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林见白睡的很不好，他断断续续醒了五、六次，每次都口干舌燥、头昏脑胀，在抿了几口水后，他才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着。

卧室内明明开了空调，林见白还是感觉到室外才有的燥热，他踢开被子，把衣领向下拉了拉。

不知不觉间，卧室内起风了，像山林间的野风，自然、时大时小、裹挟着青草香和夏日的燥意，这阵风吹到林见白身上，让本就觉得热的林见白更加难耐。

翻过身，林见白没有睁眼，他伸长手臂，依靠着直觉摸到床上的空调遥控器，连着调低了好几度，之后又扯开了睡衣的几颗扣子。

在暴力的拉扯下，圆滚滚的纽扣咕噜咕噜滚下床，消失在夜色里。

在空调声中，林见白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但随着房内凉意逐渐减少，林见白又开始翻来覆去，转换睡姿。他没有醒，但也没有完全睡着，处于半梦半醒的浑沌状态。

“渴。”本能驱使着林见白伸手找水杯，却怎么都摸不到。

燥热和口渴让林见白皱着脸，他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逐渐有彻底醒来的趋势。

模糊间，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被递到林见白嘴边，抵着他的牙齿，林见白咬了一口，满满的汁水流进他的口中，滋润着他干燥的喉咙。

一口、两口、三口……

深红色的果实全部被林见白吞下。

……

第二日，林见白是被冻醒的，他看了眼空调，显示18°。

“靠，谁干的？”林见白骂完，才依稀想起调低温度的人好像就是他自己。

一想到昨晚的燥热，林见白摸了摸手臂，又摸了摸腿，没摸到黏糊糊的感觉。

“奇了怪了。”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流了很多汗，好像……还吃了什么东西？

林见白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摸脸，随后张开口，没在里面找到食物残渣。

“是梦吗？”林见白神情疑惑，低声喃喃着。

被燥热弄醒了太多次，林见白已不确定昨晚感受到的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里的。

离开卧室前，林见白找了一沓纸，垫在佛像下，阻止‘咚咚’声的发出。

“妈，我房里的空调好像坏了。”见到林母，林见白立马抱怨道，“昨天晚上我被热醒了好多次。”

“坏了？让你爸去看看，可不能热着佛像。”

“那您帅气可爱迷人的儿子呢？”

“你？”林母上下打量了眼儿子，“热坏了就自己去医院。”

林见白瘪瘪嘴，在早餐还没出锅前，用手抓了点尝味，随后在林母生气前，快速逃出厨房。

下午--

林父带着从邻居家借来的工具，检查起空调。

“没出问题。”一番操作后，林父说出结论。

“可我昨晚被热醒了好几次。”

“那是你太怕热了，开低点就好了。”林父不以为然，“等会儿把衣服穿好，五点左右你何叔叔要来一趟。”

“哦。”林见白拢拢衣服。

“换衣服后，把这个一起给你妈，让她给你缝一下。”林父对着林见白握拳，手中捏着什么。

接过东西后，林见白发现是一粒纽扣，他的睡衣上的。

“你卧室里那张桌子是专门用来摆放佛像的，纽扣这些东西，下次放在你书桌上就好。”林父接着说道。

“不是我放的。”林见白嘟囔了一句，林父听到了，但只当是儿子耍脾气。

等林见白再次进入卧室时，他看见佛像底下垫着的纸不见了。

估计的被他爸抽走的，林见白想着。

空调吹出的风很是清凉，林见白站在空调下吹了会儿，想起林父的嘱托，决定换衣服前先去洗澡，尽管没找到任何证据，他还是觉得自己昨晚流了一晚上汗。

佛像撞击桌子的声音很有穿透力，林见白将水流开到最大，依旧能听到那吵了他一夜的‘咚咚’声。

清晰、沉闷、绵长。

闭上双眼，冲洗头发上的泡沫时，林见白忽然闻到了一股青草香，似乎还带着一点果实成熟后散发的甜味，在洗发液和沐浴露的人造香精味中，这些气味尤为清新。

他下意识睁开眼，泡沫顺着头发滑入他眼中。

“嘶！”疼痛让林见白再一次闭上眼睛，顾不上头上的泡沫，他开始用冷水冲洗眼睛。

镜中，水珠在林见白的皮肤上滑动、滚落，组成了一道道经文，像丝绸般缠绕着林见白，然而细看下，却发现里面的文字排列错乱，字词颠倒，如同它的书写者一般混乱。

……

离开浴室后，林见白的右眼还带着少许的红意，那是洗发液和暴力揉搓留下的杰作。

“倒霉。”林见白抱怨着，“好吧，我还是宁愿选择幸运一点。”

路过佛像时，他停顿下来，动作散漫地坐在蒲团上，仰头盯着佛像。

“爸妈都说你有用，那就请你多保佑保佑我吧，泡沫进眼睛太难受了，我现在还在疼呢。”林见白可怜兮兮地说完，没忍住笑了出来，“啧，这语气真恶心。”

等头发干期间，林见白一直坐在蒲团上，没有去床上躺着，也没有换衣服，他一会儿自说自话，做着各种古怪搞笑的表情，一会儿打开手机看群聊，和群友争夺龙王的宝座，偶尔还会抬起头，对着佛像重复几句无厘头的话。

……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若有若无的青草香，而沉浸在四黑中的林见白没有注意到这股浅淡的气味，他垂着头，专心致志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

“扁子，帮我把小门的两块板子下了，我要来冲门。”林见白突然大声喊道，同时在心里紧张地算着距离。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抬过头了，这让它产生些许不满。

吵闹，就连山林里最爱唱歌的麻雀都比面前的人类要安静不少，但是……佛像低垂着眼，铜制的瞳孔里逐渐浮现出林见白的轮廓。

它寂寞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