意想在痛苦来临前，给自己一份美好的回忆。

躺在病床上痛不欲生时，白汐意总会听到有道甜糯的声音叫她姐姐，将她一次次从崩溃的深渊中拉回世间。

“姐姐你就告诉我嘛好不好～”

时芊妤在白汐意怀里又是蹭蹭又是贴贴，白汐意思绪回神，语气温柔：“明天妤妤就知道了。”

时芊妤这才不情不愿作罢：“那好吧。”

第二天。

时芊妤在九点准时敲响白汐意家的门，“姐姐！”

白汐意往时芊妤怀里塞了个眼罩。

没等白汐意开口，时芊妤就乖乖自己戴上了眼罩，她的世界陷入黑暗，却一点也不慌乱。

因为白汐意牵住了她的手。

“妤妤，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就已经戴上眼罩了。本来我是想等你上车之后再让你戴上的。”白汐意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调侃。

时芊妤捏了捏牵住她的那只手，“因为我懂姐姐呀。”

一旁的柳倩笑着摇头道：“也就小妤你会任由小意胡来了。”

白絮仁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了，我们出发吧。”

白色的汽车里。

车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时芊妤戴着眼罩，歪头靠在白汐意的肩膀上，呼吸规律，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白汐意知道她没睡着：“妤妤昨天不是很好奇吗？怎么现在一言不发？”

时芊妤声音软软的：“因为我知道姐姐想给我惊喜，现在要是知道了的话，待会儿就没有惊喜的感觉了。”

白汐意捏了捏时芊妤白皙柔软的脸颊：“睡吧，我们还有一小时才会到。”

……

“妤妤，醒醒。”

时芊妤迷蒙睁开眼，因为戴了眼罩的原因，眼前依旧一片黑暗。

她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白汐意攥住她的胳膊往外挪动，时芊妤刚想下车，对方却阻止了她。

将时芊妤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白汐意背对着她：“妤妤，我背你。”

“姐姐，我又不是不会走路的小孩。”

时芊妤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的立刻贴了上去。白汐意背稳后，站起身颠了颠，叹了口气：“妤妤怎么还是这么瘦？”

即使这几年时芊妤被保姆和白汐意家极为注意的养着，但她似乎只长了个子，体型依旧和十四五岁时一样纤细。

“我胖了的话，姐姐就背不动我啦。”时芊妤低头，用自己的脸去轻贴白汐意的脸，轻声道。

“妤妤多重我都背得动。”白汐意回答得斩钉截铁。

“姐姐，你觉得我会分化成什么？”

白汐意想了想：“你父亲是Alpha，母亲是Beta，所以你应该也会分化成Beta吧。妤妤你想分化成什么性别？”

时芊妤贴在白汐意耳边，小声道：“我想分化成跟姐姐一样的性别。”

白汐意已经十九岁，而她现在依旧没有任何Alpha或Omega的特征，所以她早就认定自己分化成了Beta。

白汐意笑了笑：“妤妤不想分化成Omega吗？”

“不想。”

顿了顿，时芊妤又说道：“我只想跟姐姐在一起。”

绝大多数Alpha和Omega都无法跟Beta成为伴侣，因为他们无法跟本能抵抗。

“姐姐是Beta，所以，我也要分化成Beta。”

白汐意没有回答，她只是背着时芊妤，在不算陡的山路上慢慢走着。

“小意。”走在前面的白絮仁唤了一声，示意他们已经到了。

白汐意点点头，白絮仁和柳倩对视一眼，悄悄往后退去。

白汐意极少能有这样出门的机会，而白絮仁和柳倩商量了好久，还是决定答应白汐意的这次请求。

毕竟，十几年的实验已经接近尾声，这将是白汐意最后一次“治疗”，而在这之后，白汐意就会被接去Y国生活，她会有新的身份，新的人生，大概率也不会再和时芊妤产生交集。

她们的相遇注定短暂。

白汐意小心放下时芊妤，“我要解开眼罩了，妤妤。”

时芊妤点头。

白汐意慢慢解开眼罩，强烈的光线让时芊妤即使闭着眼都觉得刺眼，她试探着慢慢睁开眼，眼前的景色让她呆住了。

她们站在山腰上，而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红色山茶花。

“之前我从医院坐车回来的时候，偶然路过了这座山，当时我就想着，一定要带妤妤来看看，山茶花真的很美。”

时芊妤伸出手，虚无地抚摸着这片花海，微风从她的指缝间流过，带来了远方馥郁的花香。

“妤妤，”白汐意努力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她看着也望向花海的时芊妤的侧脸，慢慢道，“我知道……虽然现在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你父亲对你造成的伤害，是很难释怀的。”

“可你父亲对你的评价不真实，也不客观。他说你笨弹不好钢琴，说你娇气，说你没用，这些都不对。”

“你只是不喜欢弹钢琴，在你喜欢的大提琴上，我相信妤妤未来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棒的大提琴演奏家。最重要的是，妤妤，你不是温室里娇生惯养的花朵。”

白汐意努力压下心里的波涛汹涌，她也转身望向这片红色的花海：“妤妤，你就像山茶花，室内的花瓶不适合你，也困不住你。”

“你不必拘于一方天地，也不需要别人修剪你的树枝，只要肆意生长，你就是最美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