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了情没能仔细思考宋迎的提议，因为她又开始了忙碌且磨人的工作日常。
事实证明，像沈椋这样的神仙甲方确实少之又少。
那边设计师的主题展板已经修改到第四版，她的“绿生露营地草坪音乐会”活动方案也不遑多让，修改到了第六版——
仍待修改。
于是她顶着三方——吴靖英、酿藏、设计师——的压力，沟通得火气冲顶，七窍生烟。
这次活动拉了个群，于淼淼也在群里。
她抬头，瞧见周了情扭曲的面色和握得吱嘎响的拳头，忍不住凑近了，“了情姐，你还好吗？”
“嗡——”
“嗡——”
她话音刚落，群里酿藏的负责人林总又开始长篇大论指点策划案和设计稿。
天道酬勤：我觉得吧，还有进步的空间。
天道酬勤：我们酿藏是赞助合作，这存在感还是太低了，不够吸引人，不够醒目，小周你觉得呢@是LIAO不是LE
天道酬勤：还有设计师的这一版，我觉得还是有点问题，就是，不够气派，不够有逼格，不够高大上，小周你说呢@是LIAO不是LE
“啪——”
周了情甩开手机，翻了个白眼垂下头，攥成拳的手克制地砸到桌面上，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跟着暴起，充满了力量感和美感。
于淼淼倒吸一口冷气，小声说：“了情姐，这可使不得。”
……
是啊，周了情泄了气，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她重新拿起手机，“天道酬勤”还在不断输出，吴靖英那边倒是安静得很，好像一个看戏的局外人，完全事不关己。
“行啊，”周了情挑眉，“跟我熬是吧，那就看看谁熬得过谁。”
是LIAO不是LE：好的林总，我正在修改，设计师那边我也交涉过了，明天会再出修改版。
她先给设计师发：不要有压力，你先随便改一版，明天出给他。
发完再看向于淼淼，“联系的几个本地乐队有回复了吗？”
于淼淼点头：“有了，不过有档期的不多，月底隔壁区也有个啤酒音乐节，之前沈总请的那支乐队就已经约好去隔壁了。”
竟然是这样？
周了情暴怒的心态霎时平静了，她垂了眼沉默，好半晌才开口：“有确定的宣传消息吗？公众号之类的。”
于淼淼点头，“有的，也是今天刚发。”
那不就巧了。
周了情扬了眉，“转发给我。”
于是她垂头开始编辑信息，没一会，发了条朋友圈。
是LIAO不是LE：喜欢的乐队要参加音乐节啦，可惜时间撞上了，下次一定！【6月30号！万众期待的啤酒音乐节来啦！看看我们请到了谁！】
于淼淼瑟瑟发抖地点了个赞，“了情姐，这真的好吗？”
周了情冷笑一声，继续大刀阔斧地修改第七版方案。
存在感太低？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枪打出头鸟。
夜晚，第七版策划案发到群里的时候，沈椋的聊天框亮起数字。
天目沈总：今天终于签完合同，酸甜正式回家。
天目沈总：想去看音乐节？说好的只听歌不追人呢？
群里跳出来几条信息，周了情匆忙给沈椋回了个等等，便点开群消息。
天道酬勤：哎哟这版很好啊小周！我同意这版了！
天道酬勤：我就说我们花了钱的，怎么可以这么畏畏缩缩！就是要这样醒目才行！
周了情等了一会，没见吴靖英的消息，于是在群里回：好的林总，设计稿明天会出，到时候再给您过目。
她再点开沈椋的信息框，才看见沈椋刚才回了个乖巧坐等的萨摩耶表情包。
她下意识伸手点点屏幕上的萨摩耶，却不小心手滑点到了沈椋头像。
我拍了拍“回来了。”
她有些意外，沈椋居然还知道拍拍功能。
很快，沈椋也回了她一个拍拍。
“天目沈总”拍了拍没事哒，不行就回家。
周了情一怔，都不记得这个拍拍是什么时候换上的了。
天目沈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忙回。
是LIAO不是LE：不是，这个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更新的了，大概一直忘了改
是LIAO不是LE：恭喜酸甜回家！
是LIAO不是LE：朋友圈那条不用当真，我在钓鱼！
她刚发完，就收到吴靖英的单独消息。
绿生吴总：[微笑]周策划，最新的方案，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呵，还甩脸色。
周了情嗤笑。
嗯，是非常不合适。
那您早干什么去了？
方案修改了一周，对于酿藏无数次的刁难和“提议”，吴靖英一直保持沉默态度。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周了情公司同事，酿藏才是甲方。
但想归想，不能真这么回。
是LIAO不是LE：是这样的吴总，我们这边联系了几家本地乐队，一部分已经确认合作隔壁的啤酒音乐节，剩下的也正在和音乐节接洽。
是LIAO不是LE：所以一为节省时间，二为不与隔壁啤酒节撞主题，三为酿藏作为赞助合作商的大力支持和认真要求，我修改了这版以果酒为亮点的方案。
她微顿，又回：我知道吴总您很忙，所以由林总全权指导。酿藏既然是本次活动的赞助合作商，我们自然是要服务到最好的。
周了情快速甩了锅并扣了一顶大帽子，吴靖英也是个商人，相信对方能理解她的言下之意。
吴靖英聊天窗头顶上的正在输入闪了半天，最终发来一条：还有档期的乐队名单给我一份，我先确定乐队。另外，第三版方案你修改一份未确定赞助商的给我。
是LIAO不是LE：好的吴总。
回复完，周了情冷笑一声，也松了口气，接下来的活动推进应该能顺利许多。
她退出聊天页，发现沈椋不久前发来一条：方便的时候给我个电话吧。
于是她拨过去，铃声刚响便接通了。
她还没开口，便听沈椋担忧地问：“怎么要钓鱼？发生什么事情了？”
两人自认识以来鲜少通话，聊天也都是文字，从未发过语音。
平时面对面听，沈椋的声线都是柔和的，但在通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网络或者电子设备的原因，他的声音总会染上一点沙哑的质感，莫名有几分蛊人的味道。
周了情轻咳一声：“是有些事情，不过放心，应该快解决了。”
她开了免提，从抽屉里拿出耳机戴上；随即点开第三版本的活动方案，边修改边同沈椋说起事情始末。
等她说完，那边沈椋笑了两声，“你这招釜底抽薪，真敢啊。”
周了情干笑一声，“你别说，要不是隔壁的音乐节，酿藏这个事儿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我既不能和酿藏撕破脸，也不能找吴靖英来管。”
说起吴靖英，她叹息一声，“吴靖英这个人，我是头回瞧见这么高高挂起的甲方，是真的一点不着急啊。”
“辛苦了。”沈椋安慰她，随即沉默许久，像是在思考，“不过，如果没有音乐节，你或许可以来找我。”
找他？周了情怔了怔，然后惊讶地说：“你是说，找酸甜？”
“就刚才，”沈椋说，“吴靖英找王特助了。”
吴靖英找王特助，无非就是想要沈椋的私人联系方式。
信息量有点大，周了情缓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地问：“他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沈椋那边鼠标声音响动，“大概是冲酸甜来的，我才知道吴靖英父亲是搞风投的，前两天有他们公司的人联系过我。”
那这么说……
周了情是真的拳头硬了。
所以吴靖英会主动找她合作，会在那天突兀地提起沈椋，其实就是冲酸甜去的？
“好家伙，”她气笑了，“所以那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觉得能把我逼到找你求援？”
“可是？”她又不明白了，“他怎么就确定我能请得动你呢？”
那头沈椋又沉默了，等传来一声银镯磕碰的声响，他才开口：“总之，因为隔壁音乐节的出现，你打破了僵局。”
“我猜测，他原本应该打算让酸甜主动求他合作，这样也能推一把他父亲投资的事——”
“不过现在事情反过来了，他主动来找我，投资酸甜的事情便不好开口了。”
这样一想，周了情心中郁气消散了些。
绿生毕竟是吴靖英一手创立的品牌，要通过这次活动把品牌打出名声他是真心的。所以再怎么配合父亲，也不能真拿自己心血当用完可扔的跳板。
于是她笑，“那可真的得感谢隔壁音乐节的出现了。”
沈椋也笑，说：“所以，想不想去？”
周了情眨眨眼，“不知道能不能有空。”
“那就是想，”沈椋直接了当，“空不空的再说，我这两天去搞几张票。”
“行。”周了情也应，又笑，“沈总可真是往霸总之路一去不复返了。”
沈椋“嗯”了声，柔声说：“你可要做好准备，我只要认真了，学什么都很快的。”
“好~”周了情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我挂了啊，你也好好休息吧。”
“了情。”
沈椋喊她。
“嗯？”
她回。
“你看窗外，今天是新月，也很漂亮。”
周了情闻言拉开了窗帘。
她房间朝南，是以并不能看见沈椋的露台。
但没关系。
同一片天，同一轮月。
看到同一片风景的两人，拥有同样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