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刚刚……

她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夏尽无，情不自禁将手指伸进嘴里，懊恼地咬着手指甲。

她只在方梓身上跳了一下，他就反应这么大，那她之前之前在夏尽无身上跳了那么久……

夏尽无竟然全部忍下来了，真是不得了，真是——太笨了！她真的太笨了！

她在搞什么啊！

白日捂住脸，猛地一头往墙上撞去，“咚”的一声，她眼冒金星，晕晕乎乎地落到了地上。

这时一个人走过，从她身上直直踏过去，白日瞳孔骤然放大，她死死盯住即将降落到她身上的那只脚，她确信那只脚最后会从她身上踩过去，可她脑子一片空白，忘记飞走，也忘记给自己施展防御魔法，她只会呆呆地等着那只脚的落下。

就在脚即将落到她身上的前一秒，她紧紧闭上双眼。

这时，她忽然听到夏尽无喊了一声：“袁想，等一下！”

白日骤然睁开双眼，她看到面前的那只脚顿住了，然后收了回去。

夏尽无急急走过来，蹲到袁想脚边，从地上一把捞起白日，以小偷般的手速，塞到自己口袋里。

袁想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他指着夏尽无将什么东西塞进口袋里之后仍然没拿出来的手，仔细回想起那个东西的样子，蓝裙子、长头发，他迟疑地问：“刚才那个，是你的玩偶吗？”

玩偶？！

白日怒了。她才不是什么玩偶！她是一个女巫！她在夏尽无的口袋里扑腾着想要飞出来，让这个人睁大眼好好看看她的真实身份。

夏尽无不露痕迹地用手包住她，挡住她的动静，面上平静道：“是的，刚才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可是，我记得你没往这边来啊？而且我刚刚怎么没看见地上还有个东西？”袁想挠了挠为数不多的头发。

白日更生气了。

你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夏尽无稍稍使了一点劲，将她的动作给摁了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她很小，而且颜色和地板接近，你没看见也是正常的。”

袁想也不多想，点了点头就走了，临走时还特意查看了一圈地面，确认地上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才放心离开。

夏尽无看他走了之后，也没有回到自己座位上，而是来到了茶水间。

这时候大家上班还没有多久，也都吃过了早饭，所以茶水间没有人。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工作累了，就会来茶水间聊天喝咖啡了。

夏尽无关上茶水间的门，手顺势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白日立马逃脱口袋的桎梏，飞到半空中，“你为什么说我是玩偶！”

夏尽无默了两秒，答道：“不然我怎么说？”

白日顿时哑口无言，她踌躇不定，跺了跺脚——也不知道在半空中有什么好跺脚的——说道：“反正你直接把我说成是玩偶，这不尊重我！”

夏尽无思索片刻，爽快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白日又愧疚起来了，她知道她是在帮助她，要不是她，她早就被踩中了。

可她嘴上不会承认这些，只是傲然道：“你，你知道就好。”

夏尽无盯着面前这个小小的女孩，难以想象她上一次出现时还是那样一副成熟稳重、什么是都可以包在她身上的样子，而她也真的相信了她就是一个童话中才会出现的会帮助贫苦女孩的仙女教母，可是这次的相遇，让她知道，原来仙女教母，在某些时候，也是自顾不暇的。

没有谁永远强大，每个人都有弱小的时候。

白日也想起来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她上次信誓旦旦地向夏尽无保证，自己什么都可以帮助她，结果转眼就被冰冷的现实击中，甚至还需要夏尽无帮助她。

这让她的面子往哪搁。

她不自然地开口，转移话题：“你怎么看到我的？”

夏尽无歪了歪头，“我思考的时候眼睛习惯盯着地面，尤其是左下角的，正好余光就看见你……了。”

中间的话她没说，白日却听懂了她省略的语句。是“躺在地板上要被人踩中”。

她实在尴尬，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在陌生人面前也就罢了，还是在她想要亲近、想要帮助的夏尽无面前！

白日故作镇定，可她不知道，她的脸上已经飞满羞窘的红晕。

夏尽无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嘴角轻轻向上牵了一下。

她还有些奇怪，“本来我是没注意到的，但是你好像是突然出现的，对我来说，就像是空白的地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东西，很显眼。”

白日面色复杂地抿了抿嘴唇，她那时候受到惊吓，隐身解除了，这才暴露在人类面前。

说到这，夏尽无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

她狐疑地看着白日，突然出现、突然消失、最近无处不在的目光……等等！在这一瞬间，她的目光变的锐利，她将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她感受到被人盯视，在这之后不久白日就出现在了她面前，她拒绝了白日的帮助，可是在上班时仍然感受到持续不断的注视的目光，紧接着，她就看到白日差点被人踩中……

夏尽无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她所有都想明白了。那个她一直察觉到的目光，就来自于白日。

仔细想想也是，要不是平时对她观察过，白日怎么会知道她需要帮助呢？

还能出现在她的家里、她的公司，怕不是已经盯她恨很久了吧。

不可否认，夏尽无感受到了自己隐私被侵犯的愤怒。

有一个生物，仗着自己超越于人类手段之上的能力，对她肆无忌惮地进行跟踪，甚至还妄图插手她的生活，正大光明出现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问她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这哪里是帮助，这分明是戏耍。她只是把她当做是一个好玩的可以被她随手拯救的对象罢了。

白日发现，面前的夏尽无骤然冷淡下来。

只听她淡声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了。”

“对了，”她推开门之前，侧了侧脸，对白日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白日身体一僵，她发现自己一直在跟着她了？也是，她三番两次出现在她生活的地方，藏都没藏，她又不傻，相反，还有这很高的智力，怎么可能意识不到？

再次被她拒绝，她有些灰心，可是转眼间又支棱起来。

她想跟就跟，夏尽无又管不了她。

白日满不在乎地恢复隐身，坐在夏尽无的椅背上，翘着脚，一边吃零食一边看她办公。

夏尽无能感受到后脑勺传来的目光，白日没有听从她的话，还是自顾自跟来了。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闭了闭眼，随后睁开眼，摒弃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强迫自己进入到工作状态。

她无法改变白日，那就只能改变自己。

谁知白日自从暴露之后，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她甚至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夏尽无看见自己桌面上的饼干莫名其妙就飞了起来，还自己撕开了包装袋，其中一片被拿了出来，剩下的放回她的桌面，半空中的那一片从边缘开始，一口一口地被咬掉，还“扑簌扑簌”地往下掉着饼干屑。

夏尽无忍无可忍，抽了一张纸接在了饼干底下，防止饼干屑掉的到处都是。

随后，她就看见自己的一个空杯子被移动到装水的杯子旁边，装水的杯子被无形的手提起来，缓缓向空杯子里倾倒着水，有水顺着杯子的边缘漏下去，洒在了她的桌面上，将桌面弄得湿淋淋的。

夏尽无又抽了一张纸，放在杯子底下，沾掉漏出来的水。

她强逼着自己不要去注意白日弄出来的动静，可是屏气凝神，也无法做到不在意。

她不是一个非常在意自己东西所属权的人，毕竟她的家是母亲的，公司的一切都是老板的，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她无法确定自己的财物究竟是什么，也就无法对它们施行管控。

因为在大部分状况下，她的东西都可以随便被他人取用。她并不在乎。

可是这并不代表，有人可以大摇大摆地吃她的东西，喝她的水，破坏她的工作环境，在她的工位上捣乱！

夏尽无看到饼干又开始消失，她眼疾手快地从饼干消失的地方捉到了白日。

白日“哎哟”一声，被拎到了夏尽无眼前。

夏尽无自然是看不见白日的，可她毫不在意，她看着眼前的一团空气，眼睛努力对焦，用气声说：“你不能随意取用我的东西。”

白日见周围没有人注意这边，将自己变得半透明，让夏尽无得以看见。

与夏尽无相反，从小白日就有自己的属地、自己的房子，她对于物品归属权和决定权这个事情很敏感。

她取用的的确都是夏尽无的东西，她也的确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随便用了，夏尽无要是不说什么也就算了，可是她现在发话，她自然不能再忽视物品主人的意见。

“那好吧。”她遗憾地说。

夏尽无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白日这么顺从地就答应下来，她看着面前被她手指头掐住的半透明的白日，还颇为不可思议。

她张了张嘴，想说声“谢谢”，可是似乎也没有必要说，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白日太随意了，明明她是一个女巫，会魔法，她要是想对她施加什么手段她根本防不胜防，可她对她，竟然比对同事、上司和母亲还要随意。

这太反常了。

她将白日放到了桌面上，手松开，回到工作中去。

她表情凝重地盯着电脑，可是脑子里所想的事情却和工作无关。那是更为严肃、重要的事情。

你要控制距离，夏尽无。她对自己说。没有什么人是好惹的，你在惹之前，务必确定后果能不能承担得起。

在这个世界上，安稳活下去并不容易，你要时刻小心。夏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