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从未觉得人生如此艰难。

它简直是天生的劳碌命，可哪怕作为世界锚点早零晚零一天24小时全年无歇，其中包含的工作量也比不上一个小兔崽子太宰治更让它抓狂。

和首领宰签订的保密协议的确束缚了首领宰，又何尝没有束缚【书】？

它连想把人丢开都做不到！

【书】多想穿越回它捡到首领宰的时间点，啪啪地扇自己两个巴掌，彻底抽干自己脑子里的水。

它从一开始就不该留下这个男人！不然哪有现在这么多事儿！

对于一般人来说，忙到恨不得把人劈成两半只是一种夸张的形容，但【书】来说，它是真的忙到“裂开”。

它把自己的本体裂成三份。

一份留在世界核心作为管理者继续监控世界，一份留在铃时明一身边作为【系统】监督救世主的工作，最后三分之一则作为屏障镇守世界边界的壁垒。

它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相应的，被它分出的每一份脑容量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

降智操作非书所愿，实在分成把自己一切为三后它的水平就这么高。

不分是不可能，不分它根本就没办法同时完成三件在不同地点、持续时间不等且都很重要的事。

现在看来，三个它依旧不够用。如果想要时刻盯住首领宰，它必须要再裂出一本“书”才行。

再裂它的智商就彻底不用要了！

【书】自认为恶狠狠地瞪着太宰治，问道：“太宰治人呢？”

“我就是呀～”少年荡漾的语气配合海草般舞动的手臂，【书】的血压蹭蹭往上涨。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别和我装傻！”

看太宰治油盐不进，它威胁道：“你替他，就不怕被关在这里一辈子吗？”

他们所在的空间是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漂流空间，漂流空间停在世界裂缝的夹层之中，随时有脱离世界失踪于无尽时空的危险。这处空间原本是【书】用来关住首领宰的。

在漂流空间之中，时间是静止的，不需要吃饭、喝水，连睡觉也不需要。

考虑到首领宰不太安分，【书】允许首领宰有限制地使用能量创造物品，只要一个念头，想要的东西就会自己变出来。

这种方法看似奇妙实际上耗费的能量极少，创造的物品只是可使用的幻影而已。

事实上，首领宰也很少使用这项功能。男人大多时候都是安静地坐着，连床或者椅子都不需要，只是靠在漂流空间的角落，坐在地上。

【书】无法看透他在想些什么，不过这个年龄更小的太宰治……

“不怕，我超喜欢这里！”

太宰治躺着堆成小山的蟹肉罐头之中，左手拿着最新款游戏机，右手边全都是吃光光的蟹肉罐头盒。

超豪华蟹肉罐头王座之下，数只帝王蟹以违背生理规律的超强活力在地面上咔咔地横行。

“哦哦哦！加速！加速！我要超车了！”

少年眨着pikapika发着光的大眼睛盯着游戏机屏幕，看上去萌萌哒，想要继续放狠话的【书】一口气噎在嗓子眼，连威胁的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

……太宰治，它的一生之敌！

玩心太重了。哪怕大概率是对方装出来的，这种情况也让它无奈。

【书】沉默半晌，对太宰治说道：“……我放你离开。”

漂流空间本就是为了看守首领宰而存在，现在那个男人在它眼皮子把人换掉然后溜走，继续关着太宰治根本没用，反倒是把主世界太宰治的“身份”白白地让给了首领宰。

世界上不存在完全相同的两个人。身份是首领宰避无可避的痛点，主世界已经有一位太宰治，他无论如何都是“偷渡客”。

放出太宰治就相当于首领宰失去了正当身份，它才不会让对方那么轻松地自由行动呢！

今天这笔账算下来，它先是丢了首领宰，后又放了太宰治，【书】有理由怀疑首领宰就是拿捏住它的心思，才伙同太宰治冒险行动。

双亏啊！它亏两次！最亏的就是它最后不得不真的按照首领宰的拿捏行动！

记仇的它决定在太宰治面前给首领宰上眼药。

【书】：“我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才让你心甘情愿替他冒险，但我给你一句忠告，别信他说的任何话。”

它阴恻恻地说：“如果我不放人呢？你真的打算替他留在漂流空间里吗？作为太宰治，你应该很了解自己吧？”

如果【书】不放人，等于首领宰推太宰治替死，太宰治在主世界的所有“遗产”都将被首领宰合法继承。

他们本就都是“太宰治”。

太宰治放下游戏机，他平躺在装满蟹肉罐头的箱子上，仰头望着空中虚假的阳光。

少年脸色苍白到透明，额头的碎发随着动作滑落，露出满是无趣与死气的暗沉鸢眸。

【书】的声音一滞：“你……”这是怎么了？

太宰治睁着眼，长久没有眨眼的眸子泛起生理性的干涩，他依旧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呼吸微弱得不见胸口起伏。

【书】说的没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太宰治”。

也正因如此，太宰治才会答应首领宰提出的交易。

少年的声音轻柔又苍白，问：“他为什么那么努力地想要活着呢？”

发了狠地拼命，哪怕挣扎在泥潭血腥之中，哪怕失去所有也要活下去，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太宰治”能拥有的姿态。

未来的他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首领宰的心中有比他坚定百倍的生的信念，现在的他又在追寻什么呢？

面对太宰治的问题，【书】骤然沉默。

“大概……是为了拯救某个人吧。”

【书】至今记得它第一次见到首领宰时，男人身上浓烈到仿佛活过来的痛苦、绝望，以及……恨意。

他仇恨活着的自己，仇恨的同时，又奇迹般地秉持着某种信念，近乎自虐地要求自己活下去。

人是有极限的，【书】觉得他迟早会不崩溃，但是首领宰撑住了。

他依旧活着。

看着首领宰，看着这个男人的意志、疯狂与理智，连他的存在本身，都一度令【书】感到……

难言的恐惧。

*

“……总之，往后我们的业务重心就放在审稿、出版和发行上，做一家正经的书店兼出版社。”

铃时明一放下茶杯，看向织田作之助，“明白了吗？”

其实总共才说了七句话，中间还喝了一口茶，算下来花费不到一分钟，织田作之助刚放进嘴里的饼干都没嚼完。

织田作之助喝了口茶，他矮矮地举起手，老实地问，“我们原来不就是吗？”

“呃？！”

铃时明一的脑袋上亮起智慧的灯泡，“……你说的对哦！所以我们往后继续好好好干就是了！”

对哦，他们原本就很正经啊！

铃时明一在心里气虚地擦汗。

System书店的主营业务有三块，分别为实体书店、网络商城和印刷厂。

账面上的大头来源于网络销售。借助征文比赛成功打开名气的“System”主页留住了大批长情的读者，还有不少人邮件来问他们什么举办第二届。

铃时明一随最初压根没想搞第二届。

系统遮遮掩掩不把话说明白，像牙膏似的问一点吐一点，对他的要求只是“商业成就”。

对比固定对象的攻略成就，商业成就的收集条件要简单粗暴得多。

钱，最重要的就是很多很多钱，关联任务包括雇佣员工数量、名下公司规模、参与行业等等。

铃时明一最开始的计划是靠从系统那坑来的黄金快速积累资本然后转战金融市场，根本没打算干实体。

所以对于System书店，关注肯定是关注了，氪金也氪金了，但要说多上心，那也不一定，更多是作为计划中的工具。

但现在计划有变，为了拿到森鸥外身上的美德之种，他预备尝试更加迂回的手段。

完全看不出心虚的铃时明一神色自然地接着说，“织田作，你现在还有收到钱对吧？”

希望杯征文比赛之后，System的主页继没有关闭，同意签约的作者的作品都陆续安排上架，网店和阅读网页彼此引流，合订本、单行本、定制版、收藏版都有安排。

日本本土文学凋零，难得有一出好戏折腾得这么热闹，靠钱砸出来的水花着实不小，System书店每个月初都会给签书的作者结算一大笔钱。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嗯，每个月都有一笔。”

铃时明一笑着问，“看样子还不少？”

织田作之助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慢慢道：“生活……的确富裕一点。”

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新奇的体验。

不同于他之前和现在从事的工作，文字带来的财富更……细水长流一些？

每次看着多出来的钱都有点小开心，努力似乎产生了具体的形态，让他忽然之间有了灵感，最近已经在构思新的文章。

铃时明一笑嘻嘻地打了个响指，“Bingo！就是这样！”

无论是严肃还是轻松，征文比赛的成功证明了哪怕大环境不好，文学作品也并不缺少受众，或者说更加容易受到追捧。

有市场就有动力，读者有付费意愿，他们就可以招揽更多潜在的作者。

“征文活动还有很大开发潜力，我们要借助之前积累的短文逐渐转型阅读平台，这一次的目的在于吸引更多人来关注平台本身。”

“我们需要读者，也需要更多的作者，更多的思想。”

又要开始烧钱了。

铃时明一不禁思索。他的生活并不奢侈，是怎么做到每次都扣扣搜搜地花一大笔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