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接下来几天就开始专心进行剧本创作。

总制片给出的主题是：时代变迁下的青年人。

很宽泛的主题。

看似很简单，但其实越是这种宽泛的主题越困难，毫无落点。太大了会空，太集中一个小点又容易显得单薄。

同时也不意味着可以自由发挥，立意要往积极向上的方向靠。

林郁感觉像是写命题作文。

索性给的时间够多，她围绕着主题写了三版大纲。

因为比起其他剧组，她还有一个限定条件──江澎川。所以在选剧本的时候格外慎重。

她跟导演商量了很多天才选出一版，大致内容是一个小县城青年的创业史。

大纲拟好，林郁和导演选了隔壁省的一个小城市进行实地考察。

她想在那里创作自己的剧本，如果合适应该就可以作为电影的拍摄地点。

决定在那里长住一段时间之后，她先把工作室的事情交代好。让彭苑继续写手里的剧本，如果有什么困难就给她打电话。

彭苑看着很乖巧地答应了。

出发前林郁先去了一趟市郊。

她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然后穿过一片闹市，转角进到一个角落的两层洋房。

花园里姹紫嫣红，各色的花透过院子从栅栏里钻出头.

林郁刚推开门就看见原晓桐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

“我就猜你这几天会回来一趟。”她看着林郁笑着说。

眼底浮现出温柔的神采。

原晓桐是温柔古典的美人，虽然现在岁月在她的脸上描绘出一些细纹但是完全不影响她的美丽。

林郁还记得自从林席维去世后，原晓桐就变得越来越沉郁。

一开始她还能拖着悲伤的心情去工作。后面直接把工作也辞了，天天待在家里。

林郁一开始感觉爸爸不在了，好像带走了妈妈的某一部分。所以她感觉到的痛苦也是双倍的。

但是她很快就理解妈妈了，开始尝试帮助妈妈走出伤痛。

原晓桐一开始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之中，时常感觉自己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愧疚地告诉林郁是她不好。

但是十岁的林郁告诉她：“妈妈，伤心是你的权利，如果因为你是我的妈妈就不能伤心的话，我会很愧疚的。”

幸好时间可以治愈伤痛，过去了那么久，原晓桐也振作很多了。

她会在院子里种种花草，没事的时候研究一下菜谱这些。加上林郁经常来陪她，她感觉自己已经渐渐走出那段阴霾的时光。

她站起身来让林郁进屋尝尝她新做的甜点。

林郁坐在桌前看着面前色彩浓郁的物体，心想又是一场赌博。

果然一口吃下去差点没被齁死。

但是她表面上还是说好吃，只是下午默默地喝了一吨水。

可能真的不适合做饭，虽然原晓桐苦心钻研食谱，做的饭还是一言难尽。但林郁作为试吃员每次都非常捧场。

吃晚饭的时候原晓桐像是随口问道：“最近忙吗？”

“不忙，就是要去外省一趟。”

“哦哦，去多久呀。”

“最多几个月吧，不会很久的。”

就这样闲聊了几句，原晓桐突然问她前段时间被拍到和男演员一起的事。

她一向不干涉林郁的任何决定，但是出于关心，她还是会经常询问一下。

林郁想起这件事有点气，她翻了个白眼：“遇见神经病了。”

原晓桐笑了出来：“话说你这么多年真的一个喜欢的都没有吗？你都没跟妈妈说过。”

林郁停顿了一刹，然后说：“没有，我眼光太高了。”

“你说说你有什么要求。”

“首先要帅吧，然后品德素质高尚，不要动不动跟个超雄一样。嗯......还要有能力吧，不然感觉蠢蠢的。其他的话......要是笑起来有酒窝就更好了。”

林郁感觉自己越说越偏，甚至指向性变得越来越明确。

她有些尴尬地沉默起来，希望原晓桐没有听出什么。

幸好原晓桐只是说她眼光高点好。

“当年我眼光可差了，直到遇见你爸爸，才发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人。从那以后看谁都觉得比不上他。”

林郁也想起爸爸，她跟原晓桐说：“可是你也很好，才能遇见那么好的爸爸。”

原晓桐笑她的嘴越来越甜了。

晚上，林郁和以前一样非要挨着妈妈睡。她洗澡之前让原晓桐放一部电影来一起看看。洗完澡出来发现原晓桐放的电影开头越看越熟悉。

直到看到江澎川的脸。

......

林郁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心虚。她沉默地靠在原晓桐身上看电影。

原晓桐有些奇怪，平时看电影林郁都要在旁边点评几句，今天却一直很沉默。

她疑惑地问：“你看过了？”

林郁看似平静地说：“嗯，挺好看的。”

原晓桐看了一会儿评价道：“这个男主演还真挺帅的，演技也好，我看过他演的好几部电影。”

听见她这样说林郁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时候原晓桐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疑惑地说：“欸？他笑起来就有酒窝。”

第一次这么不想看见他的酒窝，林郁也假装自己才知道：“哦，才看见。”

“那你见过他本人没有？”

林郁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跟电影里一样帅？”原晓桐的声音已经带了笑意。

林郁被她问得越来越慌。她倒头埋进被子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哎呀，你别问了嘛，不清楚！”

-----

第二天下午，林郁和导演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到了一开始选好的地方，隔壁省的一个小县城。

下车后，他们顶着烈日站在小城的路口，边走边打量这个看起来和镇没有很大的区别的小城。

太阳光过于刺眼，他们被晒得眼睛都睁不开，于是先回民宿把行李放下。

导演很大手笔地包了这个民宿，说让林郁安心创作，没有人会打扰。

毕竟是合作过最满意的编剧，尹鸿一直对林郁寄予厚望。

整个民宿像是一个私人府邸，进入雕刻的木门有一个石缸和屏风。转角是有池塘的院落，有铺了石板的小路。

林郁选了一个最角落的房间，看起来很幽静。

静谧的午后，大家都回房间稍作休息。

林郁看着窗外摇曳的绿树枝叶，感觉内心非常平静。

到傍晚，太阳落下，没有了刺目的阳光。但是走出门还是一股地面上涌动的热流。

她和导演决定一起去转转，看看小城的傍晚。

黄昏下的小城色调昏暗，房屋被淹没在落日余晖之中，像复古画质相机拍出来的画面。

林郁拿出手机随意拍了一张照片。

路上行人不多，看起来都非常悠闲。小孩子们跑着打闹，笑声和尖叫回荡在各个小巷。

尹鸿一边走一边问着她剧本的细节。

他是一个近乎完美主义的导演，对作品的掌控欲非常高，林郁跟他合作过一次之后就深刻地知道这点。

他们聊了一会儿，尹鸿突然问林郁对江澎川的看法。

“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演员。”

林郁想了想，缓缓开口：“我没有跟他合作过，只是看过他演的几部电影，很投入，对角色理解很深刻。演技很不错。”

尹鸿突然低声笑了，在林郁有些疑惑的眼神中他继续说：“他本人比演员这个身份有意思多了。”

尹鸿之前和江澎川合作过一次，他第一次跟江澎川接触的时候，江澎川已经赫赫有名的影帝了。

他没有任何传说中的明星架子，温和谦逊又友好，剧组所有跟他接触的人都很喜欢他。

但是一进入角色就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在身上看不到一点自身的影子，好像已经是角色了。拍完之后又轻松脱离出来。在演戏这方面游刃有余。

有时候让人心生疑惑，到底他平时那种样子是不是也是一种伪装，因为演技太好所以骗过了所有人。

林郁听着，感觉确实很符合自己跟江澎川相处的感觉。

看着跟谁都相处得很好，但其实又好像谁都不了解他，热情又不失边界感。

但是她面上没说什么。

天渐渐黑了，她回到房间按着大纲开始推进剧本。总感觉缺少点什么，她又想起导演今天给她说的话。

这些年她写了很多角色，好像每一个她都能用具体的语言描写出来。

但是江澎川在她这里还是一个模糊的形象，像一团她想描绘但找不到边缘的水雾。

他好像永远透着这层水雾看着她，但是林郁从没看清他。

睡前，她把拍的照片发到朋友圈。

---------

第二天，她一早去集市转了一圈，又从河边的小路一直到县城的广场看见一群锻炼身体的大爷大妈。

走过一条系满了红色丝带的桥，她驻足看了一会儿。

然后到桥下又看了一下大爷下棋。

她像一个npc刷新地图一样转悠了很久，观察了很多地方的人们，然后回到房间。

正准备写剧本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之前还欠了一期吐槽视频。

于是又开始制作视频锐评演员。

“这个女演员也是一个重量级，感觉念台词像说梦话。”

“是一个成熟的演员，每天晚上偷偷跑去酒吧都没被拍到，非常敬业。”

“这个表情管理跟我考试的时候一样，偷感很重。”

“拜托，你演的是大一，不是傻逼。”

......

做完之后还满意地看了一遍自己的视频，爽了。

一直看着屏幕没有留意外面的环境，过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刺眼，她抬头突然发现是阳光铺设进房间，映照在她的脸上。

于是她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房间，看见远方昏黄的落日。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在指引着自己，她慢悠悠地走到昨天看到的老式居民楼下。

突然间她脑子有了一点对剧本男主的感觉。

他应该就在这样的小城里长大，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每天从这个昏暗的楼道出门，等人的时候会靠在斑驳的墙边。

正在想着，突然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林郁。”

这个声音太熟悉，正是因为熟悉，所以她有些疑惑，于是先楞在原地几秒然后再慢慢转头。

江澎川就逆着光站在那里。

她的男主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