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尽是泥土与树叶掺杂而成的清新苦味，树木高大挺拔，巍然耸立，盘根交错的遒劲枝干上满是苍翠绿叶，林中一片阴凉，零星的日光从树叶的缝隙洒下透明的光斑。

宇智波熙五人以“个”字阵型前进，佐助按照以往的习惯跑在最前面，宇智波熙缀在队伍最后。木叶忍者精锐折损多半，没有追兵在后，她们的行进速度不快，宇智波熙估算着距离，快到邻近的村镇时，她停下了脚步。

耳边的脚步声突然少了一道，佐助连忙刹住步子，心头浓重的不安变成了现实，宇智波熙站在距离他十几米的树干上，浓绿的树叶在她身后如墨般泼洒，阴影下她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

连带着传到佐助耳中的话语也模糊起来。

“就到……这里吧。”

什么叫做就到这里？

佐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宇智波熙还在重复那句话，“佐助，就到这里吧，之后的路，我不和你们一起了。”

不仅是佐助，香燐他们也满是震惊，不明白宇智波熙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没有丝毫征兆，突然就要分开，不管怎么说都太奇怪了！宇智波熙已经做了决定，无论谁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不知道自己未来还会做出什么事，但有一点她很确定，佐助不能继续和她一起生活。

对她这样的人来说，爱与被爱都是负担。

她已经扭曲了他的本性、本心，只有远离她，佐助才能真正活着。宇智波熙自以为她和鼬不同，事到如今，她才真正醒悟，自己和鼬毫无分别。

唯有佐助。

佐助是不同的。

宇智波熙的话传到佐助脑海里像是千万张起爆符同时爆炸，将他炸得体无完肤，四周嗡嗡作响，佐助的思绪迟滞不堪，宛若一具失灵的傀儡，他张着唇，喉咙一阵刺疼，什么都吐不出来。

眼里蒙上一层雾气，阳光透过林叶间隙在他身上投下零星光斑，在这昏暗阴凉的密林中，宇智波佐助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每一寸皮肤都好似被这星星点点的光点灼伤了，密密麻麻的疼。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丢下他！

亮晶晶的液体在佐助眼中倏然化为森冷血色，凛冽的白色电光猝然在众人眼前闪过，眨眼间，佐助一把攥住宇智波熙的手腕，表情疯狂：“是他们吧？只要杀了木叶的所有人，你就不会丢下我对不对？！”

手腕传来猛烈的疼痛，失去理智的佐助任由自己手心的雷光肆意作乱，宇智波熙垂下眼帘，瞳孔里映照出佐助的模样，少年眼中一片赤红，慌张、暴戾、凶狠、以及一闪而过的恨意……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过佐助的脸颊、眼角，语气轻柔却不容反驳：“和其他人没关系，佐助。”

佐助捕捉到了宇智波熙话里的决心，他浑身战栗，攥着宇智波熙的手无力垂下，赤红的眼眸里满是乞求，“我去杀了他们，姐姐，不要丢下我。”

长久未得到回应，心脏像被人丢进了寒潭里，佐助浑身冰冷，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浓重，别丢下我，求你，别丢下我！

宇智波熙面上冷漠，心中酸涩不已，她用尽了全力才抑制住将佐助抱在怀里的冲动。“佐助，别再像个小孩子似的，哭哭啼啼没个完儿，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不会打扰你。”

佐助心中升起一点希望，下一秒，那点微弱的光亮就被宇智波熙彻底碾灭，她微微勾起嘴角，眼中尽是不带掩饰的憎恨，“非要我说出来吗？佐助，宇智波斑告诉过你吧。”

不要说出来。

不要说。

别说！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恨你，已经恨到没办法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了，所以，不想死的话，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佐助垂着脑袋毫无反应，宇智波熙疑心自己说得太重，又想，以佐助的性格不说得重点，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用指甲掐着掌心，强迫自己挪开落在佐助身上的视线。

佐助不消失，她走总行了。

宇智波熙向着另一个方向走进密林深处。

假的，全都是假话！时至今日，佐助怎么可能还会相信宇智波熙恨他，乱哄哄的大脑反倒因为这句太过蹩脚的慌乱冷静下来。佐助迅速回想起宇智波熙回到木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思维最终定格在过呼吸症上。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自来也不是引起宇智波熙过呼吸症的源头，仙术、爆炸……天照！是因为天照吗？姐姐看到他和鼬拥有相同的瞳术，所以她生气了，只要，只要挖掉这只眼睛就可以了。

佐助抬起头，快步追上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的宇智波熙，“姐……”耳中灌入一阵冷风，佐助后背一痛撞在了粗糙的树干上，一支冰冷的苦无架在他脖子前，宇智波熙那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佐助，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

“那就杀了我吧。”佐助扬起笑容，“姐姐恨的人都死了，如果姐姐真的恨我，那就杀了我。”

“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佐助朝着苦无撞了上来，一抹极细的血线出现在宇智波熙眼中，深黑色的瞳孔紧缩，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苦无已划过小臂变了方向。怒火冲上心头，声调不自觉拔高：“佐助！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佐助凄然一笑，那天晚上他确实怕死怕得要命，可走到了今天，生死对他早已没有分别。

滴滴答答的血顺着苦无划破的深痕落入足以容纳几人的树干，晕出一大片深色痕迹，染血的苦无跌落半空，隐入小腿高的灌木丛。

佐助牢牢抱着宇智波熙，毛茸茸的脑袋搭在她的颈窝处，几滴冰凉的东西滴进颈窝。长大了，不好骗了，宇智波熙无奈地想，她抬起两臂，许久后还是没有回抱佐助，等到佐助抱够了，她动了动嘴唇，在他耳边吐出一句话。

佐助浑身一僵，颓然退后几步，脸上浮现一重难以言说的痛苦。

“不要踏进鹿津和木叶。”

丢下这句话，宇智波熙转身离开，佐助周身都被混杂了颓靡绝望痛苦的气息包裹，没再出声挽留。香燐水月和重吾从头到尾都在状况外，自然没听清宇智波熙对佐助说的那句话，气氛凝重无比，谁都没敢在这个节骨眼说话。

等到看不清宇智波熙的背影后，佐助终于动起来，向着之前定好的方向前进。水月试图安慰他，却被佐助冷淡的神情逼退，三人惴惴不安，觉得下一秒这个组合就要分崩离析时，等来了佐助的指令，“今晚在这里休息。”

重吾和佐助搭帐篷，水月捡起柴火，香燐准备晚饭，暖色的火焰驱散了白日的冷凝。香燐翻找着储物卷轴，突然大叫出声，引得除佐助以外的两人纷纷看来，水月问：“怎么了？储存食物的卷轴不见了？”

“不是。”

香燐脸色难看，手中抓着一本厚厚的笔记快速翻看：“这好像是宇智波一族关于写轮眼的记载，包括平时如何护理治疗以及血迹病研究。”除了笔记，还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管，绿色的溶液中泡着一双血红眼睛。

这是熙姐放进来的。

她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香燐继续摸索卷轴，发现了一封宇智波熙写给自己的信，笔记和写轮眼她已经交给了佐助，短暂犹豫后，香燐将这份给自己的信也送到了佐助眼前，“抱歉，佐助，我要是早点发现熙姐把这些东西放进来，你们就不会分开了。”

“跟你没关系。”

佐助不至于迁怒香燐，他没有接信，只说：“姐姐写给你的。”

佐助不收，香燐拆开信快速读了一遍，信不长只有几行字。

“香燐，若是有一天佐助的眼睛接近失明，拜托你将鼬的眼睛为他换上，具体事宜在那本关于写轮眼的笔记中有所记载。倘若你没有足够把握，换眼之前可与佐助一同来寻我。”

最后，宇智波熙写了联系她的方式。

香燐看完以后，将那封不长的信纸收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佐助：“熙姐之前说她恨你都是假的，佐助，你不要当真。虽然不是很清楚熙姐为什么忽然要和我们分开，但我相信，过段时间我们还会遇见的。”

“就是，佐助，大姐头恨谁都不可能恨你。”

重吾向火堆里丢了几根树枝，火焰忽高忽低，橙红色的火焰映照在佐助脸上，他低声说，“我知道。”宇智波熙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是，“佐助，我不恨你，但我爱你爱得太过痛苦。”

听到这句话时，佐助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人抽走了，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宇智波熙执意与自己分开的根源。

宇智波熙的痛苦煎熬终于与宇智波佐助贯通。

佐助脑海里万千思绪拧成一句话：他和姐姐真的应该分开一段时间。

无论是他还是宇智波熙都需要足够的时间去调整自己，没关系的，他们还有很长时间。

此时的宇智波佐助还只当这是人生中一次寻常不过的别离，哪里料得到，从这时候他就已经踏上了那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很久以后，有人告诉佐助，“无论你情愿或不情愿，人生就是由大大小小的离别组成。只是你格外倒霉些，每一次离别都没有等到重逢。”

我的外接键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