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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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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接管血衣堡军权,便成了韩国的梦魇。

这两年间连王上寿宴都草草办理,今日大将军娶妻竟是新郑城中三年难遇的大喜事,要家家张灯结彩。

百姓不敢妄言,只得照做,等到了花车游街时纷纷被迫前来观赏。

红莲坐在花车之中,身上火红的嫁衣,朱唇媚眼,俨然出落成一个倾城美人儿。

美人脸上却没有喜悦,那人走后三年,自己出嫁了。夫君是大将军姬无夜,为韩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头等功臣。

可嫁给姬无夜,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侧头看聚拢在大街两旁的百姓,人人脸色不佳,眼神中都透着恐惧。她看向左边,只是随意一眼,凤目中立刻恢复了三年前的光亮!

她看见了一个人!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山间小筑。

阿瑶打开平时不用的那个衣橱,白亦非的双剑和当年给自己做的龙血赤锦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好剑不应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蒙尘。

龙血赤锦垂挂在香木衣架上,她准备鲜花瓣开始沐浴。

用过晚饭,穿上龙血赤锦,本欲拿起惊鸿的手迟疑片刻,最终伸向了白亦非那柄红柄银鞘的嗜血长剑。

端坐在铜镜前,素手将一半青丝挽起在脑后盘成一个髻,其余的散在身后。伸手拉开梳妆盒底层,摸出几柄纯黑锋利的发簪别在脑后。

夕阳给没有什么笑意的脸颊平添了几分虚伪的柔和,离开小筑,趁着月色渐浓,走进了阔别两年的新郑城。

申时已过,商贩皆收摊回家,百姓在家中燃起烛火,中央大街上空无一人。

大将军大喜,皇城禁卫军免去巡逻一日。

城中安静,晚风吹袭过来夹杂着将军府中的欢歌笑语。残月光芒惨淡,群星格外明亮。

阿瑶走在中央大街上,残月在前,将身后的阴影拉得更长。

卫庄已在将军府外许久,前院是酒席,朝中大臣除了相国张开地借故未来其余人等都在,算得上门庭若市。

身后传来铁靴踏在石板路上的声响,剑眉微蹙,左手拇指已然按下剑鞘崩簧。回身过去,看到的竟是一身血红衣裙的阿瑶,左手那柄妖冶的长剑,在森白的月色下更是令寻常人头皮发麻。

“还有一盏茶的工夫宾客撤离,”卫庄侧目,“前院禁军,后院百鸟。”

平日里喜笑颜开的姑娘面无表情从身边走过,水墨色眼瞳身处泛着猩红的光。她看了自己一眼,便转身翻入后院,俨然将英雄救美的差事留给了他。

卫庄蹙眉,不多耽搁也翻身进府。

近两年,百鸟损兵折将少不了阿瑶从中作梗,听闻姬无夜气得跳脚,奈何找不出丝毫痕迹,只得愤愤作罢。每想至此,她便笑不出来,没有了暗中耍手段的成就感,变得温吞如水。

红枭不是个强大的对手,甚至在她眼里,都不如当初那个叫白凤的和自己年纪相仿的轻功高绝的少年。

擦干森白剑身上的血迹,阿瑶抬眼看看院中七零八落的尸/首,剩下为数不多的剩了口气的家伙,也多半挺不过今晚。她料理了后事,便飞身去少将军府。

大将军大喜,少将军不在必然是她的手笔。

姬一虎的生母出身很好,却不是正妻,如今一个豆蔻少女嫁入大将军府,他怎会向那个趾高气昂的丫头低头?

“嘶——”

少将军书房外响起一声悠长的摩擦声,俨然有人刻意为之。

姬一虎起身大喝:“谁在外面!”

门外寂静片刻,一拳厚的房门被凌厉的内力震开,“梆”得一声,回荡在过于寂静的少将军府。人影一晃,房门又再度阖上。

来人身上血腥味很重,姬一虎借着微弱的烛光想看清晰些,却奈何月色晦暗,只看出个身形,似乎是个...女人。

“你是...”

“姬公子。”

“!!!”

姬一虎大惊,“是你!你竟然没死?”

玄铁银靴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却骇人的声响,阴影中的人渐渐走到烛火跟前,一袭龙血赤锦在黑暗中汹涌,喷薄欲出的凌厉虽然被刻意掩饰,却还令人心惊。

阿瑶静静看着他,那个一别两年的少将军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成熟,“两年,不枉大将军栽培,现在看着还像点样子。”

“你怎么、你们...对将军府出手了么...”

“看来大将军教导有方,姬公子伶俐了许多,今晚红莲公主出嫁,大将军得偿所愿,不正是最好的机会么?”

姬一虎凝眉瞪视着神色如常的阿瑶,她仿佛在说着好久不见一般,描绘着天翻地覆的血雨腥风。

“...你是来杀我的?”

“不,我来给你一个选择。”

回到将军府,阿瑶伏在大殿的横梁上,借着微弱的晚风理了理东奔西走地有些凌乱的鬓发。

“姬无夜,韩国百年来的最强之将。你本有实力与我一战,可惜因为这个女人,你的刀势乱了。”

姬无夜喷出一口鲜血,他愤恨地抬眼瞪着那个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男人,“流沙...卫庄。”

卫庄一脚踢开脚边的玄铁长刀,鲨齿剑立在身前,双手交叠拄在剑柄上,眼中毫无波澜。

“能够让我亲自杀死你,是你的荣幸。你的破绽太多,每一处破绽都足够我杀你三次。

明算也好,暗算也罢,最直接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的。韩王若是能够明白这个道理,那韩国也不至于沦为...五国的俎上鱼肉了。”

姬无夜借着断成两截的长刀勉强直起身子,他败了。

“莲...公主...”他伸手过去。

红莲瞳孔骤缩,向后退了退,面前血光一闪,鲨齿的剑锋穿过姬无夜的铁甲。

“姬无夜,确实是韩国百年来的最强之将。只可惜,你挡了我的路。你安心去吧,这大将军之位,我替你坐了。”

阿瑶阖眼,结束了。

姬无夜渐渐停止了挣扎,那个叱咤朝堂的男人,拜倒在更强大的剑下。她无意关怀红莲与卫庄的情缘,两年前或许她好奇过,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足尖在屋顶轻点,血红的身影穿过林立的楼宇,过于清爽的夜风拂过面颊,带走一滴冰凉的恨意。

她恨过姬无夜,恨他利欲熏心,恨他躲在血衣堡身后捅下最后一刀,恨他冷眼旁观。

可刚刚,他渐渐在卫庄剑下断了气,她的恨似乎也一同消失殆尽,就这样一笔勾销吧,恨一个人,实在太累了。

现如今,韩国变天了,正如两年前她同姬一虎打趣的那样,前人的荫蔽一夜之间荡然无存,韩国将何去何从?

回到山间小筑时过了宵禁,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绕回来。

龙血赤锦上沾染的血已经干涸,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怕阿玄闻到,在溪水中借着月色将自己洗干净才回来。

推开院门,阿玄没出来,想来是今夜便不回来过夜了。

将洗干净的龙血赤锦搭在院中的晾衣架上,换了草鞋,只穿着亵衣亵绔,手里拧着湿漉漉的头发往里走,看起来真像个寻常人家夜归的少女,若不是手中剑刃森白得骇人。

圆月破云,月光一点点照到堂前。

水墨瞳一紧,堂前有人,待她看清楚,竟是卫庄!

她打着小扇,弄了些清水坐到卫庄边上,伸手给他倒了一杯。

“这么晚了,什么事不能明天讲?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卫庄也清理了一身血腥,大氅放在一旁,鲨齿立在边上。

此刻,阿瑶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血衣堡大仇得报,韩国也终于少了姬无夜这乱臣。

“今日见到红莲...”她打着扇,瞄了卫庄一眼,“是不是出落得更美了?”

卫庄倒是没看她,只将手里的甘泉水饮尽,方在堂前的木制地板上,鹰灰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测地凝望着如洗的漫天星斗。

她倒是猜得出卫庄今夜心中之事,只是她不太愿意管,看着身边人不开口,她还想睡觉,只觉得不能同他耗下去,便率先开了口。

“红莲公主姿容无双,又是得天独厚的嫡公主,虽说原本与你也有段佳话,但以流沙的手段,应当构不成威胁。”

她猜测卫庄所想,无非做了大将军与迎娶红莲之间的利益取舍。

鬼谷传人不能有弱点,先生说过,这是大忌。而卫庄看似浑身傲骨,但唯独先生和聂哥哥的话,他是听的进去的。

所以此时的抉择,也无非如此。

卫庄难得赏她一个眼神,“你是这么想的?”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在竹木地板上,手里打圈用内力烘干着头发,杏目眨了眨。

“随口一说罢了。大将军之妾,说起来虽是轻贱了些,但她应该不会介意当你卫庄的妾。”

她咯咯一笑,“卫大将军年少有为,说不定有些时日,能肩比春申孟尝前途无量啊!”

卫庄瞪她,她别过头悄悄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听起来,你倒是颇为羡慕她。”卫庄轻哼一声,表示不屑。

只听小姑娘顿了顿,“我与信陵君的婚事早已作罢,没那些繁文缛节束缚,逍遥自在岂不快活?卫大将军还是多留心你的桃、花、好、事吧!”

她转身进了屋内,伸手关了门,关到一半时对外面人偷偷扮了个鬼脸,嘴里话音不变,“卫大将军若不嫌弃,就在客房留宿吧,想必您也不是打扰他人睡觉的无礼之徒,自便!”

关上门后,宽衣搭在香木架上,瞥了眼外头果然没人了。

阿瑶躺在榻上,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

真吓人,卫庄为人敏锐可真不好糊弄,她只稍稍松懈,就被捉了痛处。

他所言非虚,自己确实羡慕红莲。

羡慕当初匈奴闹寿宴,韩王为保她把自己拱手送给魏太后;羡慕她还有个依靠,即便父王屈服于人,也有人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羡慕她命好,能遇到天之骄子的鬼谷传人。

都是年纪相仿的女孩,她却一线之隔,过着孤苦伶仃的日子。

算了算了,她揉揉脸,明日还要去收了百鸟手底下的暗线,可不能被卫庄他抢了先,得早些去知会渔叔呢!

天刚蒙蒙亮,只睡了两个时辰她便起身出去了。

到老地方见了蓑衣客,对方早早将将军府手下的暗线收拢了,正老神在在地吃着烤鱼。看来自己是白起了个大早,无功而返,哈欠连天地顺路拾掇了些野菜,顺便抱了只老母鸡回来。

方一踏进院子,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便停留在她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她哈欠连天地打了个招呼,“昨晚休息的可好啊?”

对方显然不买她的账,“你去了哪里?”

“不是吧卫大将军,这可不归你管。”她扬了扬手里满满登登的竹篮,夹在胳肢窝下的老母鸡应景地“咯咯哒”叫了几声。

她满意地挑了挑眉,理直气壮地去厨房做饭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虽然卫庄不算她的“朋”,但人来了就得有饭吃,这是她的待客之道。

在吃饭这方面,阿瑶掌握了卫庄的口味,做的饭绝对无懈可击,哄过去了,卫庄就走了。

将军府有些底子,蓑衣客懂她的口味,只把其中情报暗线吞了,留了其他的给剩下眼红的人。阿瑶爱攒钱,但不贪。这些东西她一概没动,想卫庄应当也会妥善处理。

没过几日,卫庄当上了韩国的大将军。

得到消息时,她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月日日昼伏夜出的总算是没白忙活。

也不知红莲那边他如何处理?

阿瑶坐在堂前,手中拿着狼毫梳子,一下一下地给拂在她腿旁的阿玄梳理毛发。

这两年没了那些旁人,阿玄常常来自己这等饭,特别是饭点。

一到时间,总是能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偷偷藏在园中的大槐树后头,虎尾却露在外头轻轻地一甩一甩。

等阿瑶唤它,就装作不小心被发现的样子虎头虎脑地凑过来。

她这两年过得舒适快活,一半是托了阿玄的福。

“阿玄,你说...卫庄他会如何决断?”阿瑶摸着玄虎的大脑袋柔声问它。

阿玄应声抬起头。

“嗷...”显然是太难了没听懂。

阿瑶扶额,“没什么...”她叹了口气。

动物五感灵敏,特别是玄虎这样集天地灵气诞生的百兽之王,其敏锐远超一般生灵。阿玄转头看向院门口,不一会卫庄的身影便出现在外头,阿瑶轻轻揉了揉它的大脑袋。

阿玄舔了舔鼻尖,懂事地从后院“虎洞”,没错就是它刨出来的,钻去后山玩了。

“将军府那边解决好了?”

她将手上的狼毫梳子放在腿上,轻轻薅掉上面阿玄的绒毛,团成一个小球丢在边上。

卫庄走过来,“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她一挑眉,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她欠了卫庄一个人情,赶紧还上也是好事,“何事?”

“皇宫那边。”

阿玄正趴在后山的小溪边上看青蛙,巨大的一只整个伏在地上,趴在草丛的后头,一双虎眼认真地盯着眼前绿色的小东西。

只听小姑娘喊了句什么,青蛙就跳进水塘了。只能晃了晃脑袋,下水去追。

“什么?!”

阿瑶愤愤不平地盯着卫庄,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什么叫我去解决?”

伸手按了按眉心,“你砍了樱树,还说要命人拆了湖心岛...这般对红莲公主讲的?”

她久违的感觉很无力,深吸气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亏你知道这样做后果很严重,汝子可教啊卫庄兄?”

第二天,还是认命地跑去了红莲的寝宫。

站在红莲寝宫的外面,阿瑶深深地呼吸了几口。

这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难怪即便聪慧绝顶如韩非张良,都对红莲丝毫不敢马虎。

红莲公主在轩窗前席地而坐,玉臂轻轻支着脑袋。阳光沿着宫殿的屋檐爬进来,温和地抚摸美人泪痕未干的脸颊。

红莲转过头,见到阿瑶她是吃惊的,但这几日的一出一出,已经快将她的心思耗费殆尽。

两年前,她为这个女孩悲惨的境遇哭过。两年后,女孩回来了。

“...你还活着。”

红莲看着阿瑶,小宫女只是进来禀报有人来访,她心里其实偷偷妄想着会不会是他。

阿瑶哪里糊涂,她今天来此就是等待红莲暴风雨般的洗礼的。红莲眼中有多失望,她在心里就念叨了卫庄多少遍。

听宫人们说,自从将军府出事,红莲便被接了回来。那之后谁都没来过,已经几日了。

“大王没有来过么?”

红莲看向窗外,淡淡地说:“父王若是还在意我,也就不会把我当作礼物赏赐了。”

阿瑶心里不好受,走到红莲身边也席地而坐。

“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有些话总憋在心里,对身子不好。”

她柔声劝着,也不知事到如今,小公主还愿不愿意对她吐露心声。

“说出来有什么用,”红莲看着她,棕色的眼眸中尽是流过泪后如水洗过的悲伤,“他...他不会再来看我了...”

“怎么会呢?大将军教殿下剑术,怎么突然不来了?”她极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事到如今别无他法。

红莲想到昨日情形,又红了眼眶,阿瑶连忙递过手帕坐在一旁听她哭诉。

“庄...亲手砍断了樱树,湖心岛...他也不会再去了,还说、说要命人拆了它...”红莲说着说着就啜泣起来。

“殿下,他现是韩国的大将军。”

“这有什么关联...嗝...”

“自然是有的,臣慢慢给你讲?”见她都哭出嗝来了,阿瑶便放轻声音靠在轩窗旁,让红莲倚在她的肩膀上。

“臣下迎娶公主,原本就是一件不见典故的荒唐事。公主贵为宗族,属大姓,乃是周天子封诸侯是所赐;而臣子是布衣出身,身份低微。这样的事在过去可是从未有过,殿下能明白么?”

红莲把玩着她的发丝,“你是说,如果庄、他...不向父王提出废除与我的婚约,会被人非议?”

她点头,“...大将军离殿下越远,不论是对殿下还是对他而言,都是越安全。”

红莲“嗯”了一声,便不再讲话。

阿瑶待了会便辞别了,她本就不愿在招惹红莲,特别是此时进宫,她还没准备好再见到韩王安。

卫庄,这个人情我还了,你与她好自为之吧。

放假啦!!!三天改了十章我是最棒的!

姐妹们重头再看一遍吧,跟之前比真的强了不少(鄙人很不要脸的这样想哈哈哈)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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