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熙和宇智波泉奈都不是难相处的人。
但也不是容易相处的人。
比起嘴里说的,她们更愿意相信眼睛看到的。
乃至于,两人打过招呼之后连续三天都没有过一句交流。
宇智波熙是觉得自己说了宇智波泉奈也不会相信,索性节省口水等着他主动开口,宇智波泉奈则是觉得以自己目前的处境,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本就处于劣势,在未掌握一定情报之前无论什么话都会让他更加被动。
宇智波泉奈默默观察着这三天宇智波熙的一举一动,她苏醒时很少和哥哥主动交流,大多时候都以精神不济身体不适为由逃避了正面沟通,但为数不多的交谈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前来探望自己的几名心腹也被她糊弄过去了,甚至她从他的心腹口中还探听到了族内近日的境况。
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女人很了解我。
态度,语气,习惯,宇智波泉奈不得不承认,宇智波熙扮演的宇智波泉奈与真正的他已有七分相似。
若是她整日活动在哥哥眼中定然会露馅儿,可偏偏他现在的身体伤势严重,大半时间都被困在这间狭小的房间,哥哥又总觉得多思多虑伤身,不利于恢复,见他吐了几次血后更是深信不疑,每日不肯多待。
她是故意对着哥哥吐血的,既为了让哥哥自责伤心,也为了赶哥哥离开。他能感受到她作弄哥哥时心情很愉快,这份特殊的情感宇智波熙对其他族人完全没有。
宇智波熙不喜欢哥哥。
这令他十分在意。
宇智波泉奈不断推测着宇智波熙的身份来历,越观察越觉得奇怪,有时,他看着宇智波熙将众人耍得团团转都忍不住发笑。她太会伪装也太会骗人了,这个女人对他的了解远超他的想象,这很不应该。
如果她是流落在外的族人,不应该知道这么多关于他和哥哥的信息。
宇智波泉奈怀疑族内有叛徒,那个人还是自己极为亲近之人,他在心底默默思索着那人可能是谁。他严密地审视着为数不多的和宇智波熙交谈过的族人,又在极短时间内将他们一一排除。
宇智波熙完全不认识那几名族人,她真的只是遵照他的模式和他们交谈。
这让宇智波泉奈感到危险,尤其是在宇智波熙套取了族内近日的情报后,这股危险直接变成了危机,威胁。如果宇智波熙想,她甚至能借着他的身份将宇智波一族彻底分裂,但她什么都没做,转眼又换了别的话题,好像那些情报都是套来给他听的。
她是友好的……至少,她目前的表现是为了让他相信她是友好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吊足了胃口,宇智波熙在第三天借着和香燐聊天若有似无地透露出了一些有关她自身的信息。
她以他的立场和身份诱导着香燐吐露她们一行人的信息,那个漩涡一族的小姑娘防备心不强,甚至可以说相当贫弱,在这个遍地危机的年代,香燐的表现足够她死无数次。
从香燐的话语里,泉奈了解到宇智波熙来自后世,她和宇智波佐助都是宇智波家族的末裔。除了两人外,香燐和鬼灯家的少年也是如此。
这让宇智波泉奈既疑惑又唏嘘,能走过现在这个残酷年代的忍族竟然在未来消亡了,听着好像灭族的忍者家族在未来还不少。
三日里,宇智波泉奈对宇智波熙的看法一变再变。
宇智波熙看起来很……无害。
但宇智波泉奈很清楚一点,如果宇智波熙真的无害就不会出现在他体内,占据他的躯壳。
随着对宇智波熙熟悉度的提高,宇智波泉奈的警惕心也越来越强。
宇智波熙有很多秘密,借着香燐之口吐露的不过千分之一,剩下的秘密都被她当做筹码握在了手心。宇智波泉奈要做的就是不断为自己加码,不断废弃她的筹码。
宇智波熙不似宇智波泉奈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她和宇智波泉奈谁急谁就会落入下风,被对方抓住机会一举击溃。
时间还长,她不急在一时半会儿。
至于无害?她并不是无害的人,搞事之心常在,奈何这具漏风的身体不争气,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地方是不疼的,连床都下不了,她想搞事都没有条件。
不是没想过自己用医疗忍术修复,偏偏宇智波泉奈不会医疗忍术,她不想在这种事上暴露,更何况,这具破身体一点查克拉都凝聚不起来,她再有办法也实施不了。
两人各据一角,静默中无形对峙。
轻盈的脚步声从门外的廊道里传来,短暂的敲门声后,良三推门而入。
“泉奈大人,到换药的时间了。”
“知晓了。”
良三将盛着干净绷带和伤药的托盘放在手边,弯腰将宇智波泉奈从榻榻米上扶起。换药的事情本是香燐在做,宇智波泉奈苏醒后为着方便就将此事交给了侍候在侧的良三,良三虽有些疑惑,但有过前车之鉴也不敢多言,他虽没有香燐那样干脆利落,好在还算心灵手巧,看了几遍后也做的有模有样。
脑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作,覆在眼皮的绷带被人取下,眼皮微颤,一双浓黑失焦的眼眸缓缓露出,长久处于黑暗,突然的亮光刺激得宇智波熙不自觉眨了眨眼。
还未等到她适应光亮,厚厚的绷带又覆了上来。
换了覆眼的绷带,还有腰腹处的伤口,深可见骨的伤疤已开始慢慢愈合,胶黏的绷带剪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撕拉声。
良三每次看到这道贯穿了宇智波泉奈身体的狰狞伤疤都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这么深的一道刀伤,除了刚醒来那日,泉奈大人一声疼都没叫过,连细碎的呻.吟都没有。简直难以想象,泉奈大人到底有着多么坚强的意志才能忍受如此痛楚。
他动作轻柔地上完药,又将煎熬好的药汤送到宇智波泉奈手中,“泉奈大人,这是今日的药汤。”
鼻尖一片酸苦,宇智波熙又是嫌恶又是厌烦,一想到这药还要喝一月之久,她就恨不得下一秒就将身体还给宇智波泉奈。良三这家伙,怎么就不知道准备点果干或者糖果呢,真当他家主子是无知无觉的非人类吗?
也是个呆瓜。
绷带下她微微皱了皱眉,端起药汤一饮而尽,好苦,带了点气恼,宇智波熙将汤碗塞给良三。良三看着手里的药碗有些莫名,他哪里晓得这具壳子内里换了个芯,只当宇智波熙看不见,胡乱塞的药碗。
系上为换药解开的衣带,良三扶着宇智波熙重新睡下,换下来的带血绷带被他收拾在一起,等着出去的时候一并带走。
“泉奈大人,要喝些水吗?”
“不。”
换身体对宇智波熙和宇智波泉奈来说都没什么好尴尬的,但卧床总不是很方便,因此,这几日她吃得少也喝得少,即便如此,每次排泄时也足够宇智波熙用尽全部力气才能勉强压住羞耻。
每当这时候,她都拿自己当一条任人宰割的死鱼,幸好,这事尴尬的不止宇智波熙一人,宇智波泉奈同样如此。
两人默契地学会了装死。
听到泉奈大人说自己不喝水,良三便放下了手中的水壶,他来到窗边将闭合的窗缝推开了些,室内浑浊的气息一扫而空,清新的空气逐渐充盈起来,宇智波熙闻着周身的汗味,忽然道:“良三,准备些水,我要泡澡。”
“泉奈大人,香燐姑娘叮嘱过,你的伤不能碰水,”良三好言劝道,“不若我为你擦洗一番?”
“没事,我心中有数,去准备。”
再不洗她就发臭了,自从醒来以后她还没洗过澡,宇智波熙多少有点难以忍受自己现在的气味。主人家都这么说了,良三也不好继续劝,带着托盘里的东西去厨房里准备热水了。
良三走了,宇智波熙继续躺尸,晚一些她还要应付宇智波斑,得趁着现在养精蓄锐。
“你要是想吃糖,等到晚间告诉目子婆婆,她会准备。”时隔三天,宇智波泉奈第一次搭话,“那药你喝不惯?”
“……”谁能喝得惯又酸又苦的汤药?
宇智波泉奈也觉得自己刚才说了句废话,主要是他没想到宇智波熙连那种疼都能忍,却对喝药如此抵触。这是一个开启正式沟通的好机会,他建议道:“明天你和目子婆婆说自己想吃羊羹,她知道我的口味,喝药的时候也能去去苦。”
宇智波熙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正好,又听见良三在外敲门,“水来了,我去洗澡。”
“你不方便可以让良三帮忙梳洗头发。”
她就是这么想的,不让良三帮忙洗澡,指望她一个重伤患者自己洗吗,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目子婆婆和良三这对母子自宇智波田岛身故后便一直照料宇智波斑兄弟两人生活,目子负责衣食,良三则打扫卫生浣洗衣物。偶尔,宇智波斑兄弟两人受伤时良三也会照料侍奉,只不过,过去几年两人从未同频受伤,两人互相扶持着也就过去了。
此次,宇智波泉奈重伤欲死,不得下地,很是考验了一回良三。经由那天宇智波熙佯装发火后,良三越发寡言顺从,问话无有不说,指令全盘接收。
“洗完后,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