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车的转盘旋转着发出细微的响声，在寂静的屋中格外明显。

素白的指尖触上湿软的泥，染上泥的手并未让减去一分一毫的美。

无形之中，隐隐有着什么在阻碍着她。

低垂的眼眸中，映出手上的初见雏形的泥块变形，最后归为一堆废泥。

“做不出来的。”江楠低语着。

她不过是想要试一下用普通的泥是否能做出一个简单的瓷器，现在看来，除了用骨灰已经别无他法。

但美人瓷这种精细的东西，怎可能是他们这些只看过一次的人能轻易做出来，即使拿到了骨灰，也无法做出让慈娘满意的美人瓷。

这是个死局，慈娘已经找过她，要让慈娘满意，她只有找到慈娘想要的那一份骨灰。

慈娘找她，整个副本悄然发生变化，旁人还不知道，他们要找的骨灰已经变了。

所以慈娘也算计了她，但也确实说得没错……

江楠微敛的眼眸深处不知闪过了什么，慈娘的话语在她的脑海响起。

对方想要找的，到底是谁的骨灰？

洛宁把玩着江楠的刀，上下打量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开口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吃饱了啊。”

刀刃在她的手上颤了颤，很快又飞回了江楠的手中。

江楠瞥了一眼，便收了回去。

她抬眸看着洛宁，眼底泛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拿起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自己手上的泥，淡声开口，带着几分疏离。

“我可以不问你的目的，也不会问你的登梯层数。我相信你之前所说的自由，但请不要再跟着我了。”

她无法确定对方的好坏，也无法确定自己这样一个会改变副本的存在是否会让对方陷入困境。

“恐怕不行。”

洛宁对上她的眼眸，没有半分犹豫地回绝了她的话，嘴角噙着笑意，却让人捉摸不透，又好似带着让人不容拒绝的力量。

“我必须跟在你的身边。”

她的话不知为何，让江楠下意识地想要服从。

许是因为她的抗拒，洛宁眸中的笑意散去，眼眸微眯，居高临下的俯视让她像是一个高位者，无形的压迫感降下，让人呼吸不得。

“你在气愤？为什么？”

空气中蔓延的躁动令人不安，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叫嚣着，清香好似带上来难闻的血腥气围绕着她。

可她仍旧直视对方的眼睛，恐惧压下，微余冷漠。

她不该心软，更不该对这人心软，这人即使跟在她身边死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江楠回答。

但洛宁并没有因她的回答而收起自己的压迫感，反而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口。

“因为我让你疼了？我允许你用利刃伤我。”

她的话仍旧高高在上，谈及自己时，丝毫不怕自己被江楠一刀杀死。

遥遥对望，明明相隔不过几米，却又好似所隔千山万水，她看不透洛宁，洛宁却好像早已将她全部看透。

“我凭什么听你的。”江楠扯唇冷笑，并没有听对方的话刺对方一刀。

“你真的不像是个人。”

“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人。”

江楠闻言，擦手的动作一顿，然而自己从对方的眸中看不出什么，只能放弃。

“算了，就当多来条狗。”她低声说着，移开的目光无法看见洛宁眸中闪过的疑惑。

江楠知道洛宁听见了，可依对方方才的架势，为何听到自己骂她不生气？

“我要找慈娘要的骨灰，你也要找吗？”江楠并未再看对方，只是淡淡开口，已经默认了对方跟在自己身边。

慈娘只嘱咐了她一人，洛宁若是要掺和进来，便是站了慈娘这边。

洛宁眼眸一寒，开口。

“说起这个，她自作主张，让我很不高兴，但我允许你帮她。”

江楠:……

“我不需要你答应。”江楠剜了对方一眼。

洛宁看着眼前的人，轻蹙起眉，好似在解读她眼底的情绪，开口说着的话驴头不对马嘴。

“你不该厌恶我，合该是喜欢我才对。”

“你太自恋了。”

江楠蹙着眉，无法理解对方的行为。

洛宁的眼眸漫上笑意，周身的压迫感消失，与方才骇人可怕的人割裂了一般。

“哐哐”的砸门声传来，将她们之间的气氛打坏，引得她们双双转头看去。

洛宁抬手掩唇轻笑，深邃的眼眸底下，泛着无尽的寒。

“来了只肮脏的鼠。”

江楠走过去，直接伸手打开了门。

外面想要撞进来的人没有料到里面的人会突然打开门，庞大的身躯直接倒地，疼痛传遍全身，一声惨叫还未落下，便看到一人站在他的跟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江楠皮肤本就透着病态的苍白，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将她衬得活脱脱是个厉鬼。

石会本就坚信江楠她们已经变成鬼了，此时看见这副场景，心跳险些骤停，手中握着的符咒越发的紧，不住颤抖的手却让他的害怕一览无余。

他连忙爬起来，黄符对准了她们，道。

“你们已经死了，拿着骨灰有什么用？”

江楠没有说话，但默默后退了一步。

洛宁呵笑一声，缓缓走近，看着对方的样子，似是觉得甚是有趣，开口。

“谁告诉你我们死了？我们又哪来的骨灰？”

江楠将他的样子尽收眼底，心下思量。

这人那晚分明应该是看见了她们从火里出来，可回来后一看见她们就一再坚信她们已经被烧死了。

而如今告诉他，她们身上有骨灰的人怕是早已经将他当枪耍了。

石会的神色激动起来，拿着黄符的手不断颤抖。

“我看见了，看见你们被火烧死，然后，然后我要拿到骨灰 ，砸死了……”

他说到后面，突然茫然起来，空白的记忆让他惊恐，最后赤红的眼睛直直看着她们。

“他说得对，是你们搞的鬼！”

他把自己的失忆归咎于她们……

手中符咒骤然自燃，瞬息之间化为灰烬。

失去了保命的东西，石会那一身肌肉也无法给予自己安全感。

洛宁走到他的身旁，僵硬的腿无法让他逃走。

“是谁，同你说的？”

她的声线带着蛊惑，像是毒蛇一般，攀爬在人心上。

江楠行至他的另一边，手中刀刃折射的冷光令人胆寒。

“是谁？”

“学生，那个学生！”

“贪得无厌啊。”轻笑着道。

他被两人毫不留情地踢了出去，再听到“嘭”的一声，门彻底关上了。

……

地上散落的画卷被反复研究，最后都得不到一个答案。

易飞在屋中来回踱步，啃咬着手指甲，紧皱着眉头，神情严肃，透着几分想不通。

“不可能啊，这就是几幅普通的画，怎么什么都没有也要拿回来，真的只是感兴趣吗？”

这个理由无法说服他，可他自己又无法思索出原由。

李丰同样神情紧张，抓住易飞的手臂，追问道。

“学生，那尊瓷佛呢？”他最在意的是自己有没有把瓷佛送回“林宅”。

易飞掩去眼底的算计，点了点头，肯定且安抚地开口。

“李哥放心，已经送回去了，你也获得了另外一次机会，只是出了点意外……”他的话没有说全，目光意有所指地瞥着李丰和石会。

易飞已经断定，被瓷化的人会忘记晚上以及瓷化之后的事，这就是他利用他们的契机。

李丰听到他的话，刚松了一口气，听到最后心再一次被提了起来，连忙问道。

“还有什么？”

难道慈娘又对他做了什么？

不对，他们不记得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丰和石会两人同时煞白了脸，等着易飞道出真相。

易飞看着他们的样子，顿时心中一阵冷笑，随即面上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不知道那个女的做了什么，你们回来就这样了，而且……她拿走了骨灰。”

“林宅”的骨灰已经被石会发疯毁了，但并不妨碍他说谎造谣。

“什么！”

李丰已经知道了骨灰的重要性，此时听到骨灰被拿走了，自然跟着着急。

“呸，那个疯女人想独吞。”

“我要离开这里……”石会喃喃自语着，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出了门。

若是再拿不到骨灰制作美人瓷，他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我去偷回来，不就是偷吗，你大爷我偷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在哪。”

李丰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后，绝口不提自己要让出积分的事，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便要出去。

易飞拦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道。

“她们两个不是善茬，先看看他能不能拿到，我们再动手也不迟。”

李丰听了进去，看了看石会离开的背影，默认了易飞的话，最后感叹道。

“还是学生的脑子灵活。”

易飞笑了笑，抓着李丰的手越发用力了些，看向对方的神情中多了几分阴冷。

这群傻子只配做他的垫脚石，登高梯……

门边的角落里的人被五花大绑着，嘴里随便塞了块擦手布，瞪大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坐在门口看天看地百无聊赖的两人，嘴巴只能发出“唔唔”声。

后面还有一只鬼，替她们任劳任怨地在轱辘车前捏着泥块。

“小江楠在等什么？”洛宁笑着开口，一举一动都尽乎似一副完美的画，却又带着几分装模作样的假。

江楠瞥了一眼身后做出来的半成品，道。

“天黑，我要出去。”

她没有瞒着洛宁，也知道自己瞒着没有用，偷偷摸摸倒不如让身边多一个强大的保障。

只是……

她摩挲着手中刀刃的纹路，眼底思绪万千。

只是它为何恐惧洛宁，又见到后欢喜听话。

既然非普通刀刃，那那人到底给她的是什么。

她的刀喜欢灵魂，但倒不如说是喜欢吸食灵魂的“恶”。

……

慈娘好看的脸上满是愤怒，周围无形分威压限制着她。

她感受到了那人的出现，为何还是不能相见……

……

快开学了，记得保护好自己，什么霸凌啊，什么骚，扰啊，就别怕，做这种事的人就是垃圾，垃圾就应该在垃圾场发臭。

小说的浪漫在现实未必不是一种恶心，自己活着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