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明白了，就是当你老师的意思。”伊莱亚特面上笑意加深，“我还从来没有教导过人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一次，我想我可以试一试。”

“那就这么说定了。”顾青竹勾起唇角，笑容毫无温度，“既然已经定下，那么以后的日子里，还请师尊您，多、多、指、教。”

要是伊莱亚特能尽快厌烦他、放他自由，那就最好。

伊莱亚特挑眉将他看了又看，忽地又捏了一下他柔软的小脸：“真是可爱的孩子。”

顾青竹：“……”

要不是实力差距太过悬殊，真想把他狠狠打一顿。

有了伊莱亚特的血液，顾青竹发现自己大约有三个月都没有再体会到饥饿的感觉，直到每隔三个月对方又给他喂了一次又一次。

有的时候顾青竹实在无法忍受，试探了一下他可以在这一片山头自由活动，于是提着一把弹弓到处打飞雀野兔，打到了就提回后院里用山泉水洗着拔毛，自己烤来吃了。

伊莱亚特有时候会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架柴生火：“你喜欢吃这些？”

“不是。”顾青竹半点眼神也吝啬分给他，“你的血难喝，我要吃点别的。”

伊莱亚特笑了一下：“我的血可以令死去的魂灵重新凝聚，也可以让枯萎的草木重新生长，曾经令无数勇者疯狂围堵，也被无数骑士追猎，到了你的嘴里就只剩下了一句难吃。”

顾青竹：“确实难吃，虽然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的血液是难得的稀世珍宝。”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现在修炼的进度比前世快了不少，而且身体各个方面都有增强。思来想去，也就伊莱亚特的血液可能有这种效果。

“好好修炼，早点辟谷。”伊莱亚特笑着对顾青竹说道，“这样你就不用每三个月来要一次我的血液饱腹了。”

顾青竹看向伊莱亚特：“其实我也不用师尊你盯着喂着，我可以自己去找吃的。”

“抱歉，不可以。”伊莱亚特微笑着却露出几分遗憾，“我不能容忍你离开我的目光，那样会让我有一种我的宝贝被夺走的愤怒感。”

顾青竹这么些日子与他相处下来已经见识到了他极为变态的占有欲，不过他也明白伊莱亚特现在根本也不把他当人看，纯粹只是将他当做是一件好看的物品而已。

果然，不是人类的家伙也不能奢望对方共情什么。

顾青竹呼出一口气：“师尊，我既然也叫了你一声师尊，你总该有些表示吧？譬如不妨现在就来说上一说，你能教我些什么？”

他现在练剑，只是因为前世的他用剑杀了第一位骗他的那个修士，至此对剑有了一点点偏爱。但要说精通倒也没有，毕竟到最后他修了魔道也不再用剑。

“嗯……”伊莱亚特认认真真地想了半晌，“十分抱歉，我亲爱的学生，我早年所使用的招数仅龙族能用，人类不能使用我们的秘法口诀。”

说到这，伊莱亚特遗憾地看向顾青竹：“我是一位不合格的老师，教不了你什么。”

“没关系，我不在意，反正你也不是人。”顾青竹微笑着，“我就只有一个问题，师尊，要是我在外头被人欺负了，你会不会帮我打回去？”

伊莱亚特笑着颔首：“当然。谁要是敢让你受到任何委屈，以修斯弗林的神明名义起誓，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就像是以前进到他的巢穴盗取他宝石的那些人类一样，都被他毫不留情地处理掉了。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擅动他的任何宝物。

顾青竹也点了点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别的我也不需要你教。”

反正修道那些基础他都会，现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还避免了前世走过的那些弯路。

吃饱之后顾青竹发觉身上衣衫都被汗湿，十分不适地转身进屋，换了一套干爽舒适的衣服重新走了出来打算练剑。只一抬眼，便又看到了在门前巨大的梧桐树下闭目休憩的伊莱亚特。

平心而论，伊莱亚特有着这个世界中罕见的俊美容貌，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淡红，很像是外邦人士。

哪家的神明是这个模样。

顾青竹默默地撇了撇嘴，余光瞥见有一片叶子从上方晃晃悠悠地将要落到伊莱亚特的头上，想也不想手中匕首掷出，瞬间穿透了叶片将其钉在树干上，刀身嗡鸣不止。

那把匕首距离伊莱亚特的头颅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伊莱亚特眼睛仍未睁开，口中却道：“这把匕首丢的准头很不错。”

顾青竹双手抱臂：“还是不够准。”

毕竟没有直接刺中伊莱亚特的脑门。

伊莱亚特笑了一声，睁开了双眼，暗红色竖瞳望向顾青竹：“在埋怨我？”

顾青竹直言不讳：“我将这里的每一处都看过、走过了一遭，你在这里设了结界是不是？我根本无法离开这处山谷。”

伊莱亚特微笑道：“我只是担心你走错了地方，寻不到返回我身边的道路。”

顾青竹眯了眯眼：“你是打算一直都这么把我关在这里？”

“我可没有这样冷漠无情的念头。”伊莱亚特看了看顾青竹现在的状况，“我也知道，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孤独是致命的毒药，我当然不会一直这么把你放在这里。”

顾青竹扯了扯嘴角：“所以呢？”

“这样吧，”伊莱亚特想了想，“你什么时候可以辟谷，我就什么时候带你去人间走一走。用你们的话来说，带你去历练历练。”

顾青竹的目光闪了闪：“此话当真？”

伊莱亚特略一颔首：“当然，我从来不说那些虚伪的谎话。”

“那好。”顾青竹握了握拳头，“我会努力的。”

伊莱亚特笑道：“我会等待着你的好消息。”

顾青竹应了一声，又练了一段时日的剑术，没多久直接闭关苦修去了。

他本身是单体火灵根，本就是修仙的好苗子。伊莱亚特感受到密室里一点一点逐渐凝聚起来的灵火，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

如果前世的顾青竹如同这世界的一些孩童那样拜入一个正常的门派之中，也许就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

可惜没有如果。遭受了那样的苦厄到最后也放任自己彻底堕魔，天道失望地放弃了这位气运之子，感应到他的威胁进而请求时空管理局前来消除顾青竹。

而现在时光回溯，另一位天道看中的气运之子已经降生，早就踏入了修行一道。

当下还未经受那些苦难、在这山谷别院里时常与他斗嘴的顾青竹倒还让伊莱亚特觉得很可爱，也窥见了他尚未完全消弭的那点柔软。

想着想着，伊莱亚特蓦地就有些感慨。

要不然怎么说养人类小孩是一种甜蜜的烦恼呢？虽然这个人类小孩有着一个四百多岁的灵魂。

也不知道顾青竹要闭关多长时间。

寒来暑往，伊莱亚特看着山谷中的草木历经了几个四季。终于在某一个后院中的莲花开得正好的时候，一道修长的身影静悄悄地走到了庭院中盘踞的巨龙身前。

巨龙的身躯庞大无匹，仿佛能够吞噬整片天际的暗红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与他在古籍之中见过的那些龙族毫无相似之处。

来人静静地注视着巨龙，抬起手伸过去刚想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卷着落到对方头上的树叶。

巨龙却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那一暗红色的竖瞳注视着眼前的青年，低沉的声音带着古老而又悠远的韵律：“终于舍得出来了？”

顾青竹伸过去的手在巨龙睁开眼睛的时候顿了顿，又接着拿起那一片树叶往旁边一丢：“你一直都在这里？”

“当然。除了这里，我也没想过要去哪。”

巨龙身上闪过一道光芒，下一刻便化为人形。伊莱亚特垂眸看了看眼前的顾青竹，轻轻勾起唇角：“十年不见，你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闭关前的顾青竹还只是个小小的孩童，捋直了都不一定有他的腿高。而眼前的青年已经长到了他的肩膀这般高，眉眼虽然还有几分青涩，却已经处处展露风华。

有些可惜。伊莱亚特看着顾青竹，心想人类的小孩还没有养多久，一眨眼他就已经这么大了。

顾青竹看了看人类模样的伊莱亚特，眼中恍惚一瞬，很快又收敛了全部心神：“只不过是十年罢了。有些修士闭关起来，百年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

“十年的光阴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就像是做了一场美梦的时间，一眨眼也就过去了。”伊莱亚特笑道，“你既然已经出关，说明你已经取得了不错的进展，恭喜。”

“多谢师尊。”顾青竹看向他，“我现在已经辟谷，所以可以带我去人间了吗？”

伊莱亚特将眼前已经长高了不少的青年注视了一会儿，向他露出温和如三月春风的笑容。

“当然，我向来是信守诺言的。”伊莱亚特笑道，“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顾青竹眉头微蹙：“你说。”

伊莱亚特站起身来，微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顾青竹的颈侧。

“这一趟出去，”伊莱亚特收回手，面上笑意越深，“请不要随意地离开我。”

顾青竹抬起眼与他对视，从他那一双暗红竖瞳中瞧见了从未变过的占有欲。

“我知晓了。”顾青竹道，“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随随便便离开你的身边，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