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只剩下两人。

“阿肆，你会怪我吗？”顾浔仰头问身后的凌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解，可能是那种得不到所爱内心无法宣泄的痛苦吧，就如当初凌肆拒绝他那般，希望乔鹏也能找回自己。

也像妈妈说的因祸得福，如果不是乔鹏，也许他没那么快站起来，最重要的是凌肆答应跟他交往，不然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攻破凌肆的壁垒。

“不会，”要怪也只怪他，是自己没护好顾浔。

顾浔望着凌肆锋利的下颌线：“那你别绷着脸行吗？”

凌肆肃穆的表情放松些许，顾浔的头再往后仰，期盼的眸光熠熠生辉：“阿肆，我们可不可以提前交往？”

凌肆双掌轻轻拖住顾浔的脑瓜子，低头就这么一上一下看着对方：“你听话一点我会考虑。”

“我哪有不听话？”顾浔小脸蛋皱巴巴。

凌肆一一指出：“纪阿姨说你今天做完训练马上走了，没有按要求好好放松腿部肌肉。明叔做的营养餐，你只吃了一半不到，昨晚不听劝，非跟我熬夜看书，还有......”

“停，停停，”顾浔打断他，“别说了，我以后听就是了。”

从那天开始，顾浔非常配合康复训练，正因如此，复健效果日渐显著，现在站立几十秒完全没问题，只是走路还很困难，迈出的脚因力道不均衡，容易摔倒。

不过顾浔依旧保持乐观心态，没有不耐烦更不气馁。纪非晚和顾景黎甚是吃惊，顾浔以前可不会给自己加油打气。

辗转到校庆当天。

凌肆看书心不在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浔问他怎么了？

凌肆问：“晚上表演，衣服还是上次那件吗？”

顾浔从他的语气闻到了酸味，打趣道：“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凌肆：“好看是好看，但那么多人看着不好。”

“哪里不好？”顾浔故作不解，“好看除了给自己看，也可以给大家看的。”

凌肆犹犹豫豫，半晌后沉着声：“前面太露了。”

瞧着凌肆别扭又拧巴的表情，顾浔乐得开怀大笑，他太喜欢凌肆吃醋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

笑得肚子都疼了，缓和一会，他倾身靠近凌肆：“那我以后只穿给你看，好不好？”

凌肆直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嗯”出一个字。

校庆如此重大的场合，穿着自然要正式些，顾浔演奏小提琴都有定制的专属礼服，只是他好几年没穿了。当初回国这些他都没带，都是顾景黎瞒着他带回来的。

当顾浔一身内搭白衬衫的黑色燕尾服站在他面前时，凌肆认为所有美好的形容用在顾浔身上都不为过，优雅高贵，美得令人窒息。

顾浔小心地迈出一小步，第二步时双腿因力量不支，脚一软。

凌肆三步作两步上前揽住他的腰，顾浔站稳后，微仰着头：“你刚刚那样看我，我是不是很漂亮？”

清透的琥珀眸子一眨一闭，仿佛让时光停了好几秒，凌肆的呼吸也跟着停滞。

顾浔深邃的眼神描摹着凌肆的五官，视线落在唇上：“阿肆，我想亲你。”

微哑的嗓音诱惑力十足，穿透凌肆的耳膜，直冲脑门，他怔愣着不知所措，喉头发紧，本能地蠕了一下。

捕捉到这一微小反应，顾浔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慢慢靠近。

呼吸缓慢交融，眼看要贴上来的双唇，凌肆握住窄腰的手不自觉收紧。

“小浔，阿肆，准备出发了。”

顾景黎的声音吓得凌肆一震，不小心碰掉顾浔的胸针。

他放顾浔回轮椅，捡胸针发现上面的一颗小钻石掉了，面露难色：“弄坏了，对不......”

“没事，不需要道歉，放久了不结实，不戴也不影响。”顾浔拿过他手里胸针放下。

顾浔问：“你怕我爸知道？”

与其说怕，不如说是歉疚，内心深处的愧疚是他之前拒绝顾浔的原因，凌肆垂着眸，好一会才说：“不是，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浔牵着他的手轻抚，神色温柔：“我会等到你准备好，走吧，下楼。”

凌肆点头，推着轮椅出门。

-

圣迦斯校庆十周年，校友都还很年轻，能回来的不多，因此学校邀请学生家属。顾景黎夫妇肯定得出席，毕竟是儿子车祸后第一次正式登台。

一家子超高的颜值出现在校园，瞬间成为热门话题。

纪非晚望着顾浔和周围同学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她甚少在儿子脸上见过灿烂笑容，不由得欣慰，对顾景黎说：“Kingsley，你当初是对的，小浔应该有他的同龄伙伴。”

“这得感谢凌肆，”他一开始也有些担心凌肆受不了顾浔的倔脾气，直到正式见面，顾景黎才放心，凌肆有超乎年龄的稳重，长相还特凶，是个挺特别的孩子。

纪非晚认可道：“而且我发现小浔很听他的话。”

周末放假的康复训练如果有凌肆的陪伴，顾浔会更努力。只是最近好像有点瓶颈了，按陈院长所说，能站立后就得往走路层面训练，但顾浔最多能走两步。

给德国康复机构的资料那边回复，是希望顾浔过去做进一步的评估。

陈院长表示再观察半个月，如果效果不明显就去德国。

“这次小浔会不会抵触？”上次之后，纪非晚总归有些担忧。

顾景黎：“不会的。”

顾浔的心态不一样了，以前执着于站起的行为，如今他有了动力，也是李医生说的内驱力，认知上的改变会促使行为作出相应的改变。

顾景黎一如既往温柔的宽慰妻子：“我们很久没一起回校园了，好好欣赏今晚的表演，别想太多了。”

校领导致辞，宣布晚会开始。

“凌肆，快看，沈若蓝。”

白濠手肘撞撞旁边的凌肆，“不愧是班花，是不是很漂亮？”

顾浔望向大舞台，开场舞的女孩们身段婀娜多姿，再看看凌肆，表情从一而终的严肃，他也问了一句：“漂亮吗？”

凌肆转过来，对上一张白嫩精致的脸庞：“漂亮。”

“谁漂亮？”顾浔问。

凌肆左右扫一眼，小声道：“你。”

顾浔嘴角微弯，笑意如波纹般荡漾开来，荡漾的笑容如水纯净，直抵人心，凌肆都看呆了。

顾浔心情愉悦：“你陪我去后台。”

凌肆先出去拿起放边上的拐杖，现在顾浔用拐杖不像以前那么吃力，康复师也建议他多拄拐杖锻炼下肢力量。

凌肆跟在他旁边提着小提琴箱。

搭建的露天大舞台有升降设备，顾浔直接坐在升降台的凳子，缓缓上升。

凌肆没有回到观众席座位上，而是在旁边等待，算起来是他第三次看顾浔表演了。

精湛技巧与丰富的情感，加上极高的音乐天赋和悟性使他在任何时候演奏任何作品都那么地游刃有余，难以想象车祸之前的顾浔站在世界舞台是多么的出色。

顾浔是天生站在舞台上的演奏家，凌肆不懂音乐，却能共鸣，共情旋律中的情绪。

“演奏饱满，充满了灵性。”

旁边有人赞叹，“帕格尼尼这首《我心悸动》，二重泛音与跳弓技巧是很难的，可他的演奏技巧已炉火纯青，不愧是天才。”

“可惜坐着拉用不上腰部和腿部的力量，若能站着演奏就更完美了。”

尽管不是那么完美，顾浔依然赢得雷鸣般的掌声。

纪非晚眼眶含泪，距离上次顾浔演奏小提琴过去三年多了，期间顾浔愣是没再碰过小提琴，如今他的水平不减，她激动得到处摸索。

“怎么了？”顾景黎问。

“我得录下来，”她要给顾浔的导师看。

顾景黎笑道：“学校录着呢！”

顾浔校庆晚会一战成神。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热度依旧高涨，丝毫不受他模拟考成绩倒数第一的影响。因为他们发现学渣与天才是可以共存的。

这天周六，午餐过后，四人在客厅看电视。

几分钟后，纪非晚眼神示意顾景黎，顾景黎意会，轻咳两声：“小浔，阿肆，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顾浔靠近凌肆坐，他们收回视线看向顾景黎。

顾景黎开口：“阿肆，下个星期开始你要一个人上学了。”

顾浔大惊，问：“为什么？”

“我和你妈妈今天上午跟陈院长沟通了，提前结束这边的训练，准备去德国。”

顾浔瞄一眼凌肆，闷声问：“不去不行吗？”

“目前你在国内的复健效果太缓慢，德国那边有明确回复，这次的机会很大，我们都希望你能康复。”顾景黎反问道，“这也是你所想要的，不是吗？”

顾浔做梦都想，可一想到和凌肆分开，他舍不得。

“到了德国，你可以给阿肆打视频电话，”顾景黎知道两人感情好，鼓励道，“争取在明年凌肆高考前回来。”

果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顾浔闷不作声。

凌肆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问道：“顾叔叔，下星期几出发？”

“周一。”既然要去，他们想越早越好。

顾浔惊道：“这么急！”也就是说加上今天，他只有不到两天时间跟凌肆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