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歧大概明白了方才四师姑的意思。

刚在鹿栖山上的时候，她说自己身体不算硬朗，那句“试下他的深浅”应是想看看他的体质是否适合修习，但若是按这位四师姑的行事风格，他觉得自己怕是承受不住她那一试。

不过此话还是说早了。

“师傅，这就是你说的更好的途径？”

肖歧此时躺在一处黑暗的洞窟内，整个人动弹不得。刚刚和舒万云行至此处之时，他一个不注意被她点了穴道放倒在地，便见一个身段妖娆媚眼如丝的绿衣女子走了出来，黏腻的目光打量他许久，随即弯下腰来，整个人如水蛇一般盘到了他身上。

“乖徒儿，很快就会结束的，你且忍一下。”舒万云抱着肩膀在一旁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近乎无情。

“小哥哥，我很温柔的，你不要害怕。”绿衣女子趴在他身上，贴在他耳轻呼着气细声细语道。

肖歧目光警惕，眼睁睁看着绿衣女子把手伸进了他的领口。...舒万云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

没等多做反应，他只觉头脑一阵眩晕，整个人睡了过去。

山洞中安静了下来，舒万云玉指一抬，在肖歧的身体上方施法做了张保护罩，隔绝了洞中那些飞来飞去的蚊虫。

“虽是顶级灵体，不过可惜，破损的太严重了。”

一炷香后，绿衣女子完成了舒万云的嘱托，起身时整个人已疲惫得出了香汗，她面色凝重，恭敬的走到舒万云面前。

这俊俏少年是蝶渊法师新收的内门弟子，可刚刚查验过她才得知，眼前这少年的身体情况竟到了如此境地。

舒万云并不意外，“猜到了。”

从她第一次为重伤的肖歧运功之时，便发觉此少年身体羸弱，虽是顶级灵体却形同虚设，若没有她的内力支撑，就算能吊着一口气活下来，以后怕是也根本下不了床了。

“雪儿，你们合欢宗秘法众多，可有听说过能够修补顶级灵体的术法？”舒万云问向她。

绿衣女子是魔族合欢宗宗主姬令雪，百年前仙魔大战后，她是第一个无条件倒戈舒万云之人，舒万云和她交情匪浅，对她还是信任的。姬令雪虽是合欢宗宗主，但在沉溺于修行之外也是个颇为博览群书的奇女子，舒万云自小不爱读书，对一些神兵秘籍知之甚少，她未涉及的那些领域姬令雪不见得不知道。

姬令雪细眉微蹙，忧心的看着地上沉睡中的少年，目光翕动细细思索。

“顶级灵体珍稀娇贵，定是比一般的灵体要难修复的。”她捏着下巴仔细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我记得有一上古秘法，名为《上胥秘法》，练就那秘法可修身补形，功力大增！”

上胥秘法？

舒万云回忆了一番，这东西她听说过，传说千年前各门各派为争夺上胥秘法爆发了场血战，死伤惨重，这秘法颇为邪门，练就了可修为大进，但极易走火入魔，虽是盖世神功，却弊病颇多，最终被仙门联合抵制。后来为了仙门和平，那秘法被以天极为首的几大家掌门联手毁成了碎片，散落在了大疆各处，千年间无人知其下落。

“不过，”姬令雪继续说道，“那秘法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能补全□□灵体之缺，却易将人引入邪路，山主，您这小徒弟如此脆弱，怕是不一定经得住折腾。”

反正又不是无法可解，只要还留有余地，那她便安心了。

肖歧的灵体必须要补全。舒万云盯着地上少年许久，面色微沉。

“他虽脆弱，可我这个师傅又不是等闲人。”舒万云淡淡瞥了眼姬令雪，“那秘法既然是唯一能助他之物，我便势在必得。你既已知晓此事，也须帮我时刻留意这秘法碎片的下落，其他的事暂且搁一搁。”

姬令雪恭敬低下头，“是，山主。”

一炷香后，肖歧醒了过来。

刚刚那绿衣女人盘在他身上不久，他整个人便睡了过去。梦中好像有人将手伸进了他的身体里，穿透了皮肉，揉搓着他的每一寸骨骼。

过程并没有一丝疼痛，虽是梦中的感知，但睡梦中的肖歧心中清楚，这绿衣女子并非在轻薄于他，她此番行为定是有其他意义。

肖歧睁开眼时，他人已经回到了钟灵山，正躺在他熟悉的榻上。第一次在这山上醒来时便是这副情形，肖歧往身边看去，舒万云正坐在旁边平静看着他。

“师傅。”肖歧坐起身。

舒万云换上了一身稍素雅的衣裙，繁复的头饰也取下了些许，看起来多了些温柔。

虽是刚刚醒来，但肖歧有种恍惚的错觉，感觉舒万云好像就这样盯着自己许久了。

“刚刚那位是合欢宗宗主姬令雪，她在你身上所使的秘法是合欢宗独创，为能通晓你的灵体细节，为师只此一种办法。”舒万云想了想，还是应同这小子解释下。

合欢宗修炼常常是二人一同进行，所以对于他人灵体情况的感知有着自己的方式，姬令雪身为宗主，对结伴修行者的要求更高，所以这秘法她最是精通。

“弟子知晓的，”肖歧微笑看着她，“我虽已入梦，但也能感知到姬宗主的行为是何目的。”

舒万云点了点头，“嗯，那便好。”

舒万云素日模样清冷，和他说话时虽语气平和，却依旧让他觉得疏远。虽然自己这条命是她捡回来的，但这女人强硬留着自己，此事疑点颇多，肖歧不敢大意，他虽未见舒万云出过一招一式，但见她周身的气场，肖歧直觉觉得她很强，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强大万分。

面对舒万云这样的人，肖歧总是莫名生出提防。他知道，若是这女人一个看他不顺眼，便能轻易捏死他。强者是不会对弱者有什么同理心的，这个道理肖歧很早就知道，光是此刻二人面对面坐着，舒万云那藐视众生的气场就让他很难轻易安心。

“师傅，那此番试探后，可知我身体如何？”肖歧不动声色的问。

“那可是相当不乐观。”舒万云没跟他藏着掖着，“你之前知道自己是顶级灵体这事吗？”

顶级灵体？肖歧不知，听起来像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

“不知。”他摇头实话实说。

“顶级灵体极其罕见，同样的修为基础，顶级灵体的修为速度是普通灵体的百倍不止。”舒万云微微挑眉，“不过你比较惨，你虽是顶级灵体，但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我的剑法，就连门派内最基础的功法你都学不得。”

肖歧听后并无失落之色，他从没异想天开过自己能成什么修真大能，若是自己真的根基极差，说不定眼前这女人能高抬贵手放他自由。

“不过，还好你遇到了我。”舒万云自负一笑，“即日开始，你最重要的事是先破筑基，有为师替你撑着，你身体不会有大碍。至于灵体么，到时定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补全了。”

肖歧的笑容在脸上凝固，“灵体如何补全？”

合着刚刚是在欲扬先抑？他根本没多在乎好吗。

舒万云看了他片刻，“你不想补全灵体？”

肖歧微微收敛了方才的惊愕，换上往日平静面孔道：“非也，师傅既收肖歧入内门，那弟子自是要刻苦修习的，不然岂不辱没师傅大疆第一剑修的威名？”

他面无表情的说完了一番恭维之词，心中默默回想着刚才舒万云的话。刚才肖歧没往其他方面想，直到此刻，他的脑中才冷静了下来。

要知道这女人本事大得很，为何明知他身体脆弱根基极差，却依旧一意孤行助他修习？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难不成还能真的是把他当作正儿八经的内门弟子培养了不成？

太离谱了，肖歧有点难以置信。但舒万云说了这么多，意在为他补全灵体，又不是坑害他，肖歧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

“其实哪怕你灵体不全，在我的庇护下也可一生无虞，但为师不愿看你一生碌碌无为。徒儿，若补全灵体，可是要吃上些苦头的，你真的愿意？”舒万云盯着他的双眼，探究的问道。

肖歧看了她一眼。呵，她这眼神根本不是在让他做选择，而是在试探他是否真心顺她的意。

“弟子不愿恬不知耻依靠师傅和山门苟活，更希望能补全灵体，习得师傅剑道。”肖歧滴水不漏地说。

算了，若不能轻易下山，学些本事也不是不行，以后离开这里后也能保护自己。至于在这山上的事，以后只能随机应变，最重要的是不能惹这女人不高兴。

没想到这个小徒弟还挺有骨气，舒万云甚是欣慰。她还以为他多不情愿呢，不过就算不情愿也没用，他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舒万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肖歧若能配合，那接下来的事多少会顺利一些。

今日忙活了一整天，舒万云让肖歧早些休息，离开了房间。

山顶上月亮正圆，舒万云拿了一坛花都醉，飞身上了房顶。

一口花都醉入喉，酒香醇冽，心中顿时豁然开来。百年间，舒万云的心思大多都在获取钱财或者修她的大殿上面，如今要有新的事做了。

取出照灵，片刻后，四师姐月照眠的脸映了出来。

“怎么？你自己的方式在你那徒儿身上行不通，又想回头来找我了？”月照眠刚见舒万云，马上坏笑看她道。

“我的法子什么时候会行不通？”舒万云轻哼，“找你有别的事。”

月照眠笑容淡了下去，直觉告诉她舒万云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她这人偏有好奇的毛病，“何事？”

“你山上的鹿给我几只。”

“什么？”月照眠睁大眼。她山上那些小鹿可是灵鹿，数量稀少，一只抵万金，她舒万云居然想白要，还一次要几只那么多？

“你这小师侄的体格子你心中也有数，据我所知，鹿茸、鹿肉、鹿血都是难得的补品，你鹿栖山上的那些鹿有灵性，平时在山上定也吸收了不少日月精华，想必其肉必定比寻常鹿肉更加大补。”舒万云大言不惭道。

月照眠气得笑出声，“你让我把我养的小宠物们送给你那败家徒弟当补品吃？做梦！”

她的小鹿们那么可爱那么机灵，小师妹居然丧心病狂到把主意打在它们身上，简直太没人性了。

舒万云微扬着下巴，看着她这位师姐的目光中并无多少耐心，“你知道，我若想要，算上你和你山上那点人在内，没一个拦的住我。”

“你！”月照眠登时气得双目圆睁。

她这小师妹从小就野，不管是师傅还是这些师兄师姐没一个能管得了她的。既然她能说出这种话，月照眠比谁都清楚，她定也能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不管怎样，小鹿们肯定是不能给。月照眠思考了一会儿对她道，“你那徒弟的身体就算吃了我这的鹿肉也不见得能补多少，这样吧，除了鹿肉，其他的东西我帮你想办法。”

舒万云饮了一口酒，看着她笑。

“真的啊，那师妹倒还真有一件事想请四师姐帮个小忙。”

“有屁快放，我的侍神图还没画完呢。”月照眠不屑的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找我没那么简单，我说小七，你师姐我平时这么疼你，你若有事求我直接开口就得了，犯得上非得威胁一通吗？伤感情。说吧，到底找我干嘛？”

四师姐既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舒万云也不再逗她。

“肖歧的灵体可以修复，需要一样东西，四师姐见闻甚广，若能替我寻到这东西的下落，小妹感激不尽。”

月照眠面色正了正，“什么东西？”

可修复顶级灵体？真的假的？

舒万云看着月照眠不解的目光，淡然说道：

“《上胥秘法》。”

“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千年前失传的邪功吧。”月照眠回想了一番，终归有些犹豫，“依我看，你小徒弟的灵体也不是非要补全才行，那邪功来路不明，就算真能补全了他的灵体，有无副作用也未可知，还是不要冒险了。”

皎皎月光下，舒万云的平静的双眸不怒自威，月照眠见她神情严肃了下来，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四师姐，多余的事就不需你担心了。”舒万云语气冷了几分，“肖歧的灵体，必须完整，此事还须四师姐多为小妹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