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音兴致勃勃地赚着钱，早出晚归的比上班的大人都忙。

程玏还是按部就班的上学，临近高考，学业的压力排山倒海的袭来，曾经与裴江脩打的赌此时也在心头浮现。

他分析了一下最近月考的成绩，发觉自己和裴江脩还有不小的差距，但也不是不可弥补，摩拳擦掌就准备好好复习大考一场。

秋天一到，天气就见天的冷了起来，今早起床程玏去洗漱发现嘴巴里都能呼出白气了。

他翻出了往年的旧围巾递给裴江脩，随意地收拾了几下书包就准备去上学。

天气冷了天亮的也晚，他们出门的时候，天空还是青色的，路上行人稀少，只能看见清早起床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清晨的寒风及其凌冽，裴江脩用围巾把耳朵和下巴一起包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程玏和他并排走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学校的事，聊着聊着就觉得无聊，话锋一转不知怎的就转到了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高中生失踪遇害案上去了。

“这案子都这么久了还没破啊？”程玏想起之前因为晚回家被泠音唠叨的事情，心里也不免有点害怕。

裴江脩倒是觉得无所谓，案发的地点虽说离余洲城不远，但是作案的范围始终没有辐射到余洲城来。

“被找到的都是一些残肢，而且都被处理过，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线索可以查。”裴江脩心里琢磨着昨天刚写完的那张化学卷子上面的一个错题，随口就回答他。

程玏叹了口气，冷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都一年多了，失踪遇害的全是高二高三的学生，会不会有一天就找到我们头上来？”

虽然为了安全考虑二人每天都结伴而行，但是始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学生，万一凶手真的是穷凶极恶之人，碰上了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裴江脩琢磨完昨天的那个错题，注意力也不免被吸引到谈论的案件上去，他心里也有点发憷：“胡菲菲不是和我们一起走吗？她可是百年的妖狐应该没问题的吧。”

虽然很不情愿承认是被女孩子保护着，但是跟着胡菲菲一起回家也总比自己一人走在前途未卜的路上安心。

他们又东拉西扯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走到公交车站上了车就往学校去了。

上车的时候程玏习惯性地往外看了看，这一看一个熟悉的人影就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人离得不近，身高很高，穿着黑色的大衣，肩宽腿长，身材挺拔，本来在人裙中就显得极为出众，但此时街上人烟稀少，程玏几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因为离得远，那人又是背对着的，他只能从这不寻常的背影中看出了一点熟悉的影子。

他扯了扯裴江脩的衣服示意他看那个人：“你看那人是不是很眼熟？”

裴江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哪个人啊？”

程玏再抬眼望去，却发现那人早就不见了。

他耸了耸肩，很快的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虽然他想要忘记早上发生的事情，但是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人，有时候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他回过头去看，却只能看到熟悉的街景与街上陌生的人。

几番下来他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想要忽视这种被人凝视观察的感觉，却发现那种目光就好像是黏在了身上似的，挣不脱也甩不掉。

他几乎能够想象，那双观察他的眼睛的主人一定是一个浑身阴邪冷硬的人，那双眼睛一定是阴森可怖的，看一眼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那种目光好像是夏末下过雨后田间小道上的湿泥，粘在了身上，附着在皮肤上，让人觉得那一块皮肤都不能呼吸。

他频频地回头张望，想要找出那个窥视的人，却只能看见路上行色匆匆的人已经各种车与灯光。

他已经回过头看了好几次了，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这也不能让他放下心来，反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的异常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胡菲菲问他：“怎么了？”

程玏狐疑地将目光收回来：“我总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

他的目光里不仅仅有怀疑，更有一点对于未知危险的恐惧，胡菲菲察觉到他的情绪，顺着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胡菲菲安慰他说：“我没看到什么人。”

其他人也顺着胡菲菲的目光看了一圈，仍旧是什么也没发现。

程玏这才有点放心：“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也许是真的看错了，在他们停下来观察之后，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真的减轻了不少。程玏心里也总算是安心了。

他们毫无防备地往家的方向走去，直到消失在街拐角处，身后不远处的巷子里才走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身高很高，穿着黑色的大衣，整个人就像是一把藏在黑夜里的锋刃一样凛冽。

他将下半张脸隐没在立起来的衣领处，只露出一双寒意冰封的眼睛。

他就这样看着他们，直到看不见人影，喉咙里才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也是程玏的错觉，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这样强烈的被偷窥的感觉了。

但他仍旧是心有余悸地将这件事告诉给泠音，泠音的模特工作正好告一段落，当即就表示要去学校接他们放学。

那这下程玏更加放心了，心里的那点对于未知杀人魔的害怕也烟消云散了。

胡菲菲甚至把寰崀玉又给了他，让他时刻关注危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天气也一天天的冷，新闻里关于案件的报道也没有最新的进展与突破，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只是昙花一现，再也没有出现过。

很快就到了冬天。

路上都开始结冰，程玏每天早上不情不愿地起床上学，每日都在祈祷天降大事学校关门。

然而这样的好运终究是没有降临，但是好在寒假临近，心中也有些许安慰。

程玏受母命出去买年货，还没走到超市就碰上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辛师兄？你怎么在这儿？”他有点惊喜，自从上次之后也是很久没见过辛暗声了。

算算日子，也有好几个月了。

辛暗声还是肤白貌美大长腿，走在人群中就能引起侧目，他走到程玏面前：“出来买点东西，你呢？”

程玏指着前面的超市说：“我妈让我出来买点年货，正准备去呢。”

辛暗声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这么巧？我也是，一起去？”

程玏忙不迭地答应，二人一道去了不远处的超市。

等到将妈妈交代的东西全部买完，程玏又再次清点了一次确认自己没有遗漏后才结账付钱，他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却发现辛暗声什么也没有买。

“师兄你怎么什么都不买啊？”他明明记得辛暗声说自己也要买东西的。

辛暗声扯了扯嘴角，随口就说：“没找到想要的，下次再来买。”

程玏点头，随后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不堪重负的手上。

东西实在太多，他提的有些吃力，手也被勒疼了，面上就开始龇牙咧嘴起来。

辛暗声眼神闪了闪，顺手就接过去一些，程玏刚要客套就被他制止。

他讷讷地道谢，心里却有点别扭。

自己怎么跟霸总小说里被拯救的女主角似的。

他才刚想到这里，心里就一阵恶寒，赶紧甩甩头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走在前方的辛暗声察觉到他的动作，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程玏不好意思说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只好打哈哈的糊弄过去。

他和辛暗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对方是一个很有分寸感与边界感的人，知道他高考在即也没有过多的关注他的学业，反而是围绕着日常的生活在聊天。

程玏觉得很轻松。

好像上了高三后，学习就充斥了他全部的生活，每天和裴江脩在一起上学放学，说出口的话也都是关于功课上面的事。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聊关于他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了。

游戏和动漫。

身侧的青年明明只认识不久，却好像是他多年的老友一样，耐心的听着他讲少年人还幼稚可笑的话，那些不着边际的幻想，已经他对于未来的生活的憧憬。

程玏滔滔不绝地谈论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本来在冬日的傍晚被冻的发白的脸因为兴奋开始泛起红色，眼睛亮晶晶的，眼下的黑眼圈都被炙热的眼神掩盖。

他难得的放松了一次心情，快到家门口还依依不舍。

看清楚他眼底的失落与不舍，辛暗声眸色动了动，开口道：“我上次和你说我家里有很多我收集的手办，你不是说想看看的吗？”

程玏啊了一声：“我早就想给你说想看你的收藏了，可是高三了假期实在太少了，一直没机会去。”

辛暗声喉咙动了动，微微侧了侧头，冷风将他打理好的额前的碎发吹乱，将那双狭长的眼睛遮盖。

“今天有空吗？我家也不远，家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程玏恨不得立刻马上就答应，但是想到妈妈还在家里等他买的东西，只能及其勉强的露出拒绝的神色来。

“今天不方便，我妈还在家等我带东西回去呢。”

他其实真的很想去，这一次的假可能是年前最后一次，他心中纠结，脸上也露出来。

辛暗声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爽朗悦耳的笑声：“我帮你去向你妈妈请假，让她就放过你这一回。”

程玏心里的天平其实早就偏了，连连摆手说不用了：“还是我自己跟她去说吧，师兄要不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

辛暗声点头，程玏脸上登时就扬起雀跃的笑容，原本沉重的袋子提在手里也如同羽毛一样，轻快地往家里跑去。

妈妈果然很犹豫，对方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她实在是不放心。

程玏狗皮膏药似的缠了半天，妈妈神情虽然有所松动，却始终没有开口应允，直到程玏说这个人是他们学校的学长，现在是名牌大学的医学研究生。

面前的女士登时就换了一副嘴脸，从刚开始的防备变成了满满的赞赏。当即就拍板答应，仿佛刚刚那个满脸戒备的人不是她一样。

程玏得了特赦，抱着妈妈大呼万岁，忙不迭的就出家门，跑向那个站在树下挺拔的人影。

余洲城不大，但是也不算小，从最东边到最西边，开车大概也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程玏坐在副驾驶上，脸上还有激动的红晕，一会一个问题的，似乎有八百年都没有说过话了。

等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红色的信号灯给一路畅行的车辆按下了暂停键，程玏习惯性地扭头看向窗外，却看到了一个让他惊喜的人。

“苏西亭！”他摇下车窗，挥着手打招呼。

苏西亭站在路边的车站处，身后背着书包，还穿着校服，脸裹在围巾里，露出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

她走上前去打招呼，程玏向她介绍辛暗声的身份，后又问道：“你要去哪儿？”

苏西亭刚补习完出来，脸上还有补习班的暖气带来的红晕，她此时虽然身上还是热的，但是等车的时间一长，冷风吹来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我刚补完课，现在准备去外婆家吃饭。”她的嘴里呼出白气，鼻尖很快也红了。

程玏注意到她发抖的身体，眼睛里不可避免地浮上担忧：“你外婆家在哪里？”

虽然眼前的人是苏西亭很熟悉的同学，但车上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她只说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并没说具体的地址。

辛暗声察觉出程玏的心意，主动开口道：“我送你过去吧，天太冷了，再等下去该感冒了。”

苏西亭正要拒绝，程玏只顾着看她渐渐发白的脸色，焦急地劝她：“你上来吧，这是我们学校的学长，人很好的。”

她也实在是有点冷了，于是也不再拒绝。

车里暖气开的很足，几乎是一瞬间就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苏西亭浑身舒畅却也不敢放松戒备，她紧靠着车门，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前面。

车上的暖气源源不断的扑向她的脸，在这热气的蒸腾下，她觉得整个人都飘飘欲仙的，那根原本绷紧的线也渐渐松开，她在这极为温暖暧昧的热气里闻到了一些不属于逼仄车厢的味道。

她觉得很好闻，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花香？”

前座的程玏好像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了，耳边少年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低沉的好像是从天外传来的声音。

“栀子花。”

苏西亭唔了一声，强撑着眼皮叮嘱：“我快到了吧，可以提醒我一下吗？”

这一次却没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