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颗星星被破晓时分的暗紫色覆盖，第一抹玫瑰色的光亮划破天际，临溪依然靠在行止怀中。

两个人在山顶上相拥着聊了一整夜，一起看着月亮从升起到落下，看着夜色由浓变淡、而后一点点被黎明的浅白色微光取代。

“会不会饿？要不要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行止垂眸看着怀抱中的少女，柔声问道。

临溪立刻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不要，你就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行止吻了吻她的耳垂，嗓音含笑，“好，我哪也不去，我们一起等日出。”

空气中带着清爽湿润的气息，朦胧的晨雾被风吹开又聚起，远处传来好几重清脆的鸟啼。

漫长的一夜后，两人的肩头都沾上了一层薄薄的露水。

“行止，我发现你真的懂好多，知识面也广的异于常人。诶，你那杀手教育居然这么强大吗？简直比义务教育还牛！”

明明年纪不大，行止看问题的角度却格外犀利刁钻。那种不带主观立场的思维方式非常特别，使他总能轻易地看穿事物更深层、更本质的内在。

事实上，临溪发觉，自己和行止在很多观点上都充满共鸣，甚至惊人的相似。

而当他们观点相悖时，倾听对方的想法同样很有趣。

“我受的教育比较注重实用。我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混入各种场合伪装潜伏，然后执行任务。很多时候，目标对象的身份都不一般，想要接近着实得费点功夫。”

行止顿了顿，然后微笑着补了一句，“这一行，得是通晓诸多领域的全面性人才。”

临溪沉吟道：“怪不得你这么会聊天，明明自己没有情感，却总能精准操控别人的情感情绪，真是堪称恐怖的社交天赋啊……但能达到如此完美的程度，也离不开后天的刻意训练吧？”

无论措辞语句还是说话艺术，行止都称得上无可挑剔，似乎永远知道对方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因此，和他聊天是真的很放松很愉快，在他的引导下，会情不自禁地打开话匣子尽情畅谈。

只是——

这也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他所掌控的节奏。

若非她刻意观察，是真的很难有所察觉。

相当高明呢……临溪在心底感叹。

对此，行止不置可否地笑笑，“能娴熟融入各种社交场，在该展露的时候展露，该收敛的时候收敛，这也是杀手的必修课之一。”

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

从来都是如此。

临溪想了一会，突然问道：“那接吻也是你们的必修课吗？”

行止：“？”

临溪：“就，我看你挺熟练的……”

行止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嗯，有视频课程教学。”

“哇哦，好全面的课程体系。”临溪调笑道，“看来你悟性挺高啊，掌握的不错！”

行止，笑：“不难的，我可以教你。”他眼底的笑意愈发浓，“言，传，身，教。”

金红色的晨光浸润天际，以最明媚的姿态穿过云隙，洒遍整片山脉。

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正跃升而起。

行止伸手按住临溪的后颈，笑意吟吟地望着她的眼睛。

于是，临溪自然而然地环抱住他，主动吻了上去。

两人凝视着彼此近在咫尺的瞳孔，静静感受唇齿间属于对方的气息……

时间仿佛被静止，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山顶的风潇洒肆意，头顶的云流淌不息。

赤红的朝阳正缓缓升起……

这里，是与世隔绝的大地边缘。

这里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没有条条框框的约束，不必权衡也无须顾虑。

可以尽情抛开一切。

只需跟从内心最本能的渴望……

绵长的一吻结束，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柔和的晨曦越来越明亮，漫天I朝霞仍未全部褪去。

大地从沉睡中苏醒……

新的一天，正式来临。

行止揉了揉临溪的脑袋，口吻愉悦，“走吧，我们继续启程。”

——

他们在午后驶过漠岭的最后一片山头。

临溪漫不经心地趴在车窗前，欣赏窗外的景色。

突然，她惊呼道：“快看，那边是不是有一座房子？”她指了指左前方，“喏，就在山脚下的位置。”

行止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座孤零零的房子矗立在不远处。

他判断道：“看起来像是一间自住房。”

“这里居然会有人居住？我还以为是无人区呢。”

临溪有些不可思议，随即眼眸一转，“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借水洗个澡呀？实在是不想再用免洗剂擦身体了，我真的好想念流动的热水……”

行止笑着应道，“好，那就去看看吧。”

……

山脚下的那座房子看上去十分老旧，侧面爬满了大片藤蔓，红色的砖瓦已经色泽黯淡。

行止走上前，试探地敲了敲那扇破败的门。

“请问有人在吗？”他问道。

过了好一会，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位发顶花白的老婆婆。

行止微微躬身，眼神诚恳地注视着老婆婆，“婆婆您好，抱歉打扰您了，我们二人是途经此地的旅者，不知能否向您借点热水洗个澡？”

老婆婆愣了半晌，才笑呵呵道：“当然可以，孩子们，不嫌敝舍简陋的话就请进吧。”

房子不大，屋内的陈设古旧简朴，看上去没有其他人。

终端开着投屏功能，此刻正在播放新闻。

临溪好奇地问道：“婆婆，就您一个人住这里吗？”

“对，”老婆婆点点头，随即感叹道，“已经二十多年没人来过这里了啊……”

看到临溪露出惊讶的神色，老婆婆笑着解释道，“我年轻时和爱人私奔，一路漂泊，最后来到这里定居。二十六年前，我爱人去世，我不想离开这个与他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屋子，所以就独自留在了这里。”

“而且除了这儿，我也没处可去啦。”老婆婆嘴角的笑容有些无奈，“我姓于，从小在潇城长大，一座远在南方的小城。四十六年前跟家里闹翻后，我和我爱人一起离开了那座城市，从此一直定居在这遥远的西部，再没回去过。”

临溪认真地看着老婆婆，道：“您真的很勇敢。”

老婆婆笑了起来。

“孩子们，你们的家不在这边吧？也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吗？”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二人，“而且，你们两个也不是恋人关系，对吧？”

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是相当肯定。

行止微笑反问：“婆婆何出此言？”

老婆婆摇头叹道：“你们这两个孩子，眼睛里都没什么归属感呢……”

她慢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心中没有牵挂，便会没有羁绊。这样固然潇洒自由，却也意味着，心没有归属啊。”

两人俱是一愣……

“等你们活到我这把年纪呀，就会慢慢明白啦。”老婆婆眼神慈祥，笑意和蔼，“说来我年轻的时候还学过算卦和看相，孩子们，要不要我帮你们看看手相？”

“好啊，那就有劳您了。”临溪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

老婆婆执起临溪的手，细细端详。

“孩子，你年轻时会飘摇四方，但你的人生越往后走越顺遂，未来的婚姻和事业都会非常美满。”

老婆婆笑眯眯地看着她，“总之，小姑娘命很好呢。”

临溪抿唇笑道，“谢谢婆婆，那就借您吉言啦。”

老婆婆又看向行止，“孩子，要帮你也看看吗？”

行止迟疑了一瞬，还是朝老婆婆伸出手，温声道：“麻烦婆婆了。”

老婆婆笑呵呵地接过行止的手，低头看去。

然而下一刻，她嘴角的笑意突然凝固住。

她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么……会是这样的？”

临溪见老婆婆变了脸色，忍不住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婆婆？”

老婆婆突然抬起头，她看着行止，目光颇为复杂地吐了四个字：“不得善终……”

临溪心头猛地一跳！

却见行止脸上依然挂着浅淡的微笑，他平静地点头道：“嗯，我知道，谢谢婆婆。”

老婆婆赶紧说道，“孩子，你可千万别放心上啊，婆婆学艺不精，看的也不一定准。前段时间我给我自己算了一卦，算出来我的大限之日就在今年，但婆婆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说着，老婆婆拍了拍行止的肩，“事在人为，事在人为啊……”

行止的语调始终平静温和，“我明白的，婆婆，谢谢您。”

老婆婆长叹了一声，然后招呼道：“孩子们，水应该已经烧热了，来，我带你们去洗。”

……

两人洗完后，老婆婆已经在客厅茶几上摆上了点心和水。

“吃点东西坐一会再走吧。”老婆婆说。

临溪姿态放松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背后垫着一个缝补过的旧靠枕。她手里捧着老婆婆刚烤的松饼，边吃边时不时看一眼面前正在播放的新闻。

家……

这个字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脑海中。

老婆婆也坐了下来，目光慈祥：“你们若是有需要，在我家住上一晚也无妨。”

行止礼貌地笑笑：“感谢婆婆的好意，但我们等下还要继续前行，就不打扰您了。”

老婆婆吃了一惊：“还要继续往前吗？孩子们，再往前走可就是无人区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正说着，投屏里的新闻播报员突然切换成了一个制服笔挺的长官。

“官方总部在此发出悬赏通告，如您遇到图上两名人员，请立即联络，我方将对直接提供线索者给予500万元奖励。”

“二者的年龄均在十八岁左右。左边的男性白色头发，绿色眼睛，左侧留有一条长辫，终端ID864372464753478。右边的女性黑色长发，左眼下有一粒小痣，终端ID693776891974382。”

临溪猛地抬头！

她睁大了眼睛，呆坐在原地——

屏幕上的那两张图，赫然是她和行止！

老婆婆显然也相当震惊！

“你们……”

她转过头正欲开口，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与此同时，她满头鲜血地直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