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戚戚闻声望过去。

是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

她穿着无袖紧身挂脖吊带，包裹着玲珑有致的曲线，黑色短皮裤紧贴大腿跟，露出纤长白皙的细腿，踩着一双短筒粗跟瘦靴就这么款款走了过来。

步伐优雅如一只猫，她昂首挺胸，尖尖的下巴微抬，在牧沉旁的位置边站定，椅子已经拉开。

“我坐这里，没关系吧？”她轻浅笑着说，目光只盯着牧沉。

牧沉按着杯沿的手指紧了下，他垂着眸，看着琥珀色液体，“随意。”

语气听不出情绪。

涂着红唇的女人微微抿了个笑，坐了下来。

她想把另一只手里提着的蛋糕放在桌子中央，却发现没有什么位置。

“我来给您挪个位儿！”有一人站起，在中央扒拉着盘子给蛋糕腾出了位儿，然后不停在女人脸上瞟着，眼神闪烁。

“谢谢，我给大家切蛋糕。”

“不用美女你动手啦，我们来就好。”那人先行拿过了工具，好奇问，“美女难道是…牧导儿的女朋友？”

大家瞬间嚷闹了起来，有人上脸开玩笑，“牧老师您这年纪不应该还在交女朋友呀，这位老师是您藏的娇妻？”

“啊？牧老师您都结婚了？我是2g网吗，竟然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那是人家私事儿，也没必要在网上大肆宣扬吧。”

“老师你们结婚多久了啊？不会连孩子都有了？”

“这段时间没见嫂子来剧组探班，难道在带孩子？”

“牧导儿，您也太有福了！嫂子可真漂亮啊，看上去简直像18岁！”

“牧老师也不差好吗，网上不都说他是那什么导演圈禁欲系爱豆嘛？”

“噗嗤”一声，女人笑起来，如银铃过耳。

“老师们说的话真有趣，看到阿沉身边有这么多活泼可爱的同事我就放心了。”她手指轻挑，摘下遮盖一半脸的墨镜，一双眼犹如狐狸，美艳惑人。

“不过，我们还没有结婚哦，现在是女朋友。”她突然挽过旁边人的胳膊，微仰头看他，“你说是吗，阿沉？”

牧沉不发一言，视线掠过余戚戚，对方低头只扒拉着食物。

全场再次鸦雀无声，各个人脸上浮现出的表情比万花筒还要精彩。

顿时，人群炸开了锅。

“竟然是，罗依娜老师？”

“我就说嘛！像罗老师您这样容姿绝伦，演技一骑绝尘的美女，和牧老师这样长得又帅又有才的大导演才登对呀！”

“啧啧，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啊！真羡慕。”

“听说当年罗老师您去国外休养的时候，是牧老师陪着您一起的，那个时候就已经确定关系了吧？现在回来，是不是要考虑结婚的事情呢？”

话匣子一打开，所有人绕着这个话题便出不去了，杀青宴俨然变成了小型记者会，就差话筒和摄像机了。

罗依娜沉吟了下，似乎很为难，她撩了下耳边垂落的卷发，“结婚的事情嘛，现在还有点早，毕竟我一直在国外呆着，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和阿沉多熟络熟络，不然我也不会一听到杀青的消息，就立刻买了机票飞回来，不过…这件事，以后，是可以提上议程的吧？”

她再次晃了晃牧沉的胳膊，一副小鸟依人撒娇的样子。

让大家异口同声说酸掉了牙。

牧沉没回应，视线还粘在余戚戚身上。

这时，余戚戚瞟了一眼他们，冷不丁和牧沉对视上。

罗依娜循着视线奇怪看了一眼余戚戚。

后者顿时低下头。

耀眼，太耀眼了，耀眼到眼睛发胀。

她见到自己敬佩的女演员，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就像当初入选配角，见到牧沉一样的心情。

但现在才知，隔着屏幕不如现实亲眼看到更有冲击力。

她第一次见到气质如此有压迫感的女人。

只要在人群中，就能立刻吸引人的视线，是众人眼中的主角，就像罗依娜坐在这里，掌控全局游刃有余，好似她才是宴会的主办者。

罗依娜大方美丽，又有不容分说的实力，哪怕多年没有出镜，只要人一谈起，就还是那个称誉漫天的天才女演员。

而牧沉和她旗鼓相当，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就是登对相配，自然而然就能获得大众祝福的一对璧人。

周遭越来越热闹，余戚戚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她感到全身发冷，又觉得胸腔难受，呼吸不过来。

“罗老师，牧老师，你们这么久不见了，在这样一个杀青的好日子，不得亲一个沾沾喜啊？”有人突然道。

随即，耳边是一阵接着一阵的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余戚戚紧紧咬着下唇又看了眼对面的两个人。

罗依娜纤长的手挡着口，凑到牧沉耳边不知亲昵说着什么，这个距离，一说话嘴唇都要贴到皮肤上了吧。

而牧沉也很自然微微侧头听她在说什么，面上没什么表情，却给人一种极其有耐心的感觉。

像是被刺眼的灯光晃到眼，余戚戚立刻垂下视线。

她不禁回忆起陈毫当时说起牧沉过去时，罗依娜在其中的角色。

再看到罗依娜可以得到牧沉默许，随意且自然地和牧沉进行身体接触不被推开，而当时她不小心碰到了牧沉的腰都要被勒令“放手”，甚至还被嫌弃脏了他的床单让她“滚下床”。

不久前，黑暗一隅里，牧沉还对她耳鬓厮磨，恣意放纵，她唇上的红肿还没消散，他就可以转头立刻对着另一个女人如此亲密接触着。

余戚戚搅着盘子里肉的力度越来越重，她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不去在意，想跟着一起装作轻松的样子起哄，但她扯不出一丝笑，甚至鼻子愈加发酸。

像只是一个让牧沉感到新鲜的玩具，玩弄了一下后扔在一旁，最终爱的，还是陪伴在身边最久的那一个。

又像是小三遇到原配，让她产生无止无境的廉耻和羞愧。

不知道什么东西搅着她的心脏，让她觉得又疼又难受，想大哭一场。

“啪！”清脆刺耳的一声在嘈杂声中格外凸显。

所有人的视线朝发声源看。

余戚戚怔愣一瞬。

她戳着盘子，盘子不小心撞倒了旁边装着气泡水的玻璃杯。

冒着小汽泡的汽水洒了她的白t一身，洇湿了浅灰色短裤，顺着大腿往下流淌。

冰冰凉凉，浇灭了一半乱成麻线的思绪。

“天呐，戚戚没事吧？玻璃有没有扎到？”张瑶惊呼一声，抓住余戚戚让她往后坐。

余戚戚穿着拖鞋，有玻璃渣扎在了脚背上，她愣愣看着自己的脚背渗出的丝丝血点，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心理的疼痛已经超越了肉/体。

“对不起…我可能有点醉了，我可以先回吗？”余戚戚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你先回啊，早就问你是不是喝多了？我让我的助理开车送你？”张瑶话说完，余戚戚也没回应，就立刻跟跑似的出去，背影看着很慌乱。

她递纸巾的手僵在半空中，“诶？她到底有事没啊？”

“余老师真喝不了酒吧？刚刚就看她脸色不太好了。”刚刚起哄的人对张瑶道，然后又把头扭到牧沉的方向，“先别说这个了，二位老师你们还没亲给我们看呢！”

一小段插曲过去，大家又开始吵嚷起来。

罗依娜在牧沉耳边说：“大家都这么期待了，我们就亲一个？”

女人的声音太轻，牧沉没听见，不得不凑得近些。

看到余戚戚脸色苍白，不是很舒服的样子，他下意识想跟着一起去，却被旁边的女人紧紧抓住手臂。

“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吗？”罗依娜用只能两个人的声音耳语，眼睛仔仔细细盯着他。

女人把他叫回了神，牧沉看到红唇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不动声色偏了下身子，捞来一杯白开递给她。

“舟车劳顿，还没喝水吧，解解渴？”他噙着不冷不热的笑说着。

罗依娜顿住，眼里闪过一丝古怪，而后，她娇嗔接过水。

“阿沉真贴心呢。”

牧沉站起，从兜里拿出烟示意，“你们跟罗老师聊。我出去醒个酒。”

罗依娜视线跟随牧沉，若有所思瞥了眼斜对面的空位。

“你出去干嘛？不是刚上完厕所？”陈毫从厕所摸回来，眼睛里还带着点醉意，看到牧沉走过来就拦住了他。

“回来了？看好罗依娜，让她在位置上好好坐着。”牧沉不轻不淡叮嘱。

“什、什么？罗什么？”陈毫皱眉问，以为出现了幻听，但牧沉已经大步流星走了。

“陈毫老师？好久不见呀。”罗依娜看到来人，站起来朝他微点头，笑容如往常风情万种。

陈毫虚浮的脚步落到了实地，有点晃的视线定到一点，他立刻清醒过来。

-

余戚戚没有走很远。

出来时，脸上已经挂满了泪。

越擦越多，像决堤的河。

哭得疲乏了，干脆就在没有路灯照的墙边蹲坐下来，吹吹深夜的晚风散散心情。

也只有在这样的无人的黑暗角落，她可以放肆哭泣，宣泄此刻无人诉说的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这么多眼泪，就算是被孙奇殴打都没这样哭过，但来了这个剧组后，她总是隔三差五掉眼泪。

她好像变得格外敏感。

余戚戚不知道现在这种感情是不是就叫失恋，不如说是她单方面的“恋”。

她不明白，为什么牧沉会莫名亲吻她。

如果把她认成了罗依娜，又为什么朝她说“对不起”？如果对方是罗依娜，牧沉和她陪伴了这么多年，就算不是恋人也胜似恋人吧，又怎么会露出这样愧疚的表情？

一想到这儿，余戚戚心里格外难受，她的鼻子又开始酸起来，刚止的眼泪，又簌簌掉下。

她没注意到，这个墙的拐角另一侧，牧沉站在那里。

女鹅别碎，你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