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拂过额前的碎发，黑发少年双眼紧闭，眉宇间蕴藏着难言的悲悯，纯白色的悲伤缓缓流淌，佐助微微低头，下巴差点碰到合十而立的指尖。

历经风吹雨打的墓碑显现出时间的痕迹，这是他第二次站在如此多黑色的墓碑前进行哀悼。清晨的雾气浓重，带着凉意的水汽如同一层看不见的薄纱披在他的发梢，被雾气微微打湿的黑发乖顺地贴在皮肤上，佐助接过香燐手里的百合花放到了墓碑前。

佐助原来并不打算和他们一起来墓地，但早晨起来的时候三人都等在了他的房门外，他没有拒绝，路上香燐买了花。

几人安安静静地离开墓地，佐助走在最前面，他的心情算不上低落，但也没有平时暖玉一般的温和，佐助情绪不高，其他三人也很难有什么活力，香燐四下环顾一圈，伸手扯了扯佐助的衣袖。

“我们去吃早餐吧？”

时间还很早，街道上没什么人，只有几家店铺袅袅地升起了白色的炊烟，香燐闻到了米饭蒸熟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再度重复道：“佐助，我饿了，一起去吃早饭。”

水月挠了挠脸颊，大跨步走向冒着炊烟的店铺：“真希望这里有乳酪果冻卖，我想喝果冻。”

食肆售卖的东西不多，米饭，味增汤，纳豆，小菜，简简单单的食物，散发着温暖的气味。佐助推开放在自己面前的纳豆，安静地吃起米饭，香甜软糯的米饭送进口中，经过咀嚼化作暖流进入胃中，眉毛轻轻舒展。

随着佐助周身气息的和缓，其他三人放松多了，时不时说几句话。佐助最先吃完饭，他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喝水，一束复杂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半张白皙的侧脸上。

出众的容貌和气质总会引来诸多注视的目光，佐助一向是不在意这些的，但他发现这个盯着自己的人一点都不懂得收敛。

在他移目看过去之前，对方似有所觉，率先低下了头，佐助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毛躁的发顶和露在面罩外的一小块皮肤。

好像……在哪里见过……

佐助不禁有些想知道那人的完整面容，清凌凌的眼瞳几乎要将那一小块皮肤盯出洞来，好熟悉，他应该认识她。

“佐助，你看什么呢？”香燐向老板付过钱后，有些疑惑，她顺着佐助的目光看去，没发现有任何异常，“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一些久远的回忆如同雪崩般从脑海深处涌出，认出那人的时候佐助如遭雷击般僵住了身子，一向镇定的眼睛里冒出几分慌张和几分惊喜。被他盯着的人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不自在地用手指调整面罩掩住那块皮肤，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她急匆匆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期间因为慌乱差点撞上其他客人的桌子。

在那人踏出店铺大门的前一秒，佐助终于开口：“香织……”

佐助曾经想过世上是不是还有其他族人活着，但此刻，当他真正看到了活着的族人犹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真的是宇智波香织吗？如果真的是宇智波香织，是不是，是不是还有其他族人活着？佐助的呼吸乱了，心脏狂跳，他很快就追了出去，他的速度很快，快到拦下宇智波香织的时候，他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

“宇智波佐助，”自己的名字被戴着面罩的少女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佐助立刻想起了年幼之时的稚嫩声音，他的喉咙有点疼，几乎下一秒就要因为鼬的所作所为说出道歉的话，但少女只是长舒一口气，“好久不见。”

“是。”

山名安没想到佐助会认出自己，她包裹的很严实，头发比佐助还要短的多，身形也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不过，佐助没怎么变，在他和朋友踏入店门的瞬间，她就认出了他。

“你比小时候长高了好多。”少女抓了抓头发，说：“嘛，我们都长大了，长高也是理所当然的。”她的情绪有些复杂，在铁之国生活的几年，有新的父母，新的朋友，新的环境，新的目标，她早就不像之前一样是非不分地恨宇智波熙，宇智波佐助了，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佐助问：“香织，这些年生活在哪里？”

“你不知道吗？”山名安有些疑惑，看到了少年眼底的愧疚，她摆着手故作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在铁之国，很安全，生活富足，总之，过得很好。”

铁之国，那个常年寒冷的国家吗？佐助知道那里没有忍者，歉意像是早就装满了杯子的清水，此刻终于溢了出来，他说：“对不起。”

山名安面罩下故意摆出的笑容有些僵了，长久的沉默后，她反问道：“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事情又不是你做的，那时候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和你都是受害者。所以，宇智波佐助，少给自己加道德包袱了，过好你自己的人生。”

山名安的神情变得很严肃：“如果你一定要代替那个男人道歉，那么我就会认为，你站在他那一面。”

说到这里，她像是难以忍受一般嫌恶地侧过了脸。

佐助有些惊讶，眼瞳微微放大，他没想到宇智波香织会这么说，以他和鼬的关系，迁怒似乎才是正常的。但这样说……佐助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么惹人爱怜，山名安忽然想起了年幼时候的佐助，还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纯粹。

“为什么？”

“按照血缘，那家伙也是我的……族兄。”虽然她根本不承认就是了，山名安望了眼远处的三人，“那是香燐吧，看来你有遵守我们以前的承诺。”

佐助也有了新的伙伴，新的生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努努嘴：“佐助，你的朋友们在等你，我爸爸妈妈也在等我，以后如果你们有机会来铁之国的话，我会做好东道主的。”

“你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叔叔和阿姨，真的还有其他族人活着？佐助的心忽然变得很急切，振兴一族的梦想，好像不再那么遥远，他不受控制地上前半步。

“养父母。不过，她们对我很好很好。”山名安抿了抿嘴唇，还是没忍住问道：“熙姐姐和你不在一起吗？”她那时候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想要亲口道歉。

她想亲口向宇智波熙道歉。

“姐姐在鹿津，香织，一起去鹿津吧。这次，我和姐姐都会保护你。”佐助冷静下来，既然叔叔和阿姨都不在，他不能让族人流落铁之国，姐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以后，我和姐姐照顾你。”

“佐助，你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在铁之国就是熙姐姐的安排。”山名安皱起了眉头，她听明白了，佐助不知道她还活着，或者说，佐助不知道世上还有除了他们姐弟三人以外的宇智波。

大概还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吧。

姐姐的安排？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世上还有其他族人，佐助的心脏重重一沉，被亲近之人隐瞒的怒火像是烧着了的热炭烫在皮肤上，煎熬的，细细密密的疼，“你是说，姐姐一直知道你还活着？”

山名安在心中叹息一句，有些无奈，熙姐啊熙姐，你那时候不是说要回到佐助身边吗？把一切都隐瞒下来，什么都不说岂不是越走越远了……佐助现在好像很生气啊，她要说点什么。

望着佐助越来越冷的脸，山名安觉得事情要遭，她连忙道：“抱歉啊，佐助，我那时候因为鼬确实恨过你，熙姐大概是不想你难过所以才没说。”

“嗯。”

这不是还是很生气吗！

上天啊，快来个人救救她！

“小安，回去了，喵！”山名安无比感激挺身而出的忍猫，她发誓，等回去了就给琥加猫条，她转身抱住从屋顶跳下来的三花猫，“佐助，我父母好像办完了事情，我真的要走了。”

压根没来得及看清佐助就被山名安抱住的琥好奇地探了探头，“小安，你和谁说话呢？”

问句却是疑问的语气，“琥？”

这个声音，这个发型，这个气味，琥差点炸毛，大惊道：“佐助！你怎么会在这里？”心虚，除了心虚还是心虚。

“看来，只有我不知道。”

佐助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情，他不善于表达情感，很多时候也分不清楚那些细微的情绪，他明白，宇智波熙不告诉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心脏有点疼。他伸出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眉间有些不解，为什么心脏会有些疼呢？

不告诉他，是为了不让他伤心吗？

少年受伤的神情，深深落进了所有人的眼底，那双摄人心魂的黑沉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碎了。佐助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克制住想要质问宇智波熙的冲动，他能理解的，姐姐不告诉他，只是不想他伤心。

“我没事。”

佐助慢慢挪动脚步，走出山名安和琥的视野。

山名安有些不安地将脑袋埋进琥的毛里，低声道：“琥，你去告诉熙姐，我们遇到了佐助。”

“不行。”

“为什么？”

“我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你，熙说过，除了你的生死大事，否则我不能离开你。”琥变得很正经，用毛茸茸的大尾巴轻扫山名安的小臂，“别担心，熙和佐助是姐弟，最多吵一架。”

况且，以宇智波的性格，多半也吵不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