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们是互通心意两情相悦，没想到现在却告诉他原来傅席什么都不知道，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苍云景深呼吸了一口气，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刚想说什么来打破现在这种诡异的沉默，傅席却是先开了口。

他看向苍云景时脸上的神情难得浮现出愧疚，低声道歉：“对不起。”

要不是因为他没有多了解一点这方面的东西，冒失地做出那种冒犯的事情，也不会让苍云景误会了这么久。

苍云景一顿，原本还有点懊恼挫败与无奈，但在眼前人的这一声道歉中又将自己的所有不好情绪尽数压下，消散一空。

傅席并没有错，他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动作代表了什么，根本没必要责怪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更何况他也不会舍得责怪他。

苍云景在瞬息之间很快想通，看向傅席也跟着他放轻了声音：“小席，我问你，在……我将你当做恋人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你有觉得哪里不自在吗？”

傅席抿了抿唇，沉吟了会儿，摇了摇头。

当然没有。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觉得呆在苍云景身旁的自己一直都过得很放松。

“也就是说，”苍云景接着问，“对于我的种种亲密行为，你没有排斥，对吗？”

傅席沉默着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并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我不排斥，而且，很喜欢，你抱着我的，感觉。”

苍云景眉间蓦地一松，轻轻笑了起来，将眼中浮现的势在必得尽数敛下，抬手重新握住他的手腕又问：“小席，我刚才说的喜欢你并不是玩笑话。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的相处还算不错，那么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苍云景摩挲着傅席手腕上的红绳，心想。

哪怕之前傅席认定了他们只是朋友，但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傅席的在意不是作假，这种喜欢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抹除。反正傅席并不排斥他，那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干脆将这个关系坐实？

傅席定定看着他，良久后轻声开口：“成为恋人，意味着要交付信任，共享余生。即使，我很麻烦，你也愿意吗？”

在彼此对视之间苍云景就已经明白对方在顾虑什么，当即又是安抚地笑了一下：“小席，关于这个问题，我早在医院那会儿就已经想好了。”

“如果未来是和你一起度过，我没什么好犹豫的。”苍云景将他额间的碎发往后拨，“对我来说，你永远不会是麻烦，有什么困难我会与你一起面对。”

傅席神情怔怔，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苍云景倒是并不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连他也无法完全描述，只说：“喜欢你的一切，好的不好的都喜欢。”

傅席并不能完全理解，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

“没关系，不用把这个想得太明白。”苍云景看他眼中茫然，下意识揉了揉他的头，“也可以当做是救命之恩，我在以身相许。”

傅席默默点头，身体微微前倾刚要像以前一样去抱他，顿了顿又有些迟疑，低声问：“那我，还能抱你吗？”

苍云景霎时失笑，率先将他拥入怀中，手掌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可以，你可以随便抱我。”

傅席在他的怀中眨了眨眼，不确定地说：“也许，我们一直会是朋友？”

苍云景手中动作微顿，很快又接着：“嗯，是朋友也没关系。”

虽然傅席口口声声说是朋友，但苍云景冷静之后回想起以前的相处与现在将一切都摊开说明之后他的态度，足以说明傅席对他多多少少也是有几分特殊在。

这念头在今晚傅席还同意与他睡在一张床上之后变得更为笃定。

晚上在熄灯之后，苍云景的呼吸很快变得清浅悠长，明显睡着了。傅席兑换的高级道具早已经失效，因此在答应给苍云景一个追求的机会了之后便重新变回沉默不语的相处模式。

原本他是有犹豫过要不要答应，但看着苍云景变得失落但还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时却莫名有些不舒服，并不想看到他这种表情，干脆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傅席侧着身体面向苍云景，房间内的窗帘遮光性极好，现在的他看不到苍云景的脸，于是耳畔的呼吸声变得更为清晰，明晃晃地彰显着他的存在感。

【小席，听你的小系统说你有事情找我？】

此时此刻万籁俱寂，于是系统通讯那头齐诺的声音就变得格外清晰，甚至连其中的笑意都听得分明：【怎么了小席，苍云景欺负你了？】

“……没有。”傅席闭着眼攥着枕头的一角，“齐诺，我能问你一点事情吗？”

【嗯哼，你问吧。】

“你……”傅席迟疑着，“你和穆鸿修是怎么在一起的？”

【关于这个，情况复杂，说来话长，我们之间既有日久生情，也有过一见钟情。】齐诺一句话带过，话中的笑意更深，【怎么了突然问这个，是你与苍云景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嗯，是的。”傅席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一直以为我们是恋人，我以为我们只是朋友。”

【这样啊，】齐诺那头一顿，【他为什么会觉得你们是恋人？】

“……我之前亲过他的嘴。”

齐诺那头似乎是沉默了一下，问他：【……你为什么要亲他？】

“因为，苍云景当时心情不好，”傅席回想着，“在时空管理局的时候，你心情不好，穆鸿修抱着你，亲了你，你心情就好了。所以，我就以为……”

【……】

系统通讯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傅席几乎都要怀疑齐诺是不是挂断了通讯，那边才响起来一道幽幽的叹息。

【原来是我当了这个不好的例子，我的错，都怪我不注意影响。】齐诺叹息着，【小席，亲吻这一个动作是很亲密很亲密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傅席低低应声：“很亲密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吗？”

【是啊。】齐诺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如果我突然亲你一口，你有什么想法？】

“……”傅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发现光是想象都没办法接受，当即说，“我知道了。”

齐诺在那头笑了一声。

傅席沉默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说：“他今天说喜欢我。”

【嗯？这个很明显嘛，他之前都快把喜欢你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齐诺语气一转，变得欢快了些，【那你呢？小席，你喜欢他吗？】

傅席睁开眼，看向前方：“我不知道。”

到底什么才是喜欢？他只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不能凭借着单纯的喜好来衡量，这种情况早就已经复杂到了不是随随便便的喜欢或者是讨厌来描述。

【嗯，要你了解这一方面确实有点困难了，毕竟你以前也没接触过这一方面的东西。】齐诺沉吟着，忽然问，【你今天跟我借了十万积分，是因为苍云景吗？】

傅席抿了抿唇：“是。”

【果然……小席，十万可不是小数目。】

齐诺在那头笑着，似调侃又似提醒：【平时我们呢，走完一个位面的任务积分也才几百，高一点几千或者一万。以后你还会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是把握当下，还是放眼未来——】

【小席，你还有很多的时间慢慢想。】

傅席默默听着，想。

的确，对于这种小位面的人来说，一百年已经是他们的一生漫长光阴，但对于他们这些任务者来说，一百年不过只是弹指一瞬，往后还会有无数个百年。

齐诺后来又与他讲了许多，傅席默默记在心里，直到齐诺实在困了去睡了觉，他依旧没有任何困意。

今天突然踏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一个他之前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接触的地方。苍云景喜欢他，但他连自己的爱都看不清楚，在爱之前他最先学会的是恨，所以他根本不会爱人。

傅席拧起眉头，心中的烦闷在这一瞬间急速放大，干脆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披上外套走到落地窗前坐下，躲进了厚重的窗帘里看向远处轮廓模糊的雪山。

感情真是一个复杂的东西。

傅席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面无表情地想着，要是苍云景不喜欢他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大晚上睡不着来想着这些东西。

他正半阖着眼想着，覆在他身上的窗帘忽地被人拉开。傅席抬起头看过去，苍云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走过来到他身旁，此时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他拿着一张毛毯给傅席仔细披上，揉了揉他的头，最后什么也没说，重新关上窗帘转身离开。

傅席听到他重新躺回了床上，被褥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己垂下眼，看向苍云景给他披上的毛毯，默默攥紧了些。

好像，被他喜欢，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