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研结束那天，临溪刚回学校就拨了行止的电话。
临溪：“你现在空吗？”
行止：“空的，你回来了？”
“刚到学校，”临溪道，“你能不能来学校接我呀？如果能带上炸鸡烤肉黑椒牛排烟熏香肠苹果派芝士薄饼就更好啦！”
行止大概是被惊到了，沉默了几秒才迟疑道：“你在那边……”
临溪语调沉痛：“过了两礼拜原始人生活，吃了两大箱朴实无华的面包和压缩饼干。”
行止：“……”
电话那头，他似乎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
但临溪并未注意，她匆匆道：“啊对了，把小猫也带上，我好想它！”她顿了顿，轻轻笑了一下，“当然，也想你……所以快过来吧，等下正大门见。”
整理完手边的资料，估摸着行止差不多快到了，临溪从教学楼往外走。
令她惊讶的是，校园正大门人头攒动，简直像是全校的学生都聚集在这里。
“Lin？你调研结束啦！”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临溪回过头，是之前一起上公共课的同学。
“莉莉，好久不见。”临溪笑着跟她打招呼。
莉莉问她：“你也是来看主教大人的吗？”
临溪下意识答道：“不，我来等人。”随即，她有些奇怪地问道，“今天是有什么特殊活动吗？大家怎么全聚集在这里？”
莉莉兴奋道：“当然是因为有人看到主教大人来学校了！他跟我们一个学校哦，不过他申请了免修，平时从不来学校。”
见临溪怔愣住，莉莉继续科普，“我跟你说，他最近在网上超火的，之前教会的官方账号发了一段Z大人主持圣礼仪式的视频，转发量直接破千万了！”
“我叔叔之前有幸参加过一次Z大人主持的圣典，他说本以为这么年轻的主教难当大任，但没想到Z大人竟如此有才华，气质不似凡人，对教义的阐述明晰全面，而且还会加入自己的独到见解。怪不得教皇陛下说，Z大人得到过神的眷顾呢！”
临溪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终端，弹出一条行止三分钟前发的消息：我快到了，正大门今天人好多。
耳旁是莉莉激动的声音，“而且Z大人还超级好看！喏你看，这是我朋友挤到前面拍到的，新鲜刚出炉的纯生图！我敢说，当下最火的明星都没有主教大人长得精致好看！”
她翻出聊天界面的图片给临溪看，“天啊，Z大人就算穿普通私服也依然气度不凡！而且还抱着一只小猫，好可爱啊！我朋友说，刚刚听见Z大人告诉保安，他是来学校接人的……哇，他还拎着好大一袋东西！好像全是吃的……？是要带给谁呢？不会是来接女朋友的吧？！”
临溪：“……”
莉莉想了想，忽然摇头道：“不对！Z大人不可能是来接女朋友的！”她放大图片嘀咕，“这么巨大一袋吃的，得是三人份的吧……哪有女孩子能吃下这么多啊！”
临溪：“…………”
她默默打开对话框，给行止发消息：要不你别进来了？我自己回去吧。
行止秒回：我已经挤进来了呢。带上了小猫，也带了你要的炸鸡烤肉黑椒牛排烟熏香肠苹果派芝士薄饼，一样不差。
临溪迅速打字：我我我还是自己回去好了！
还未点击发送，耳旁忽然炸响此起彼伏的尖叫！莉莉摇晃着她的胳膊高声呼喊：“啊啊啊啊你快看！Z大人进来了！我天啊，他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吧！？不行我要被帅昏迷了……”
同一时刻，新的消息紧接着弹出。
行止：走吧，跟我回家。
临溪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隔着一大片乌泱泱的人海，她看到身形修长的白发少年正站在人群彼端。
耳畔，莉莉正激动地大叫着：“啊啊啊他在往我们这边看！”
然而此刻的临溪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四周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远去，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也变成了模糊的虚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唯一一个焦点……
明明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临溪却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视线是怎样掠过茫茫人海，又是怎样直直撞入那双绿眸深处！
对视的一刹那，她想，她见到了最壮观最绚烂的极光大爆发……
——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他眼底倏然绽放的笑意。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人群，静静地遥相对望着。
兴许是对望的有点久了，行止怀里的小猫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它哧溜一下跳到地面上，一头扎进人群，向前飞奔。
“哎呀，主教大人的小猫怎么跑出来啦？”
“它要去哪里呀？”
“小可爱，快来姐姐怀里！”
小猫灵巧得很，压根不理会无数双伸向它的手，如一尾滑溜的鱼，在人群中穿梭自如。
它精准地钻到临溪所在的位置，然后噌的向上跃起，跳进临溪怀里，接着又抖抖胡须，自顾自地窝了个舒服的姿势。
临溪哭笑不得：“小猫，这么想我呀？”
小猫“喵”了一声，往她怀里使劲拱了拱。
身旁的莉莉满脸不可思议！“天啊！Lin，你居然跟Z大人的小猫这么亲！”
“你们是不是认识？能跟他的猫这么熟，你跟Z大人也一定很熟吧？”莉莉大脑转得飞快，“所以……Z大人要接的原来是你？！之前你说你来等人，等的就是Z大人吗？”
“啊，对。”临溪想了想，又纠正了一句，“这不光是他的猫，也是我的猫。”
“共养一只猫……哇！你们在一起啦？已经同居啦！？”
临溪：“啊？”她有点跟不上莉莉的脑回路。
莉莉高声惊呼：“天啊，主教大人的女朋友竟在我身边！Lin你也太低调了！没想到Z大人第一次来学校居然是来接女朋友的，好甜啊！”她笑嘻嘻地推了临溪一把，“快去吧，别让Z大人等急啦！”
莉莉叫得太响，前方的人群已经自动让出了一条道，大家全都伸长脖子望着临溪，表情鼓励眼神期待。
临溪：“……”
她扯了一把小猫的胡子，轻声埋怨，“小猫，看你干的好事。”
小猫一动不动地窝在她怀里装乖。
临溪抱着猫往前走。
与此同时，人群那头的行止也迎面向她走来，浅色的风衣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两侧的人们纷纷投来祝福的目光……
不知怎的，临溪莫名萌生出上辈子看过的少女漫婚礼现场的错觉……
短短一小段距离，她竟走得脸颊发烫。
跟行止两礼拜没见，临溪其实有很多想说的新鲜事。
但此时被这么多人看着，话到嘴边愣是只剩一句轻咳：“我不是说，我自己回去嘛。”
是她大意了，没考虑到如今的行止已然是公众人物。
然而公众人物本人毫无自觉，一双绿眸无比认真地凝望着她：“可是，我等不及。”
围观群众爆发出一阵尖叫！临溪正欲说点什么，行止却已经抽出了一串烤肉，递到她嘴边。
味蕾被肉香猛地一刺激，临溪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两只手都抱着猫，于是她不假思索地低头咬住。
围观群众的目光霎时更火热了！四周时不时传来“在喂她呢”、“好甜蜜”之类的低语，临溪的耳垂越来越烫……
行止倒是泰然自若得很，依旧慢条斯理地往她嘴里喂烤肉，甚至还贴心地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
此刻，无数道目光正聚焦在他们身上，他却如入无人之境，那双冰绿色的眼瞳中只盛满她的倒影。
这家伙好像一直很擅于身处人群之中呢……临溪心想。
可以悄无声息地隐匿存在感，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Lin，能不能冒昧问问……你跟Z大人是什么关系？”
临溪转过头。
出声叫住她的是一个同班的男生，临溪与他交集不算多。
显然，在场所有人都对这个问题相当感兴趣，无数双好奇的眼睛一齐盯着她，就连行止也偏过头，饶有兴趣地等待她的回答。
临溪思考良久，然后在一众期待的目光中淡定道：“我们互相认识。”
提问的男生：“……”
行止：“……”
围观群众：“……”这不废话！
临溪记得，某本教辅书上说过，当遇到一个不认识的英语生词时，可以用一个范围更大的同类词来替换它。
——她和行止是什么关系？
似乎，这也是一个她无法准确描述的“生词”。
不过没关系，这招“大词换小词”超好用的，临溪得意地眨眨眼。
谁知下一刻，行止突然当众揽住她的腰，嗓音里带着笑意，“走了，我们回家。”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距离最近的一圈人听清。
……
好不容易走出了校门，临溪耳边还残留着人群沸腾的尖叫。
她用力揪了揪行止的辫子，气恼道，“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嗯？是故意的吧？”
“是啊。”行止慢悠悠地答道。
“你还嫌场面不够混乱呢？拜托，你现在可是公众人物诶！”
“为什么……”脑中浮现出那个男生看向临溪的目光，行止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可是临溪，我们私底下不也是如此么？还是说，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临溪反问：“我们什么关系？”
行止似笑非笑：“互相认识的关系。”
临溪：“……”
她叹了口气，“你现在可是影响力强大的主教，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今天这阵仗是真的吓我一跳，简直赶上我们那个时代的粉丝接机了！托你的福，这下全校都要认识我了……唉，我又没你那么厉害，不管在哪都能如鱼得水，我只想过清净的生活。”
行止：“对不起。”
临溪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拧眉道：“行止，今天这番举动真不像你。虽然这个时代并未禁止神职人员婚配，但绝大部分信徒依旧认为，保持独身是神职人员身心纯净的象征。你今天做出这样高调又误导人的行为，应该对你并无利处吧？”
据她观察，行止的行为模式虽然复杂，但行为动机却始终围绕一个核心——那就是，以最小的代价为自身谋取最大收益。
可是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她实在找不到一个明确的动机。
“你也不是那种喜欢成为焦点的人呀……”临溪眼底的疑惑愈发浓，“那么这就奇怪了，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做呢？”
行止狡黠地眨眨眼，朝她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平日里见多了他面具般的微笑，临溪还是头一回在他脸上见到这样鲜活的神情，她不由得微微一愣。
“因为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