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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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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名叫稻生,才将将十四岁的年纪,是寒山寺下下西村的村民。

稻生的父亲原是下西村的一名秀才,因为家贫后未再举业,留下下西村的一家私塾里做教书先生。

家里除了稻生还有一个小稻生四岁的幼弟,父母恩爱,儿女双全,原是最让人羡慕的一家。

可好景不长,前两年稻生的父亲感染风寒未愈,撒手人寰,留下孤儿寡母在世上备受磋磨。

起先稻生与娘每日里做针线活日子倒也还过得去,可是后来不知是谁传出流言来说稻生母亲与人私通,甚至幼弟麦生都是私生子。

起先稻生谨记身正则清,不去理会,但是没想到传到今日,竟是有大半的村民都信了这无稽之谈,到了年前更是疯狂,族里来了几个人就要将稻生娘和麦生捆起来沉塘。

“我拼死求了祖母拦下他们,他们也觉得要过年了不宜行杀生之事。可今日一早他们就拿着绳子要将我母亲带走,我哀求不过,本打算去县里敲鼓喊冤,想着抄近路快一点,却不想雪越下越大,寸步难行了。”

她讲完缘由,双眼含泪不停磕头:“求小姐相助!若是能将我母亲与弟弟救下,我愿结草衔环报之!”

也许是跟着从前她的秀才父亲读过书,稻生说话没有一般村姑的粗鄙,反而是条理清楚,头头是道。

阿媖本还怀疑事情有假,但是看到稻生不顾阻拦头已经磕得流血,心下怜惜:“你先起来吧,我尽力而为。”

稻生这才含泪谢过,攀附着小秋的身体,一同回到了庭院里。

稻生的母亲与弟弟今早就被拉出去了,此时说不定已经是凶多吉少,阿媖不敢耽搁,与泠音商量:“不若我们先去下西村看看,看能不能将人救回来。”

泠音也正有此意,她们交代小秋和桃儿看住稻生不让她乱跑,在泠音一番法术易容下化作两个最普通不过的村民往下西村去了。

下西村就在寒山寺山脚往西不远,此时风雪已停,倒让阿媖这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小姐也能够疾行起来。

还没等到村子里,就看到一群人神情愤愤地从面前走过去。

阿媖与泠音对视一眼,随即抓住一个还在一边凑热闹的村民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人嘴里的瓜子皮还没有吐出来就兴奋的与人八卦:“还不是梁家那个小儿媳妇,与人私通还生下私生子,今日被沉塘了!”

果然有此事,阿媖心下愤恨:“媳妇和儿子一起被沉了?”

“可不是!就在那东边,这会子估计还没死呢!”

不能再耽搁了,阿媖与小秋拿定主意决定去救人,临走的时候问了一句:“她果真与人私通吗?”

那人却开始言辞闪烁,语气迟疑道:“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又是流言杀人。

泠音已经不能够再保持冷静,阿媖心里也是激荡起伏,心绪难平,快步的和泠音去了东边的池塘,池塘边脚印凌乱,似乎许多人都曾围观这场惨无人道的戕害。

池塘水面结了一层冰,那些人硬是把冰面砸出一个窟窿来,将人丢进去。

而此时那个窟窿处有一个小小的脑袋正耷拉着,凑进去一看是一个不过十来岁的男孩,整张脸似乎都结了冰。

泠音伸出手去感受到微弱的鼻息,眼睛亮起来:“还有气!”

她们将男孩拉起来,然后就看到了男孩底下那个惨白着脸身上绑着绳子的妇人,看样子是母亲让孩子骑在自己身上,才换来了一线生机。

泠音用力地将妇人拉起来不出意外的没有察觉到呼吸,阿媖心下微叹:“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这孩子还能救。”

以她现在远离本体灵力不济的状况也没办带两个人走,泠音只好将妇人松开,脚上绑着的石头很快的落在池塘底发出沉闷的声响。

待到回了寒山寺后的庭院,稻生只见到弟弟没见到母亲,心中已有计较,当下就哀叫一声,伏在弟弟身边痛哭起来。

麦生年幼体弱,在冷水中浸了许久,被救起来是已经是气若游丝。

但好在阿媖这里各种上好的补药都不缺,镇上的大夫来看过,开的方子里十味有五味都有,且是最好的。

然而就算是这样将养着,麦生也足足地昏睡了两天才醒,姐弟俩抱成一团哭了许久,稻生才红着眼睛说:“我娘是被冤枉的,我一定要去讨回公道。”

说的信誓旦旦,做起来却很难。

梁夫人已死,剩下她两个孩子百口莫辩只能任人宰割。

但是稻生眼见母亲被人残害致死,弟弟也差点命丧他人之手,心中已是恨意滔天,只等年节一过便去了县衙鸣冤。

稻生尚未及笄,且是女孩,写出的讼告传不到公堂前,阿媖提议找了曾经梁夫子的同窗写下一纸讼状,只待来日开堂审理。

虽然泠音和阿媖都觉得稻生太心急了此番状告恐怕不成,但是稻生已经是恨不得将害死她母亲的人千刀万剐,已然听不进劝告了。

开堂那日下西村的村民将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泠音她们乔装了一番混入人群,满眼担忧的看着跪在公堂上的单薄少女。

虽然已经过了年,但是春天还没到,稻生就穿着她平日里的薄袄,此时露出来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了。

县太爷年约五十,瘦削脸,看上去颇有威严。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稻生似乎有点紧张,但是想着枉死的母亲与还缠绵病榻的弟弟,似乎是感受到身后阿媖她们无声支持,她握了握拳朗声道:“民女下西村人梁稻生,今状告家中伯父伯母恶意污蔑,诽谤民女母亲,近日前甚至怂恿族中父老将民女母亲沉塘致死!”

县太爷还没做出反应,只是眉头紧锁,堂下围观的百姓就皆是惊讶出生。

本来梁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前几日梁家的小儿媳已经连带着私生子被溺死了,大家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却不想梁家老二的女儿却击鼓鸣冤状告自己伯父母了。

真是好大一出戏!

围观百姓皆兴致勃勃,期待着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县太爷皱眉,师爷喊道:“肃静!”

“你可有证据?”县令问。

稻生本就是冲动行事,自然没有证据,而且这本就是捕风捉影的流言,更不会有了。

她当即就愣住了,于是只好深深叩首道:“民女没有证据,但是民女母亲自父亲去世后便深居简出,不甚与人交往,断不可能与人私通。”

县令打断她:“我指的是你伯父母污蔑你母亲的证据。”

稻生伏在地上脑子里飞速的思考,额头已经有点点的汗渗出:“自我父亲死后原本分家时划到我弟弟名下的几亩田地被伯父母以家中没有男人侍弄给强行要了去。这两年我弟弟已然长大,母亲担心弟弟将来念书举业没有银钱做支持,便想将地要回来,但是每次都是被伯父母打发回去。定是我伯父母想要侵占亡弟家产所以害死我母亲与弟弟好名正言顺的接手。还望大人明鉴!”

大明开国不到百年,太祖皇帝更是草根出身,深知田地对于百姓的重要性,本朝律法中也有详细的关于田地管理分配的记载,若稻生所言属实,梁家伯父母可就犯了重罪了。

县令皱眉思索片刻,挥手让衙役去下西村提了梁家伯父母来。

梁家伯父母身材矮小精瘦,满面风霜,一脸惶恐地跪在公堂上,看上去就是一个从未见过官差见识短浅的普通农民。

他们瑟缩着身体匍匐于堂下,浑身抖似筛糠,在外人眼里看来就像是遭受无妄之灾的无辜人。

但是稻生知道,他们虽然看是恭顺,眼睛里却都是有像淬了毒的恶意看向她。

县令再次发问,语气严厉无比:“今有你二人的侄女击鼓状告你二人恶意私吞亡弟财产,甚至造谣诽谤残害弟媳侄子,你们可认罪!”

虽然县令还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是看着那个身单力薄却依旧是挺直不屈的女孩跪在下面,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梁伯父和梁伯母连连大呼冤枉:“冤枉啊大人!草民绝对没有污蔑弟媳与人私通,请大人明鉴!”

县令道:“你既然坚持你没有污蔑自己的弟媳与人私通,可你们的侄女坚持她母亲是清白的,你可有证据?”

梁伯父暗中给妻子使了个眼色,梁伯母会意开始辩驳:“前两年我弟弟还在病中的时候,民妇曾亲眼见过弟媳与一个外村的男人交往,这件事不止民妇一人所见,邻居的婶子也见到过。”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稻生更是怒目圆睁:“你信口雌黄!那人明明就是母亲娘家村里的本族堂哥,要来拿了母亲的嫁妆去典当给父亲凑医药费的,跟本就不是你所说的那样!”

梁伯母毫不示弱,瞪了回去:“你母亲要当嫁妆为何不找你伯父帮忙?难道自己家人还信不过非要去找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同族堂哥,我看她分明就是生性□□看我弟弟病中虚弱耐不住寂寞!”

乡下妇人说话口无遮拦,什么糙话都说的出口,可怜稻生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被刺激的满面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阿媖将捂着耳朵的手拿下来,和泠音咬舌头:“这妇人真是口无遮拦,公堂之上竟也这说这般浑话。”

稻生此时存了和他们不死不休的决心,便不再客气:“大人,我父亲刚死伯父母就强要了家里所有的地,可见他们二人心思歹毒冷血无情。若是伯父伯母是好相与的,母亲也不可能会将钱财之事交于外人。若真是拜托了伯父去,只怕当了十两也只能拿回五两来。”

这番话也有很多人赞同,父子之间都会反目,更何况兄弟了。

堂下围观的百姓都是下西村本村的人,对于梁家这件事也是看的多了,很快就有人提出疑问。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梁秀才去世后也没见梁老大两口子时常去接济一二,反倒是像避着瘟神一般。”

“是啊,秀才娘子带着两个孩子过得那样艰难,也不见他们去问问。”

舆论有了轻微的转向,先不说事实真相如何,至少从围观百姓的口中得出,梁家老大和妻子都不是心善之人。

梁伯母恶狠狠地瞪了稻生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奸邪的笑容来:“大人,当时弟妹私会外人不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我有证人!”

“是谁?”

梁伯母用手指了人群中一个带着头巾妇人:“是她,她也见到了!”

那妇人被推出来,看着稻生眼中似乎有不忍,但是最终心中对于官员的胆怯让她开口道:“我曾见过秀才娘子,与那人交谈,行为举止,甚是,甚是亲密。”

稻生瞪大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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