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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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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呼呼,吹得鬓发飞舞。她身上的衣裳白日间落水湿了,就这么贴着肌肤,现在也没干全。潮潮的,风一吹,冷得肺腑发颤。

"对不起啊,"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说的是道歉的话,却寻不到毫厘歉意,"他选了你,我却没放你。"

早拿定了主意要留下她,如果萧珏选的是凤卿月,能让这位天齐权臣对皇帝冷心,何乐而不为?就算选的是她……也没什么损失。

她睫毛翕动,"没什么对不起的。"

"啊?"他没听清,凤卿云闭眼,"不用再说了,你要我同你去漠国,我去便是了。"

之前她也对他爱答不理,可完全不似现在的模样。冷冷的,真的一句话都不愿同他说了。

"我还没告诉你我是谁,你不好奇吗?"他偏不服,硬是要逗她说话。

凤卿云懒懒一笑,"拓跋昀,原来漠国的皇帝,这般天真。"

"你……"浓眉皱起,不自觉俯下脸,她发间香气幽然,他愣住。片刻释然,挥鞭加快,笑声爽朗:"凤卿云,你果然是个宝。"

她真是无语。

这男人先前与她说话,已然从"我主上"换成了"若你能归我所用",再加上通身的气度与那些手下毕恭毕敬、说一不二的样子,还能猜不出来么?

只是没想到,他身为一国之君,居然敢以身涉险,到了天齐腹地。漠国人五官深邃,体型健硕,即便隐姓埋名藏在普通人中,也能很轻易被识破,难为他想出这个法子扮山贼。

萧珏没有说谎,尧州守备一路放行,畅通无阻。出了尧州辖域,他们专拣荒野的地方走,直到天色发亮,到了个小村镇才停下。没有进镇,拓跋昀命人去买了几件衣裳,随后又入了山林中。

他们买得匆忙,裁衣铺里做好的成衣都是按照一般人的尺寸,到了他们身上,不是袖子短了,就是裤腿短了,难免显得不伦不类。凤卿云看得好笑,拓跋昀倒是不气,瞅瞅她身上发皱的衣裳,问道:"要不要换一件?"

凤卿云摇头,"一夜没睡,是要赶路还是歇会儿?"

漠人体力甚佳,他并不觉多累,只是看她脸色发白,还是吩咐道:"歇息一个时辰。"

众人分散坐下,看似闲散,实则将他俩围在中间,时刻保持警惕。

凤卿云倚着树干阖眼,身边一暖,是他挨着坐下。她皱眉:"你不能离我远一点吗?"

拓跋昀笑道:"都是男人,何必这么介意?"

秀眉皱起,终是没再说他。

凤卿月用的软骨散比之前暗卫使用的还要厉害,应是萧珏特意给她保命的,想不到用在了凤卿云身上。经过一夜,药效退了大半,也仅是能行走无碍。

一个时辰里混混沌沌,根本睡不着,等再次启程,气色比之前还要差。拓跋昀眉头皱得紧紧的,将她在马上护好,"你脸色好难看。"

她连眼都不抬:"是么。"

热脸贴冷屁股,好在他自认大度,不屑与她计较。启程上路,他胸怀温暖,比冷硬的树干不知舒服了多少,她昏昏沉沉,竟在他身前睡过去。

这一梦并不好眠。时冷时热,干痛燥闷,喉咙像是塞了一把灰,恨不能将其剖开,好痛痛快快地呼上几口气。整张脸滚烫发热,好像有小人拿着针在扎她的眼睛,一下接着一下,忍痛强悍如凤卿云,也忍不住低低呻吟起来。

"你醒醒……喂……"

男声低低呼唤,脸上发痛,似乎被人蹂躏着。她闷哼一声,慢慢睁开眼,眼前漆黑,只有温热的呼吸自上而下地洒在脸上。

梦魇一退,灵台清明,四肢仿佛充盈着用之不竭的力气。她不动声色地提气运行,真气无阻,可身体仍是发软,这是怎么回事?

"你生病了?"额上覆上大手,片刻又道:"你生病了。"这次是肯定。

她又不是铁打的人,仅是这两三天里受了多少的惊吓、多少的波折,身子骨本就不好,病了亦是正常。

"我们今天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拓跋昀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接着用漠国语与其他人说话。

她背抵着石头坐着,不远处有淙淙水流声,想是他们仍捡着山路走。天齐地大,官府的人要在山野间拦截到他们实属不易,她唯有靠自己。

庆幸的是武功既已恢复,只要再休养片刻,待身上因病而起的乏软好些,天微亮些,应当就能想法子逃走了。

"脑子烧糊涂了?"拓跋昀回到她身边,一条湿帕子擦着她面上的灰,嗤笑道:"你发什么呆呢?"对他突来的亲近有些不适应,她扭过头,"我没事。"

"你们天齐人都这么口是心非吗?"他不以为意,"浑身烫成这个样子,还嘴硬说没事。"

"你们漠人都这么随意示好么?"她反唇相讥,"我说了没事,你还在瞎忙乎什么?"

"你……"他气结,"简直不知好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难得他肯示好,默默接受便是了,得到优待总比性命堪忧强。可话到嘴边,就是忍不住要说出来。

全身都是汗,她以手为扇,在颈边挥了挥。分明是黑夜,为什么身后石头发暖,身下地面发暖,连发丝眼角都好像有光照着?

额头沁出薄汗,肌肤似桃花嫣然,看得拓跋昀莫名就将气消了。撇了撇嘴角,道:"太阳都快下山了,一天没进食,你肯定饿了,我让人去找些吃的。"

她猛地愣住,回过头,呆愣愣道:"你说什么?"眸色幽深,竟似望不到底。

拓跋昀被她的表情逗得笑起来,"莫非你不饿?"

她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忽又闭上眼,唇瓣翕动,像是在默念什么。须臾默默睁开,眼眸瞪大,余晖铺陈进她眼里,比这广阔天地还要绚烂。

他伸手挡在她眉间,"别这么看着光,伤眼睛。"

凤卿云发了一会儿呆,慢腾腾地"哦",终于低下头。

一阵阵寒意蔓上肌肤,顷刻前的虚热遍寻不见。她伸手覆在眼睛上,梦中的刺痛恍惚还在,尖锐地扎进薄弱的血脉。

"你……"他顿了顿,声音中带了疑惑,"你的……"

"不是说要去找吃的么?"她打断,"我饿了。"

周围安静得诡异,须臾面上微凉,他迟疑道:"你看不见了?"

她淡然:"我眼睛原就有伤,你将我掳来,颠簸折腾,不曾吃药,不曾上药,此刻旧伤复发,有甚稀奇。"

如此泰然自若,倒让他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抿抿唇,"等回到漠国,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替你医治。"

凤卿云不置可否,懒洋洋地闭眼假寐。天边云霞粲然似锦,她指间仿若捧着光,温暖明媚。但眉间一抹忧色,实难抚平。

时间紧迫,拓跋昀不可能为了她耽搁行程,弄块湿帕子让她自己捏着,将人圈在身前,趁夜赶路。如此奔波,又是病体,换作寻常人早就耐不住了。幸是她武功恢复,自行调节一番,到了次日,烧热已经退下来。

日夜颠倒,晨昏不知,他们休息时她琢磨该怎么逃,他们上路时她方肯睡。等一行人终于光明正大地进了城镇,她的心才略略安定下来。

既能无遮掩地到百姓中,又不会惹人耳目,此处必定许多漠国人来往。而天齐与漠国互通有无的商市,非儋州莫属。

儋州……

到了这地方,拓跋昀明显地轻快许多,连他那些手下也不再如之前那么沉默,开始叽里咕噜地低声交谈。因时辰太晚,不能出关,一行人到驿馆休息。他将她抱到房里,沿路目光灼灼,她沉不住气地将脸转对着他胸口。

拓跋昀笑得胸膛震动,进了门,"相国大人,你害羞了么?"

凤卿云恼怒:"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搂搂抱抱,但凡知些礼教,谁不羞?"

言下之意,岂不是他不懂礼教。拓跋的轻哼,"要不是你行动不便,我需要如此?一国之君为你牵马、代步,礼贤下士至此,你不但不思回报,反而恶言相向,这就是礼仪之邦的表率?"

"你说得对,"她轻笑,"我生来不识好歹,你何必管我?"

他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瞪她一眼,转身出了门。

终于把这个瘟神送走,她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从尧州到儋州,他们可算是寸步不离,尤其是她看不见以后,做什么都有人看着。若非她以死相逼,只怕连出恭都不能幸免。

每日提心吊胆,就怕行差踏错让人知道了身份。

"凤公子,"门上轻响,传来拓跋昀手下略显生硬的汉语,"主上命我送水来。"

"进来。"

门板"吱呀",两人抬着木桶进来,放在距她左侧不远的地方。随后一人退出,留下一人道:"凤公子,主上说多日赶路匆忙,委屈了公子,命我为公子洗身。"

洗身?她蹙眉,"不用。"

男子道:"这是主上的命令。"

"我说不用,"她已然带了怒气,"我是什么身份,即便看不见,也轮不到一个男人来帮我!"

天齐富贵人家规矩多,他不以为意,见她坚决,只好先妥协。退出片刻,带着个小姑娘回来,"凤公子,主上说您若嫌弃男子手脚粗鲁,便让这位姑娘来。"

小姑娘怯怯行礼:"公子。"

凤卿云一个头两个大,不懂他为何非要自己沐浴。一低头,身上的味道飘进鼻子里,不免僵住。唔……几日没有换衣,似乎确实不大好闻。

路途间遇到山溪湖泊,他们也会轮流下水洗洗,拓跋昀几次愿带她下水,都被她借病拒绝。天气越来越热,每日风餐露宿、尘土满面,亏得他受得住,一直与她共乘。

"我身上还没好,入水病更重怎么办?"她冷淡以对,"你们都出去。"

这下彻底没办法了。

她不愿洗澡,拓跋昀没再相逼,只让人送来干净的衣裳放着,随她的意。小姑娘伺候她用过晚膳之后就走了,她安静等了一会儿,确定人只在屋外守着,并没有进来干扰的意思,这才摸索着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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