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办公室门被狠狠撞开。

“沈椋！”来人快速走到办公桌边，指着桌后气定神闲的人厉声道，“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当明星！”

沈椋看向门口，示意门外的程见云将门带上。

门轻轻合上，他收回目光，“赵总，一大早的，火气怎么这么大？”

昨天那条“邀请函”发出去后，沈椋狠狠加了一把火，借着天目的名气将几个关键词炒得连夜走爆，拦都拦不住。

赵永志气得头都发昏。

沈椋的账号他一早就知道，可就是觉得一个小白脸翻不起什么浪花，所以根本没在意；但没想到这一个不留神，会让走向变成这样。

“你，你，”他你了半天，口不择言，“你也不过靠个色相，骗骗那些没脑子的小姑娘，我告诉你，这件事不会如你的意！”

沈椋轻笑一声，“赵总这话说得——”

“你也可以出卖色相，骗骗那些小姑娘。”

话落，他恍然地啊了一声，“是赵总骗不到小姑娘，所以朝我撒气来了？”

“沈椋。”赵永志咬牙切齿，“你的活动，我不同意，休想让商场成为你的跳板。”

“你是总部空降的又怎样，我会举报到总部，你等着收拾包袱走人吧。”

沈椋心叹，不愧是他那位不学无术老同学的旧部，吃回扣吃上了瘾，脑子也一起吃了。

“赵总，虽然我不赞成职场如战场，”他摇摇头，“但有些时候，跟对一个领导，还是很重要的。”

“你在扯什么——”赵永志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好片刻才装作没事一般硬着头皮接下去，“沈总这话，我听不懂。”

“周昌行的叔叔倒台，所以那天，他交代了所有可以帮到他的细节。”

赵永志的脸刷一下白了，沈椋像没看见似的，仍是那副平淡模样，“他交代的那部分，我这里有，只不过我选择了不追究。”

“怎么样，”他一脸期待，“要不要我仔细地，一条一条说给你听听？”

赵永志生了退意，却还是忍不住要耍嘴皮子威风：“就算你活动做了又怎么样，它死就是死了，你那点盘算不可能成功！”

许多人能看出沈椋在利用营销做一场豪赌，也都知道，极大可能满盘皆输，所以都抱着看戏心态。

赵永志不认为沈椋能成功，所以就算逞口舌之快，他也要狠狠扎进对方心里。

可沈椋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般平淡无波，好像他刚刚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沈椋深邃的眼底涌起几分特别的情绪。

“赵总，知道凤凰涅槃吗？”

他看似在问，却没有真要赵永志回答的意思。

“凤凰为什么能涅槃——”

“因为，它是凤凰。”

野蛮，狂妄，势在必得。

“好，好，”赵永志气得手都在抖，“算你狠！”

“砰——”他摔门离开。

办公室再度恢复安静。

沈椋捂住耳朵的双手慵懒放下，眉眼也跟着松了下去，熬了一夜，还要听别人的大嗓门和摔门声，属实疲惫。

“叮——”

手机响动。

沈椋瞥去一眼，立刻坐直了身点开手机。

是LIAO不是LE：沈总！微博转发居然破十万了！！

是LIAO不是LE：好多好多人提到了酸甜，还好你提前调完了库存，你真是神！

沈椋面上浮起温柔的笑意，立马打字：还是托小师父您的福。

是LIAO不是LE：顺便做个工作汇报：雨伞和帆布包的数量已经在不妨碍工期的份上各加了五百份；徽章、钥匙扣、糖果袋都已下单，都会在活动前到达。

沈椋眼角眉梢都扬起松快的弧度。

明明只是文字，却好像看见了对方活泼的身影，听见了对方明朗的声音。

只一瞬间，便让他充满了活力。

最好甲方：好，辛苦了。

*

五月二十九日，大晴天。

一大早，周了情和于淼淼去天目商场内部搭建物料。

因为之前的意外，她与沈椋重新调整，将原本分三天赠送橘子汽水和周边的计划全部更改，集中在五月三十号、在外场搭建一个酸甜展台，好好举办这场告别。

外场的场地主题是天目的怀旧游园会，酸甜的展台就在原本空置的中心位置。

内场则专注于周年庆和六一儿童节两部分，多在店铺活动，需要搭建的内容便没有那么复杂。

外场场地因为是游园会主题，一些硬件设施从前几天就开始安排。

因此周了情到天目的时候，已经看见游园的雏形了。

还有游园中心酸甜展台旁专注于画展板的沈椋；以及一旁正在拍视频的向兰。

于淼淼忍不住哇了一声，“有点期待最终效果了。”

周了情忍不住再打开天气预报，看着明天高达百分之五十的降雨概率十分担忧，“先祈祷明天不下雨吧……”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内场全部完成，两人检查了三遍，才到外场继续帮忙。

因场地大小和设施搭建难度，怀旧游园并没有完全复刻一个大型游乐园该拥有的配置，而是糅合了游乐园和社区游乐场，打造了一个小型的、精致的迷你游园会。

等彻底搭建完成已是四点。

一个复古的迷你游园完美呈现，复古蓝红橘的色彩搭配，再配上爽朗的天气，十分亮眼。

于淼淼去收拾物料垃圾，周了情也终于有空看向酸甜展位前专注画画的沈椋。

早上来的时候远远看了一眼，展板上还只铺了个底色，此刻已经是一副完整又漂亮的画作了。

沈椋落下最后一笔，向兰立刻拿着机器上前，拍下最后成果。

碍于沈椋在场，还有工作的向兰只能和周了情匆匆挥别。

“内场布置好了？”沈椋问。

周了情目送向兰跑远，点点头说：“已经布置好了。”

沈椋收了画笔颜料后退两步，抬头看展板全貌，“没什么问题。”

酸甜的展台在整个游园会场地的中心，因此周了情可以通过环视将游园会所有布置收入眼底。

她往后多退了几步，看着属于酸甜的展板，之前听他说要手绘的时候，周了情是很期待的。

如今看见成品，她不得不说一句，比她期待得还好。

这是一幅画风可爱、色彩明亮的橘子和酸甜橘子汽水插画，算是物料logo的复杂精细版本。

她忍不住感慨：“画得真好。”

沈椋走近两步站到她身边，笑说：“谢谢。”

周了情也笑，又神秘兮兮地冲沈椋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做策划吗？”

像是阳光晃眼，沈椋微微眯起眼，凑近了问：“为什么？”

“因为，”说到这，周了情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像有几分不好意思，然后才继续说，“我小时候的一直很喜欢画画，但我实在没有天赋，十分灵魂画手。”

“后来我就想啊，那就找个离画画近的工作吧，然后那时候许多饮品品牌挤占国内市场，那广告做得铺天盖地的，我就想，那我要做这个，以后为我喜欢的东西冲锋陷阵，出谋划策！”

她一边说，一边摆出手刀，像要和对手打一架似的。

沈椋低敛了眉眼，沉默良久，久到周了情都有些奇怪，“怎么，难不成你还觉得我太幼稚了？”

说幼稚谁能幼稚得过你？

这潜台词沈椋自然听出来了，他无奈地瞥来一眼，“我是在想，你这么勇敢，那我也得更努力，成为你最好的甲方。”

周了情微微一滞，对方眼里都是认真，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模样。

于是她心跳快了起来，与沈椋风中颤动的发丝对上同一频率。

大事不妙，她想。

不过短暂的心跳加速过后，周了情又觉得有些熟悉，好像许久许久以前，这段对话也同样发生过。

可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她忽然感到一阵头疼和晕眩，沈椋忙扶住她，“怎么了？中暑了？低血糖了？”

他一连串地问，周了情也已经从那份古怪的症状里摆脱，“没事，就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但想不起来，所以有点头疼。”

她看见沈椋面色突然一沉，眉心都皱出一个疙瘩，罕见地沉声道：“下次不要这样了，想不起来的就不想。”

说完似是感觉语气生硬，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橘子汽水糖，“也可能是低血糖，中饭是不是没好好吃？”

周了情倒是鲜少低血糖，但中午确实着急没好好吃饭；她剥了糖扔进嘴里，又笑，“沈总，夏天可快要来了，以后不能随身带糖了。”

不然就沈椋这金贵的衣服，报废可太心疼了。

沈椋于是笑，“以后放车里。”

周了情看了眼时间，“这画什么时候能干透哇，是不是得遮起来？”

她给沈椋看明天的天气预报，“我觉得有点危险。”

于是沈椋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处理。”

闻言周了情又笑，“也没关系，明天有你这张脸在，往这一站，大家也不会注意这画了。”

沈椋唇角扬起，看起来十分高兴，“看来我在你这也算是有色相的？”

“当然啊，”周了情震惊，“我又不瞎。”

而且何止“也算是”，她完全不懂沈椋的脑回路，“你也不是帅而不自知的人吧，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疑问？”

沈椋却只笑不说话，眼角眉梢都是压也压不住的笑意，看得周了情也忍不住笑，“笑什么啊你！莫名其妙！”

她曲肘轻轻怼了沈椋手臂一把，随即听见身后有人议论——

“哎哎，他是不是沈椋？”

“那么高的个子，好像是？”

“他身边的女生好高好有气质哦，会不会是那个女友啊？”

声音越靠越近，周了情转身，看见两个小姑娘走上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分开朗的先说：“你是沈椋吗？我可以和你合个影吗？”

合影？

周了情震惊，经过这几天的舆论发酵，沈椋居然已经发展成网红了吗？

“姐姐，”两个小姑娘看向她，“可不可以和我们合影一张？”

连她也算？周了情是彻底吃惊，但看两人二十不到的模样，便也狠不下心拒绝。

“行，那就一张哦。”她说。

“好！谢谢姐姐！”

四个人合了一张自拍照，小姑娘又忍不住问，“沈椋哥哥，这个漂亮姐姐是不是你传闻里的女朋友呀？”

周了情：……

小屁孩，刚想夸你嘴甜呢……

沈椋看她一眼，但周了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合适，便心虚地撇开眼，一副我听不见你看着办的架势。

于是沈椋说：“她是一名很厉害的活动策划，这场活动就是她的作品。”

“不是女朋友，起码目前还不是。”

？！

周了情震惊，刚要后悔不该放弃话语权，便听两个姑娘惊呼一声，露出激动的笑，“哥哥姐姐超般配！哥哥加油哦！”

说罢，两人一溜烟跑远。

周了情看见她们推搡打闹看起来很兴奋的互动，再次感到大事不妙。

不过，她突然灵光一闪——

好像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从震惊想制止，到挑眉若有所思，最后心平气和，一系列表情变化沈椋都看在眼里。

“你怎么——”

他问到一半，又理解了她的意图，忍不住笑说：“你可真是不择手段呐。”

周了情扬起下巴，颇有几分挑衅和得意，“彼此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