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备调试好了，你看下有没有问题。”林屿把半导体散热器丢给言时，用自己手机虚空做了个模范动作教他安装。

D5排位里是有PC端的，但比赛中只能使用手机操作，训练时配备的都是内存充足，性能强大的游戏机，为了保持手感和灵敏度，散热器必不可少。

言时没用过这玩意，但他不愿让人觉得自己没见识是个土包，闷声嗯了下，接过来，依葫芦画瓢夹在了手机上。

也不是多高级。

他在心里嘀咕。

“机位在贺颜身边行不？”林屿没注意到他的局促，关切地问了句。

虽说言时惜字如金，气质冷冷的，但行为举止看上去安静乖巧，穿着也十分规整，加上是未成年，林屿完全把他当乖小孩看待，语气都跟着轻和了些。

言时：“都可以。”

在今天之前，做梦没料到有试训的机会，进入俱乐部更是想都不敢想，能坐在这他就很满足了，再没有别的奢望。

这可不是一句随便就能马虎的事啊。

林屿倒不担心队友之间的摩擦问题，主要程肖这个b人兜不住东西，急功近利不说，还又菜又爱玩，特别喜欢上嘴脸。

先前人仗狗势赢一把KS都得瑟成那样，恨不得跑到对面的坟头上去跳舞，这还不是他打的，要让他以战队老人的身份把言时带飞，会变异成什么样林屿都不敢想。

言时自尊到甚至有些自卑，和程肖这个性格完全是八字相冲。

正想着要不然换给末鱼带带，耳边却突然砸入一道伴随着震动音的话语。

“倾诺，你的电话。”

他循声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皮肤白皙的男生递着手机向他们走近。

陆明悦刷完牙后洗了把脸，还没摸到眼镜就听一阵震动在沙发上摩擦，看见是言时的手机挂着在充电，顺路就带过来了。

“谢谢。”

言时接过一看，屏幕上备注的名字赫然在目——胡姐。

这一刻，厌恶的神情在脸上一闪而过，他二话没说，熄屏挂断了。

陆明悦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戴上眼镜，侧目说：“怎么挂了？”

言时被他一问，余光扫去，低声说：“催我单子的。”

“哦，你打代练？”陆明悦疑惑，那不更该接吗？

不过看言时表情不善，多半是不太愉快的私事，就没追着问，只提了嘴显而易见的事实。

“对，帮人冲榜打牌子。”言时说。

D5中有个东西叫做角色认知分，只有参与排位赛才能获得，每个角色的分数相互独立，段位越高，认知分上限越高。

各个角色排名前十的玩家可获得S级徽章，依次往下则是A级，B级和C级。

有些人喜欢某个角色，专门花钱来给自己的号拿个牌子镀一层金，或者纯粹老板需求要上分，他们就会去找中介胡姐，然后再通过她的人脉落实到各个代练手里。

言时退群时群里已有三百多人，全是胡姐找的路人高手或者赚外快被人拉进来的，用脚趾头想都知她不满自己跑了，专程追过来兴师问罪。

正巧，言时也有事要问她。

只不过不是现在。

这说法让林屿来了兴趣。

“你打过几个角色的？”

要知道，牌子的竞争非常激烈，这象征着国服高玩的荣耀冠冕，每周都会更新，越往上分数越高。

有些热门角色甚至到了神之领域，S1的断层分数令第二名望尘莫及，多是职业圈里的专业选手保持着，因为这种高水平人选很容易被俱乐部相中，比如林屿先前看上的两个辅助和OB位，全是从榜前找的。

言时能做这门生意说明至少有多个拿手的英雄，且熟练度还较高。

七七推荐他时可没提过这茬。

“都打过，大部分是AB牌的，S要看情况，胜率没法保证。”

听出教练在打探角色池的深浅，言时没乱吹牛，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隐瞒只会在暴露时让自己更加难堪。

林屿了然地笑了：“刷段位是吧。”

高分段牌子不好打，先把段位故意掉下去，再用这个角色一路赢上来，如此往复，认知分会往上涨，但段位和胜率却不怎么好看，代练的经典手段了，他一说林屿就懂。

反正老板只要牌子，这么干无可厚非。

当然也有人想要段位胜率认知分三手抓，那只能说就算他敢这么要求，也要看世上有没有这种神人，真有这资质早飞黄腾达了，还稀罕这点钱做什么代练。

言时点头，算是默认了。

他确实没有一口价上S的实力，否则不至于各个俱乐部跑断腿连试训都约不到。

“还行，这样不会在救人位里限制死，牵制修机都能打，缺什么就补上。”

林屿欣慰之余依然有点忧心，抛开打得累这一外在因素不谈，言时需要掉段就说明他没有混迹于巅峰的水准，一个月后他要面临的可是IVL联赛屠疯人院，里面个个是被职业人队养蛊暴打出来的怪物。

起点不高，这段时间未必能练出来。

林屿很难不为现在的ETC捏把汗。

“补上什么，咱们队要招替补了？”

正说着，程肖人还在大厅，八卦的声音就已经从遥远的虚空传进训练室，天塌下来他可能顶不上，但吃瓜永远是第一线。

“是啊，不然就凭咱们几个歪瓜裂枣，不是第一局就得被民间队抬了？”林屿笑着，这种随口就来的自嘲，已经成了ETC超绝脱敏治疗的素质体现。

对于全球赛来说，抽签对战到海选上来的民间队是最幸运的，虽说和IVL十大职业队的交锋终究无法避免，但一上来就打生死战谁都不好受，能越后遇到职业队越好，夏季赛一轮游就算了，深渊赛再输民间队可就真成职业之耻了。

“想被抬也得抽到好签才行，还没开打就做法请神想蒙混过关，到时抽出一个王炸你不傻眼了。”

余简生跟着进屋，一分不差进入训练室的两人走过身后的过道，言时不着痕迹地抬身让了让。

“那要看是谁了，输给QR或者IL这种大满亚也不丢脸。”

然而他低估了这个二百五的大大咧咧，程肖一进门就把手搭上电竞椅，给队长让位置时不小心挤到言时，手肘抵在了人家脖子上。

“不好意思，没碰到哪吧。”程肖赶忙道歉，下意识撑桌的手按到了言时跟前的手机。

“没事……”

言时偏着头，话刚到嘴边，只听“滴”的细微一声，这边包括林屿在内的三人都愣了。

这声音代表散热器的启动，伴随引擎的转动，风声开始嗡嗡起来。

也就是说言时刚才只套上了架子，并没打开开关，就像猴子拿着手机，却只用它来砸核桃一样。

程肖纸糊的脑子难得灵光了一回，他没挪手，慢慢抬起脸来，思考着该说什么才不会让言时尴尬。

而言时也瞬间明白了这玩意的运作机制，顶着一张毫无所谓的冷漠脸对上程肖的视线，手指紧攥，耳后和脸上全都热得烫了起来。

丢脸死了。

“你俩干嘛，玩壁咚？”余简生淡淡带哑的音色从背后传来，不等程肖解释，一只修长的手横空插入两人中央，掀开了他的手。

程肖：“没，我不小心……”

“那还不起开，今晚就这么睡得了。”

余简生冷淡地扫他一眼，按动两下，把风速调到最大后丢给了言时，不忘埋汰程肖一句：“转得好好的给人家开到最小干什么，你热手机不热？”

什么最小？他在说啥？

突然间，程肖灵光一闪，猛的明白了自家队长的良苦用意，挠上头笑说：“我怕声音太大，倾诺听不到技能声。”

很多游戏局内都会有逼真的环境音，选手能通过声音发现蛛丝马迹从而改变策略去应对，有时说不定会成为扭转乾坤的关键。

“神经，别人不知道戴耳机？”只要有人嘲贺，陆明悦一定会帮帮场子。

“定制耳机不还没到吗，我关心新人也有错。”程肖落座调试手机，不满嘀咕着。

“你不欺负人家我就谢天谢地了。”林屿早已看透一切，多年媳妇熬成婆，他指定得偷偷压榨乖宝宝。

“我又不像北秋孤立所有人，有病欺负他？”程肖老大一个不服。

“你他妈腰子不想要了？”陆明悦就差拿刀架他脖子上。

“让让他吧，只有阳痿男才会整天盯着别人的肾看。”林屿平静地开口。

“别说了，你爹我同意捐献。”余简生说。

言时一把接住手机，听着队友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斗嘴，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些许。

“不过话说回来，倾诺，你觉得如果真找替补，谁会被换下首发啊？”程肖打开游戏客户端，状似不经意地凑近了言时。

这话刚一出口，立刻换来了四道鄙夷且无语的目光。

看吧，狗改不了吃屎。

“不知道诶。”

言时捣鼓着手机回了一句，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喊一声：“狗哥。”

程肖虎躯一震。

“叫你爹干啥？”

游言刚出洗手间听见这么一声，余光扫去时大感蹊跷，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他说你要被换下首发。”言时人畜无害地指认程肖。

“哦？”

游言眯起双眼，锐利的目光望过来时压迫感十足——实际却是近视眼啥都看不见。

“把我换了请谁来打，”他不假思索地笑了，“你最爱的虚伪啊？”

“不不不……”

程肖真的只是想加个好友显摆一下，哪想到狗东西这么记仇，他顿了顿，直接贼喊捉贼指向言时：“我没这么说，是他说的。”

游言看向座位上的其余两队友，他们纷纷摆手表示：“就是他说的。”

程肖爆炸了：“不带这么玩的！你们搞小团体霸凌！”

林屿：“小团体拉我一个。”

“你小子睡觉的时候最好两个眼睛给我轮流站岗。”

游言落座，懒得和这个傻卵一般见识。

五人到场，总算是首发补齐，准备队内训练了。

“你的合同在打印了，杨哥说资料完备后就官宣，记得关注下微博，到时转发一下。”林屿提醒了句言时。

余简生说得好听，和其他战队约练后再做打算，但话说回来，若四个首发人队选手都没补齐，又谈何约练。

“排位打满吗？”陆明悦问。

现在才九点三十多，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程肖第一个矫情起来：“打个屁，等会要训练，我还想吃阿姨做的夜宵。”

他话音刚落，余简生就无情地打破了这美妙的幻想。

“打满，你带带倾诺。”

不仅夜宵没了，还要带菜鸟上分。

程肖无法接受：“凭什么我带不让北秋带？”

“因为你比他菜。”余简生直言不讳。

菜就要多练。

程肖不干：“我和他段位分差不少，赢几把就没法排了。”

段位跨度超过两阶以上是无法双排的，原因很简单，难以去匹配实力相近的屠夫。

这也难不倒林屿。

“你多秒倒几把不就行了？”分加得最少，还能荣获赛后队友的双亲去世大礼包，简直一举两得。

“我倒想秒倒，”程肖感叹，“可惜，给对面机会他不中用啊。”

陆明悦：“那不正好，你队友秒倒了还能赢，岂不更凸显你的实力？”

程肖：“……”

对哦，对面换人抓不就行了？

他还没抗议成功，游言听说他们要打排位，插一句嘴进来说：“队长，带带我呗。”

赛季末了，又是榜一屠皇，这个段位游言根本匹不到人，正好他人类段位不高，打上七阶还有丰厚的奖励。

余简生：“滚，带不动。”

七阶和七阶之间亦有差距，高手过招比的就是细节，游言一个专精屠夫的，无论人类段位多高，思路都不可能和他同步。

与其带这种要操作有操作，要意识有操作的花瓶废物，不如和陆明悦多打几把，至少不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切，不打就不打，我自己找人去。”

游言当然明白他拒绝的道理，本就没抱多大希望，转回头去开始搜索在线好友，边打字边在心中宽慰高贵的屠皇玩家们。

哎，强者果然都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