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溪黑线……这是什么鬼前提啊！
她默了默，“呃，你可以直接说不要在任何人面前受伤的……毕竟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不，在我面前你无需顾忌。”行止凝望着她的双眼，那双绿眸泛着柔和的光泽，幽幽的语调似是叹息，“某种层面上，我们可是彼此唯一的同类啊。”
临溪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她忽然笑了：“真是狡猾呢……行止，你真的很擅长获取信任。”
言语，姿态，表情，眼神。
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他蛊惑的陷阱。
临溪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她抬起头，直直凝视着行止的双眼，“关于你的能力，你并没有告诉我实话吧？”
先前他对林夜的操控，已经远超出了“吐真”的范畴。
行止轻轻摇了摇头，道：“临溪，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只不过不是最详细的实话。”
“那日在青城山顶，我告诉你，我的能力是入侵和操纵意识，但这并不意味着只有‘吐真’一种效果。事实上，我的操纵具体能进行到哪种层面，完全取决于被操纵方的意识层景象。”
闻言，临溪有些困惑：“意识层景象……？”
“对。”行止点点头，继续解释道，“在我眼中，意识层并非抽象的存在，而是一个具象化的世界。我能以眼睛作为媒介，进入被操纵者的意识层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来来往往的人、有房屋建筑、有花草树木……只不过，他们都被意识主赋予了不同的呈现形式，相当于意识主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
“比如，在林夜的意识世界里，我看到他坐在一座大殿的主位，四周的人都毕恭毕敬地看着他；而老家主则坐在他头顶，投下漆黑的影子笼罩住他。这代表他内心极度渴望关注、渴望顶峰的身份地位，同时认为老家主的存在是一种制约和阻碍。”
临溪震惊了：“这么神奇吗？！”
“不同的人，意识层景象也截然不同。有的人意识世界是一片灰暗的荒漠，有的则是灯红酒绿的闹市……有的人意识世界大门紧闭，必须在他放下戒心后，我才能勉强侵入，但无法进行过多操纵；有的则大门敞开，我可以轻而易举的进入，在掌握薄弱点后甚至能对其深度操纵。临溪，你就属于前者，而林夜属于后者。”
行止低笑了一声，“但无论是何种景象的意识世界，都会诚实地展现出意识主的阴暗面和真实内心。一旦被我侵入，这一切便会在我眼前一览无遗，就像是对我进行了一通极为彻底的内心剖白，呵……最开始使用这项能力时还会觉得有趣，可千篇一律的东西见多了，便也渐渐无趣起来了。”
临溪忍不住问道：“那，在你眼中，我的意识世界是什么样的？”
行止沉默了好一会，才缓声道：“我……无法看到你的意识世界。”
临溪愣了：“无法看到？但你那天不是侵入了我的意识吗？”
“是，我很确定，那天我的确成功侵入了你的意识。”
行止微微眯起眼睛，“但我却无法看到你的意识世界……我的眼前确确实实什么也没有。”
“？？？”临溪一惊。
难不成还会404NotFound？！
拜托，她真的超好奇的！
“并且我对你下达的遗忘指令也丝毫没起效，那天我着实没想到，你睁开眼后竟然还会全部记得……无论哪种情况，我都是第一次见，所以，我也很匪夷所思。”
“后来我猜测，大约是因为你的灵魂来自异世。”行止顿了顿，“我入侵意识的路径分为两步，首先用我的眼睛先沟通对方的眼睛，然后再通过对方的眼睛呈现出他的意识层世界，并将这幅景象传递到我的眼中。”
“这对于被操纵者而言，完全是个无意识的过程——毕竟，他对我的能力完全不知情，更遑论心生戒备？更何况，保险起见，我通常会先与目标培养熟悉感，建立信任感，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入侵意识。”
临溪，恍然大悟：“所以三周前的那个晚上，你跑出来陪我听雨又赏月的，其实是在盘算着怎么下手入侵我的意识，是吧？”
行止，坦诚点头：“不错。事实上，我本想那天就进入你的意识世界一探究竟的。四下无人，又是雨夜，监控拍不清楚，时机正好。只可惜那时你的戒备心还很强，我尝试了一下，却发现你的意识层大门紧闭，只得作罢。”
临溪呆滞住了：“还有这么回事？！？我怎么完全没感觉到……”
行止弯起眼睛，浅笑道：“只是尝试而已，并没有真的入侵，你自然察觉不到。”
“……你倒是诚实。”
不过——
临溪微微蹙起眉头，那时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才一周，行止居然这么早就开始怀疑了吗？
颜音、叶瞳、林枫他们其实也察觉到了“林惜”的变化，但都只是感叹她变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这本就是林惜的身体。
而行止……
在入侵她的意识后，他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是谁？
他似乎从一开始便笃定，她不是林惜。
为什么……？
行止笑了笑，继续道，“我之前说过，一旦对方知晓了我的能力，内心产生戒备警惕，意识层便会筑起一道防御屏障，令我难以侵入。在我眼中，这样的意识世界就好像装了扇防盗门，无法进入其间。”
“但你的灵魂和身体并不同源——或许是这个缘故，导致我无法从‘林惜’的这双眼睛中读取你的意识层。”
临溪忍不住喃喃：“这么一说，好像是挺合理的。唔，本以你这能力已经很bug了，没想到我的存在似乎也挺bug……”
但，这种超越自然规律的产物真的是一种恩赐吗？
她一直认为，万事万物皆守恒。
拥有之后，失去的又是什么呢？
“所以，你是我迄今为止遇到过最有趣的存在，”行止轻声叹道，“身上全是谜团呢。”
临溪忍不住笑了起来：“行止，你才是吧？你身上的谜团可一点不比我少。”
行止弯了弯嘴角，垂眸望着她：“现在，对我的能力彻底了解了么？”
临溪点点头：“嗯，很详细，很彻底。”
她扭头望向窗外，密密麻麻的雨线正疯狂拍打车窗，而后汇聚成水流，歪歪扭扭地沿着车玻璃横向急速流动。
“我明白的，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的秘密，也都有说多说少、说实话说谎话的自由。我并不介意，因为我自己也是如此。”她轻声道，“其实，之前我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你会一下子全说出来。”
“因为，我想试着对你更坦诚一些。”
少年清澈柔和的嗓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临溪回过头，正好撞进那双冰绿色的眸中。
行止温柔地看着她，“临溪，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大陆么？我知道你或许已经有了规划，但我仍想与你同行这一程。”
临溪愕然道：“你也要离开吗？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当林家的二把手呢。”
“林家么？我没什么兴趣。”行止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随即微微一笑，“我的目的地是圣塔。”
“我本来计划离开京城后一路南下，首选潇城，其次是暮州。”临溪垂眸沉思道，“只不过，现在目的地也变成圣塔了。无论如何，我都想弄清楚这具身体的秘密。”
——还有，时空跨越的方法。
既然行止说“禁忌实验室”专门研究那些失传的技术，说不定，那里会有关于时空跨越技术的信息。
只要有一丝回家的可能，她都想试试！
行止眉眼弯弯地凝望着她，发出邀请：“那么，和我一起吧。”
临溪思索了一会，才缓缓道：“既然你我目的地一致，好像确实可以同行。”
“为了躲避追踪，我们不能使用交通工具，最好的选择是私家车。这辆越野车是防弹材质，非常坚固，它的构造也很特别，即使遇到极端地形也能如履平地。前面配备了驾驶舱，特殊场合可以切换为手动驾驶。”
“好、好高级！”
“此外，我们同样得避免终端接入网络，因为这会泄露我们的信息。不过没关系，车上配备了充足的物资，食物、水、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把座位放平可以直接变成简易的床。”
“准备得好周到……”
“最多两到三天，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已经离开。到时候，不仅会有追杀你的，还会有追杀我的。”
说着，行止的语调沉了几分，“因此，我们的黄金出逃时间非常短暂。换言之——今天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最安全的一天。”
临溪一惊：“咦，你也得罪人了？！谁啊？”
行止勾了勾嘴角：“你可以猜猜看。”
“总之，这段旅程恐怕不会很太平。但正因未知才值得期待，不是么？”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临溪，这算是我们第二次一起出逃了吧？”
临溪一怔。
她想起就在一周前，也是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一辆疾驰的车，载着两个人，度过了一段短暂而肆意的旅程。
连夜逃离城市，从人群中远走，然后在清晨边吹着海风，看了一场无与伦比的日出……
“还真是。”临溪忍不住笑着调侃，“哎呀，怎么有种沦为共犯的感觉？”
行止微笑，“你才觉得么？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了。”
……
夜，愈发幽深。
雨声滂沱。
城市边缘的某个角落，一辆黑色越野疾驰而过，溅起带着尘泥的雨水，然后在道路尽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