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不宜泡久，二十多分钟后凌肆丢下还不愿意走的白濠与陈子彬，带顾浔回到酒店。

凌肆洗澡时间短，先洗。

打开花洒开关，冷水浇灌全身，挤压沐浴露动作一顿，视线注意到开关是偏右边热水位置，倏而想到顾浔打喷嚏的原因，开关向左掰，几十秒过去了，出来的也是冷水。

凌肆洗完出来给前台打电话，说明浴室没热水。

没多久，前台带着维修工上来检查，工人检查完反馈，猜测可能是无障碍房不常用，热水系统有故障。

前台提出给他们换房间，但无障碍客房本就很少，目前仅有一间单人豪华大床房。

“要不我跟白濠挤挤？”酒店价格贵，且明天回校了，凌肆认为没必要花额外的钱多开一间，“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顾浔面色一沉，幽幽道：“你嫌弃我！”

换的房间就在隔壁，不费多少时间移动。

单人房空间更大，向外的整面墙为落地窗设计，在床上可欣赏窗外的风景。

顾浔洗澡出来，哈嚏——

身后传来连打的喷嚏声，凌肆停下笔，调高空调温度，扭头问道：“又洗冷水了？”

“没有。”顾浔揉揉鼻子否认，其实他也不觉得冷，就鼻腔老是痒痒的，总忍不住打喷嚏。

从轮椅移到床上，顾浔坐着安静地欣赏山脚万家灯火夜景。

两套题刷下来，夜已深。

顾浔已经躺下，凌肆留了一盏通往卫生间的地灯。

刚躺下，床上窸窸窣窣。

“凌肆，你为什么不睡床？”顾浔翻身，望向躺在沙发上的凌肆。

“我怕睡觉习惯不好影响你睡眠，”沙发将就也能睡，凌肆曲着两条大长腿。

宁愿跟白濠挤，睡沙发，都不愿意跟他睡，顾浔委屈巴巴：“你是不是嫌弃我才不愿意跟我一张床？”鼻音略重，尾音像夹着似有似无的哭腔。

貌似他才是被嫌弃的那个才对，凌肆轻叹，起身走到床边躺在一旁的空位，小声道：“睡吧。”

顾浔仰躺，侧看了眼睡得板板正正的凌肆，满意地闭上眼睛。

清晨六点，生物钟准时敲醒，凌肆一睁眼。

顾浔跟小考拉似的迷迷糊糊扒拉他的手臂，小脸蛋贴着肌肉凉丝丝的，皮肤像刚弹过的棉花被那般松软。

凌肆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起床，目光来回扫了几遍天花板，最后停留在漂亮精致的睡颜上。

一张混血脸看着比他的手掌还小，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饱满的额头，露出小鼻尖，睡着唇角依然微翘上扬，像处于甜美的梦境中。

忽然额角一缕头发滑落，小鼻尖动了动，似要打喷嚏，凌肆忙轻轻撩起柔软的发丝，顾浔吸吸鼻子又睡了。

七点，凌肆不得不叫醒顾浔。

顾浔欲翻身，手臂刚动，酸痛感袭来，上半身快散架了。

“好痛，”话一出口，鼻音浓重，随之一只大手覆在他额头。

确认没发热，凌肆又检查顾浔的手臂，没发现有淤青，直接抱起他坐轮椅上，推进洗手间：“你先洗漱，我收拾东西。”

顾浔头有些昏沉，缓和好半天才回神，洗漱出来时凌肆已经收拾好了。

吃过早餐集合出发去最后一站，文创中心。

参观过后，大部分同学们奔向文创产品选购区。顾浔没什么精神去购物，跟凌肆继续观赏古代的书画、雕刻等艺术品。

没在购物区看到凌肆，喻娴折返展厅，来到二人跟前打招呼。

“凌肆，你周末一般做什么？”

“学习，运动，”凌肆坦诚道，“偶尔打一下游戏。”

喻娴面露喜色：“那你周末去图书馆吗？市图书馆。”宋欣说暧昧期的男女借口去图书馆看书，其实跟约会没什么差别。

凌肆摇头：“没去过。”

以前住坪南村，图书馆离得远，现在光顾家书房的书也够啃一辈子，主要他看书都是比较有针对性的，不需要非得去图书馆。

没去过说明以前也没跟其他人去过，喻娴心喜，随即又问：“周末要不要一起......”

哈嚏——哈嚏——

顾浔拿出手帕捂住口鼻，又打了几个闷闷的喷嚏。

凌肆一看，顾浔不知什么时候跑到空调冷气出风口，忙上前推开轮椅。

顾浔拿开手帕，周围的冷气瞬间再次灌入鼻腔，凉凉痒痒的，想打没打出的喷嚏让他很难受，眼眶含着泪。

“凌肆，我想出去，”顾浔泪眼汪汪，鼻音很重。

凌肆跟喻娴颔了颔首：“抱歉，他不舒服，我们先出去了，”推着轮椅往出口方向。

已临近中午，户外太阳烤人，顾浔看一眼手表：“快到集合时间了，要不我们先回去？”

凌肆边推轮椅边问：“你好点了吗？”

光线刺眼，手臂酸累，有种昏昏欲睡的疲倦感，顾浔靠着轮椅背，懒洋洋地说：“困。”

凌肆跟班主任报备，提前去吃午饭，顾浔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点粥。

上车后，有女同学得知顾浔感冒，掏出自己常备的感冒药给凌肆：“效果还不错，就是吃了会有苦味儿，”说着又拿出一小包棉花糖，“吃糖就不苦了。”

凌肆道了谢。

校车出发返校途中，同学们在分享研学所见所闻。

吃过药的顾浔靠着窗，皱着眉头半梦半醒低喃：“苦。”

“吃颗糖，”凌肆撕开棉花糖，拿出一颗放在顾浔手上。

顾浔阖着眼，抬起酸痛的手臂，准备放到嘴边时，因手酸而抖棉花糖掉落，吃了个空。

见状，凌肆直接喂到他嘴边：“张嘴。”

小小棉花糖入口即化，甜味瞬间冲淡苦味，顾浔吧唧着嘴，微微张开嘴，意思是再来一颗。

凌肆捏起三颗送到嘴边，顾浔咬了一颗，舌尖触碰到还有棉花糖，立刻张嘴一口咬过去，生怕没了似的。

速度之快，凌肆只收回了大拇指，顾浔困得迷糊，就着咬到棉花糖与食指沾的糖霜一起嘬。

舌尖萦绕在指尖，莫名的熟悉感拉回到昨晚的梦境，软乎乎的东西贴着他的嘴唇，跟棉花糖一样绵绵软软，香甜丝滑。

触感极其真实，难道他昨晚......凌肆脑子一片轰然，如同上升空中炸开的烟花。

而此时，顾浔发现嘬不化嘴里硬邦邦的“棉花糖”，于是变为啃。

痛觉使得凌肆回过神来，趁顾浔张嘴啃咬之际迅速抽离。

一路上，凌肆总有意无意盯着顾浔的嘴唇，严重怀疑昨晚自己本能地干了什么。

-

研学归来。

吃了特效药以及经过一晚上的休息，顾浔精神状态好很多，本来纪非晚让他请假多休息一天，顾浔不听，非得去学校，理由竟是快期末考试了。

放松身心后，同学们开始专注投入到复习中。

林笑笑提着两块钱的夏日解暑绿豆沙跑高二1班，慰问辛苦学习学长们的同时也汇报进度。

“我已经知道梁家栋现在抽烟的地方了，在操场一处犄角旮旯。”

众所周知，已有烟瘾的人短期内不可能戒得了烟，烟瘾犯了憋得难受，梁家栋肯定会再找个新地方偷偷抽，他们再想办法拍下证据，如果屡次违规，学校处罚会更重。

这是之前几人密谋再抓梁家栋小辫子的计划。

顾浔提醒她：“小心点，注意安全。”

林笑笑安抚道：“顾学长放心，不用我出马，我人脉很广的。”她找了话剧社学表演的同学帮忙，如果被撞见，就假装暗恋偷拍，反正梁家栋挺吃那套的。

“对了，”林笑笑问，“你们研学好玩吗？”

“好玩，”陈子彬忙掏出手机，“除了给你发的一些照片，我还录了视频，最搞笑的是白濠和顾浔求签，都是下下签，哈哈......”

陈子彬绘声绘色给林笑笑讲述求签解签文的糗事，全然不知两道死亡射线在刀他。

林笑笑认真看视频，其中某一段反复查看，自语道：“不是啊，顾学长抽的是上上签！”

她往回拉进度条，定格在某个画面，放大看卦签上的字，念了出来：“几世轮回几世缘，奈何桥上再相逢。”

“这根卦签确实是从顾学长的签筒飞出来的。”林笑笑亮出手机屏幕，“慢放前面卦签刚飞出来的录像，后面两根卦签相碰，顾学长的就飞到右边了。”

“真的假的？”

白濠抢先拿过手机，按林笑笑的方法查看，约摸过了一分多钟：“真是你的，顾浔。”

“那就不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梦，”陈子彬咂摸着下巴，“话说回来，你跟谁几世轮回又重逢？”

“相信科学，不要迷信。”顾浔在汤池已明确，不管有无轮回缘分，眼前埋头苦读的人只能属于他。

手机“嗡”的一声震动，埋头苦读的人拿起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九宫格飞快敲字。

凌肆发了一段长文，几十秒后拿着手机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神神秘秘的，一定是给喻娴打的，”白濠嘀咕，“说不定暗地里准备去约会。”

一开始顾浔认为白濠在瞎说，然而接下来几天，凌肆敲手机与打电话的频率更高了，而且每次打电话不是出去就是偷偷摸摸很小声。

到了周末，凌肆接了个电话，说要出去一会。

想起研学时喻娴约凌肆去图书馆的情形，顾浔追问：“你去哪儿？”

“约了朋友有事，”凌肆手机揣兜里，准备出门。

顾浔轮椅一横，挡住他的去路，问得很直白：“你是不是在早恋？”义正言辞地指出，“老师说过早恋影响学习，不能早恋。”

以前总窝在自己房间的顾浔，自研学感冒好了后，每天主动来书房和他一起学习。凌肆有理由怀疑小老外最近学习过度导致脑子混乱，明明自己才是早恋的人，现在反过来指责他早恋。

否认道：“没有。”

顾浔：“我不信，除非你带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