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陈梅雪到家，季云鹤没立即启动引擎，笑着问副驾驶的苏欣雨：“回家还是去周琳那？”

苏欣雨有点想笑，神情不自觉软下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咬了咬唇，似有些难以启齿，几经挣扎，还是忍不住开口：“云鹤，我有机会吗？”

季云鹤默不作声，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心里在纠结如何回答。

苏欣雨眼里饱含期待和憧憬，怀念地说：“还在学校的时候，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告白，但你那会忙着项目，我就想，等你有空了再说，我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结果还没开口，你就不见了。这些年，我不是没交过男朋友，但总觉得差点意思，哪里不对劲，心里总感觉缺了点什么。重新遇见你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还没有从那场来不及开口的告白里走出来，属于我的爱情丢在了那里。现在我还有机会找回来吗？”

女生一番倾心剖白，季云鹤很难说没有一丝触动。人总是虚荣的，谁不渴望被爱。他松开方向盘，侧身面对苏欣雨，触到对方紧张的目光，轻轻叹气：“抱歉，我有想在一起的人。”

苏欣雨眼眶倏地变红，难过地问：“是谁？姜鸣说你只是没想法，他催了无数次，你都没松口，这是搪塞吗？”

“不是搪塞，是认真的。”季云鹤垂眸沉默了会，自嘲地笑笑：“主要是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其实不应该说，但不想你继续把珍贵的感情浪费在我身上。你的爱情没有丢在那里，它始终在你心里。”

苏欣雨潸然泪下，倔强地看着他，不死心地假设：“如果当时我跟你告白了，你会答应吗？”

季云鹤从储物盒扯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咬了咬牙狠心说：“不会，我当时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年少轻狂，一门心思只想做出惊天成绩，恋爱并不在我的规划里。”

苏欣雨再也忍不住掩面哭起来，为拒绝，更为回不去的青春萌动。她有点后悔问出这个假设，不然她还可以心怀念想。总是这样，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渴望答案，得到的答案不是心中所想又难以接受，心生怨怼。

季云鹤偏过头不知所措，他收到过很多真心实意的爱慕，拒绝还算得心应手，这次颇多为难，大抵是因为这份感情跨越了漫长的岁月，任何事物一经时间的洗涤都会增添厚重的分量，没法轻率对待。

良久苏欣雨止住哭泣，顶着一双红眼看着他，执意想要个答案：“那个人是谁？被你如此郑重喜欢的人。”

很快季云鹤找了个时间把姜鸣和陈梅雪约出来认识，详细探讨公司起步的各项事宜，取名云创投，在春天还未结束时，顺利步上正轨。

然后他开始变得很忙很忙，一边要做好本职工作，一边还要兼顾云创投的事。初来姜鸣放不开，每件事都要咨询他的意见，非得等他一一过目才敢落实，这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工作量，加班到凌晨变成家常便饭。

这种情况在第一个投资项目是姜鸣熟悉的科创领域而有所缓解，但也仅仅是从凌晨三点减轻到凌晨一点的区别。

这天季云鹤结束一场应酬，又到工作室与姜鸣几人开了个会，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人都是飘的。

“你最近这么忙？”

听到声音，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瞄了一眼，江濂皱着眉杵在他家门口。他没什么力气说话，闷头掏钥匙开门。影子挡住光线，他的意识不算清醒，钥匙几次从锁孔边缘滑走，金属碰撞声于深夜略显刺耳。

江濂上前夺走钥匙，搂住季云鹤的腰，帮他开门。季云鹤象征性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算了，接着被江濂打横抱起，眼皮终是承受不住阖上了。

江濂眼见他累成这样，心里不是滋味。将人安置进被窝，拿起他的手机将闹钟往后调了一个小时，而后坐在床边，心疼地摩挲他憔悴的脸庞。

早上季云鹤听到闹钟醒来，拿起手机一看时间竟然比往常晚一个小时，慌乱了一秒，匆忙下床洗漱。卧室门打开便闻到一股浓郁的粥香，他停滞片刻，脑海里随即浮现零星画面，昨晚似乎遇到江濂。

果然厨房里跟个田螺姑娘一样忙碌的身影正是江濂，他站在饭桌边，看着江濂做着与身份不相符合的事，击中他对家庭最朴素的情怀，心莫名很安定。

一会江濂端着碗碟转身，对上季云鹤冷淡的眼神。“吃饭吧。”

季云鹤慢吞吞地坐下，口气不太友善地说：“江总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给我做早饭？”

江濂见他拿起勺子喝粥，安心下来，勾着浅笑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天天凌晨才回来。”

季云鹤手一顿，蹙眉斜睨：“你还关注我什么时候回来？”

“嗯，听到你关门的声音，我才会睡。”江濂轻声说。

季云鹤盯着他看了会，无语地评价两字“神经”，低头继续吃早饭。江濂轻笑，喝着粥，不时抬眸瞥向季云鹤。重逢以来第一次气氛这么和谐，没有刻意的针锋相对。

用完早餐，江濂开车送季云鹤上班。到公司时，发现季云鹤闭眼睡着了。他几不可闻地叹气，凝视这张渴望许久的睡脸，情不自禁地吻上去。触碰的一瞬间，对方睁开了眼。

季云鹤别开头，嫌弃地说：“别做这种恶心的事。”

江濂抚上他额前的发丝，哼道：“不好意思，控制不住。小鹤，你这个年纪一心事业很正常，好歹找个人照顾帮衬一下，别累出病了。”

季云鹤推开江濂下车，俯身撑着车窗微微一笑：“你说的有道理，经江总早上贴心一遭，我还真有点想找个伴，正好姜鸣三天两头给我介绍人，看来没必要拒绝了，什么时候有好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分享给江总。”

江濂脸色瞬间阴沉，咬着牙目送季云鹤进入公司，重重拍了下方向盘，骂了句脏话。

季云鹤认为早上气了江濂一顿，对方应该会消停几天，没曾想下班的时候人等在楼下准备送他回家。

江濂下车迎上季云鹤，“总算不加班——”

“云鹤。”

一道男声插进来，他转头看去，来人竟是祝昀川，而季云鹤直直朝对方走去。“季云鹤。”

季云鹤没理会江濂蕴含怒气的呼唤，头也不回地坐上祝昀川的车。之前因为江濂的问题，祝昀川有心缓解关系，约了他几次都遭到各种理由拒绝。这次对方破天荒地答应，祝昀川多少有些意料之外。

“我应该不是刚好闯入你和江濂的对峙中吧。”他说。

季云鹤侧目笑道：“我可没那么无聊。”

祝昀川被噎了下，面色悻然，轻咳了声，“我的错，说来你这段时间似乎很忙？感觉你都瘦了些。”

“还好。”季云鹤淡淡道，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他取出来看了看，噙起笑容对祝昀川说：“祝总不介意多两个人吃饭吧？”

祝昀川立即意识到什么，目光一瞬意味深长，覆上季云鹤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搓，语气夹杂一点嗔怪道：“我说你怎么突然同意我的邀约，有点伤人了啊，我还以为你不生气了。”

季云鹤不动声色地抽走手，笑眯眯道：“正是因为不生气，才没想那么多。是我的好朋友，要不把祝总当自己人，我能引荐给他嘛。”

自己人。祝昀川回味着他的用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昏暗的光线为眼前这张漂亮的脸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压低声音，意有所指地说：“既然是自己人，那晚点应该会有别的活动吧。”

季云鹤眯起双眼，抬手按上祝昀川的肩头，歪头菀然：“等下我陪祝总多喝几杯。”

“啧，都自己人了，只配祝总吗？”祝昀川扫兴道。

“那祝叔叔？”注意到对方气息骤变，季云鹤勾着他的肩膀爽朗大笑，“开个玩笑，别生气，川哥~”

短短一分钟，祝昀川的心情可谓起伏跌宕，再看始作俑者，眯着笑，狡黠灵泛的神色，勾得人又爱又恨，明知他一身是刺不可驯服，偏想摘下来看看花里藏着什么样的宝藏。

季云鹤的好朋友自然是姜鸣，另一个人是投资项目的老板，发行产品与祝昀川公司存在专利冲突。刚巧祝昀川又来约他，他便顺势搭个线，让老板自己想办法协商。

饭桌上，季云鹤专心做好润滑剂的作用。他不能帮老板说太多，不然暴露自己牵扯其中可就不太好了。幸好老板是个聪明人，能说会道，而祝昀川多少有点碍于他的面子，松了口。

事情谈完，剩下的时间便是喝酒。季云鹤说到做到，当真陪祝昀川畅饮。他的酒量还可以，挨到下桌眼睛还有几分清明，姜鸣路都走不直了。

他搀着姜鸣，被带动跌撞几步。祝昀川扶住他，凑近说：“云鹤，我送你。”

季云鹤侧身撇开祝昀川的胳膊，指向路边停着的车：“我助理来了。”他配合助理将姜鸣送上车，回身招手粲然一笑：“拜拜~”徒留祝昀川愣在原地。

送完姜鸣，助理接着送季云鹤回家。一路上季云鹤闭眼睡觉，车子到达目的地仍无知无觉。助理下车绕到后座，弓身探进去想叫醒季云鹤。

身后猛然一道力将他拽出去扔到地上。江濂踩住他的嘴扼住惊呼，居高临下地冷然质问：“你想干什么？”

助理被江濂骇然的目光慑住，疯狂摇头，支吾不清道：“没，季总睡着了，我打算叫他。”

江濂俯身轻蔑警告：“你敢碰他，我就把你的手剁了。”说完他移开腿，钻进车里将季云鹤抱出来，快步且稳当地上楼。出于私心，他把季云鹤带回自己的房间。

闻着他身上的酒味气不打一处来，不轻不重地咬了口唇瓣，怨念嘀咕：“跟个老男人喝成这样…”

“爷爷…”季云鹤无意识地梦呓了句，似陷在一场噩梦里，眉心微拧，眼尾划落一滴泪。江濂心疼地擦掉眼尾的泪痕，抚平他的眉心，捧着脸亲吻：“小鹤，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