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明泽香喜欢卫鸣,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但是每天出门都能听见路人在耳边嘀咕“不配”。
每次相聚都能听见卫鸣朋友不知分寸地调侃卫鸣和葛曦云。
葛曦云像个幽灵,在他们的生活里无处不在,存在感十足。
明泽香对卫鸣的喜欢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中被不断消磨。
再次提出分手的那一刻,明泽香并不伤心,她只是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不用再面对他们了!
所以……
“我怎么又死了?”
明泽香蹙起秀眉万分不解,她不由联想到第一次死亡的场景。
她真的是太过伤心而死的吗?
明泽香的目光落在圆桌上的手机,她上前打开,发现时间是毕业典礼的前两天。
比上次重生提前一天。
死亡前,她同样向卫鸣提出分手。
明泽香眨眨眼睛,心中涌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她死亡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她向卫鸣提出了分手?
那她重生的原因呢?
对着手机里男朋友的备注发呆片刻后,明泽香犹豫地拨打了卫鸣的号码。
耳边传来悠扬的音乐,电话那边却迟迟没有接通。
明泽香挂断电话,思考片刻后恍然。
卫鸣现在忙着准备告白惊喜,没时间接电话。
随即她选择发信息给卫鸣。
即是试探,也是她的真心话。
明泽香认认真真地编辑好短信,点击发送键。
“抱歉,卫鸣。我思索良久,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们分手吧。”
发送时间不超过一秒钟,一股熟悉的、无力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明泽香紧紧捂住胸口,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环顾四周努力张望。
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没有灵力波动。
所以是什么东西杀死了她?
为什么条件偏偏是她向卫鸣提分手?
明泽香脑袋里充满疑惑,意识却逐渐沉入无比黑暗之中。
*
再次醒来,明泽香待在卧室的床上,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被子,旁边还有一盒快要用光的抽纸。
她盯着手机里“鸣云cp后援团”的帖子,伸手触摸肿胀的眼皮。
她忽然想起,此时的她因为后援团对她的诋毁言论而陷入了极度的惶恐自卑中。
经历过三次重生,这些言语已然不再影响到她。
明泽香平静地退出论坛,打开日历。
果不其然,这次的重生时间点比上一次提前一天。
她抱着手臂若有所思。
上次死前没看见人并不能排除有人害她,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或许有人通过邪术诅咒了她。
条件是——和卫鸣说分手就死亡。
明泽香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是谁这么挂念她和卫鸣之间的感情?
生怕她辜负了卫鸣,为此不惜以她的生命为代价。
再让她不断重生,好……
明泽香忽地皱起眉头,觉得她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
她想的正入神,放在床头的手机一亮,嗡嗡震动起来。
明泽香低头,是卫鸣打来的电话。
她抬手接通,卫鸣明亮清澈的嗓音夹杂着一丝紧张通过手机清晰的传来:“泽香,你身体好了点没有?”
啊,她想起来了。
这几天她情绪低落,不想见卫鸣,于是谎称身体不舒服,一直宅在宿舍。
卫鸣担心她的身体,买了价格昂贵的灵参,熬成粥后托钱潇潇送给她。
毕竟是青梅竹马,不能当情侣也是朋友,明泽香心尖一软,温声道:“好了点,谢谢你的粥,味道很好。”
“那就好。”她听见卫鸣长舒一口气。
“我们见一面吧,一小时后,在学校的实验楼。”
她想问问卫鸣,在他身边,有没有人过度关心他、性格又极度偏执。
在此之前,她去往诅咒系主任办公室。
诅咒系因为专业问题,容易生出阴暗心思,正好学生手头紧,校外的净心师收费高,导致他们出现心理问题就找净化心魔系的学生,因此两系学生关系非常不错。
诅咒系主任对明泽香这位年年拿奖学金的优等生、净化心魔系主任挂在嘴边的可塑之才也很有印象。
于是满口答应帮助她查看是否被诅咒缠身。
在仔细检测一番后,诅咒系主任摸着下巴确定道:“你身上非常干净,没有被诅咒的痕迹。”
明泽香决定撒个小小的谎言:“最近我常常有濒死的感觉。”
诅咒系主任摸摸下巴,摇来更多主任。
主任们各显神通,最后得出结论。
她身上很干净。
其中一个主任指着她脖颈上从小佩戴的玉佩道:“这块玉佩来头不小,可保你百害不侵。”
南洲大学是南洲首屈一指的修行大学,里面的主任当然也是最优秀的一批修行者。
他们断定自己身上没有问题,那她身上必定不会存在问题。
那她是怎么死的?
明泽香大脑乱成一团,她强打精神来到实验楼。
实验楼是南洲大学最安全的地方,在这里,修行者无法动用灵气。
明泽香不用害怕被人窃听和暗杀。
临近暑期,实验楼空无一人。
明泽香找到等待已久的卫鸣,两人肩并肩,找了个地方坐下。
聊什么呢?她的假设被推翻了啊。
明泽香苦恼地晃了晃头,本着不放过一丝一毫可能性的原则,不带希望地问出自己的问题。
卫鸣认真回想一番,摇头:“没有。泽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伸手试图抚平女孩皱起的眉心:“你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一丝微弱的不适感窜入心头。
为什么是——我帮你解决?
而不是——我们一起解决。
她平日里表现得很娇弱吗?她是菟丝花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问题,需要旁人全权接手才能解决。
放在平时明泽香万万不会敏感至此。
她会温柔而坚定地反驳卫鸣,在他道歉之后俏皮地眨眨眼,告诉他:“相信我,我会漂亮地解决一切问题。”
但是三次莫名其妙的死亡和重生,却找不出任何答案的结果,以及濒死的窒息与痛苦,到底在她内心深处埋下了阴霾。
明泽香头一次做出不符合她性格的举动。
她拂开卫鸣的手,略过他震惊又伤心的表情,将脑袋转向一边。
她不想迁怒卫鸣。
可是好奇怪,为什么只是提分手,她就要心脏剧痛而死。
明泽香眼中含着一泡泪,将悬未悬挂在眼眶边。
泪水甚至没来得及流下,一股熟悉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明泽香:“……”
她干什么了?
怎么突然又要死了?
她害怕不已,转身拽住蔫头耷脑的卫鸣,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倏地,她目光一顿。
她刚才,只做了一件事。
她拒绝了卫鸣的安慰。
啊,原来如此!
原来是因为,她拒绝了卫鸣。
心脏骤然疼起来,针扎一般。
明泽香喘着粗气,一只手攥住衣领,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她满脸是泪的注视卫鸣,只觉得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疼。
*
明泽香躺在床上,她连续一天一夜宛如死尸般的沉寂,惹得钱潇潇担心不已。
她隔三差五敲门一次,最后一次敲门,她瞧见明泽香穿戴整齐,扎着一束高高的马尾,黑珍珠般的瞳孔闪烁锐利明亮的光芒,浑身上下都充满干劲,好似要去奔赴战场。
钱潇潇疑惑道:“泽香,出什么事情了吗?”
明泽香勾起嘴角,扬起温柔而坚定的笑容:“没什么,只是我想通了。”
钱潇潇:???
快到饭点,明泽香约卫鸣在食堂见面。
她想得清清楚楚。
每一次的死亡惩罚只针对她,卫鸣恰巧相反,他活蹦乱跳,什么事也没有。
当然,这不是说卫鸣害了她。
明泽香非常清楚卫鸣的为人,所以她认为有一股未知的力量使她无法拒绝卫鸣。
否则就会面临死亡。
卫鸣看上去貌似是受宠爱的一方。
倘若她把自己重生的真相告诉卫鸣呢?
告诉他自己已经死了四回,理由是拒绝他。
最终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或许有了卫鸣的帮助,她可以摆脱这场无限重生的噩梦。
卫鸣已经坐在食堂里等她,见到她后,原本疲惫无神的眼睛一亮,挥舞着手臂向她示意。
明泽香坐到他对面,目光飞快掠过面前的两份饭菜,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卫鸣,我死过四……”
心口传来针扎似的疼痛,这股剧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流窜至四肢百骸,明泽香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她狠狠咬了一口舌尖,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死过四次,重生……”
声音细若蚊蝇。
卫鸣凑近了过来,脸上写满不解:“泽香你在说什么?”
竟然说不出口!
“重生……”
话未说完,她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一直,身体无力地从塑料椅子上滑落下来。
*
明泽香试图告诉卫鸣真相。
她本来以为拒绝卫鸣是她死亡的原因,如今看来,似乎也不尽然。
但是直觉告诉她,关键点就在卫鸣身上。
只是,“卫鸣,我在不断死亡,又在不断重生。”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始终无法完整地说出口。
为了这一句话,她不知死了多少次,又不知重生了多少次。
“卫鸣,我……”
“什么?”
“我想说……”
“我死……”
“我重生……”
“卫鸣,我……”
每一次的死亡都伴随着无法言说的窒息感和心脏的剧烈疼痛。
每一次的死亡时间都在往前推移,她被困死在过去,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她究竟还要忍受多少次?
明泽香沉默地捂住胸口,她感觉到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什么?”无辜的脸凑近了过来。
“我重……”
依然无法说出口。
明泽香闭了闭眼,她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像一根崩了很久、马上就快要断掉的弦。
“我说我……”
“我!敲!你!全!家!”
熟悉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
咦?
明泽香瞪着圆溜溜的杏眼,流露出几分意外与不解。
她没说真相啊!
她仅仅是内心憋屈,忍无可忍之下,冲天空骂了一句脏话。
这也要死?
呵!
明泽香难得气笑了,正觉得荒唐,旁边忽然有个气质青涩的小帅哥来搭讪:“学姐,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她正心灰意冷,着实不想应付陌生人。
明泽香面无表情地摇头,眉间的褶皱似乎可以夹死一颗苍蝇,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没手机。”
熟悉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
明泽香:“……”
她怀疑这个世界坏掉了!
她犯什么错了?
她只不过对一个来搭讪的小学弟态度稍微冷漠了点。
凭什么这也要死?
明泽香深深吸气,再深深呼气,她的呼吸声愈发急促。
讲台上的老师停下示范的法术,担忧地看过来:“明同学,你没事吧?”
明泽香板着一张冷漠的脸,往昔如流水般清澈的嗓音如今如秋风般肃杀:“我很好,老师。”
熟悉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
明泽香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良久。
她瞥了一眼身旁认真做笔记的钱潇潇,试探性地说道:“潇潇,你这样做笔记,效率太低。”
熟悉的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
靠!
什么鬼!
明泽香掀桌!
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
她一脚愤怒地踢向一旁的凳子!
熟悉的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
泄愤被无情中断,明泽香更加愤怒!
她还不能发火了?
怎么?她就只能永远温温柔柔地不发一点脾气?!
明泽香攥紧拳头,白皙的脸颊因为充血而涨得通红。
忍无可忍之下,她愤怒地抬起了手,一拳捶向身边的墙体,将坚固的墙面砸出了个大洞。
隔壁宿舍的女生透过洞一脸懵逼地望过来。
熟悉的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
通过武力发泄数次之后,明泽香暂时冷静下来。
*
明泽香发现自己死亡的真相。
她被框在一个名为“温柔”的框架里,凡是言行举止出格——态度冷漠一点、高傲一点、娇纵一点……
就会被立刻无情镇压,即死亡。
至于重生,明泽香猜测,是为了让她及时认识并改正自己的错误。
重新做回那个性格温柔、笑容温暖,照顾体贴身边每一个人的——烂好人。
想得倒美!
明泽香不屑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去他的温柔!
熟悉的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
世界恶意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涌向明泽香。
似乎她不屈服,时间便一直倒流。
明泽香已经不知道自己重生了多少次。
在这期间,她哭、闹、大吼大叫,通通没用。
也想过扮演曾经温柔体贴的自己,但性格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轻易改变的。
路人敢指着她鼻子骂不配?!
卫鸣的朋友敢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自己?!
还有卫鸣,她以前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觉得他是个合格的男朋友!
明泽香忍无可忍,发愤图强,争抢机缘,将他们揍了个遍。
重生n次后,明泽香无聊地扳起手指,片刻后又放下。
话说她都死七百多次了吧,两手两脚都数不过来,这重生的机会怎么这么泛滥?
这大好的机缘四洲多少修仙者抢破脑袋也想要啊,全折腾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她微眯着墨色的双眸,懒洋洋地靠在摇椅上,身上盖着一条暖烘烘的毛绒毯子,在宿舍的顶层晒太阳。
一阵脚步声传来,明泽香慢悠悠抬起眼皮子望去。
见是卫鸣,她没什么兴趣地收回目光。
“泽香,宿舍顶层禁止学生进入,我们快走吧。”
冬日的阳光明媚温暖,照在明泽香白里透红的脸颊上,让她觉得愤怒的心也平和下来。
这是卫鸣出现的前一刻,明泽香心中的想法。
卫鸣出声后,她便觉得厌烦。
她难得躲开众人美美地晒个太阳,还要被管。
她又活不过明天!
违反一下校纪校规怎么了?
况且,他在背地里做的还不都是学校禁止的事!
再说了,关他屁事!
啊,忘了,他们现在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明泽香在心中权衡利弊,是隐忍不发继续晒太阳,还是顺从内心破口大骂?
她思索了三秒,素手支起下巴,对着无辜的卫鸣开启嘴炮模式。
太阳可以明天再晒,情绪明天发就变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