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书雪跟秋方两人没有车，最终只得步行入市。兑换了各种各样的野外求生工具，两天两夜后，两人终于抵达了市内。

“腿都快走断了——”秋方哀嚎，“姐！花姐，你给我兑点体质呗——”

“那又不是我的分。”花书雪只会无情地拒绝她，“是扶光的，要攒着的，不能乱花。”

换帐篷睡觉的时候也没见你犹豫。秋方泪目，拖着两条快断的腿继续走。

花书雪时不时地就会翻看积分明细——现在就是，如果看见复活者转让积分她会自动略过。看着看着，她突然惊叹了起来，“两万！！”

秋方凑过来看了一眼，“卧槽，她干嘛去了？”

【死者转让积分+20016】

好，这杀神又杀人去了。

两万之后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入账，积分明细不停地刷新，两人就不停地看。

【复活卡兑换，积分-5000】

秋方张大了嘴——花起来也这么大手大脚的啊。

花书雪有点不高兴了，“她又复活谁？”

“这么喜欢复活别人吗？”

感受到花书雪的愤怒，秋方一顿吐槽，心说那是人家的积分，复活谁关你什么事，管得有点宽了吧？但她不敢说，怕自己挨完打对方还要忘掉。

再者大家都是女的，那货还是尊杀神……她偷瞄花书雪，心里又开始吐槽，怎么纪扶光复活你的时候是真的把你的脑子也治坏了吗？

“咱们快点去找她。”花书雪皱着眉头跺脚，“逐风！”

逐风得令，立刻开始寻找纪扶光的气息，但纪扶光是掉进河里被冲走了，它怎么可能找得到？更别提它已经找了两天了。

正吵着，两人脑海里传来纪扶光的声音，“书雪，秋方，你们在哪？”

两人怔住了，都没回答。

于是对面接着问，“传呼系统没用吗？喂？能听见吗？人都在哪呢？”

花书雪由怔住变为狂喜，欣喜若狂地给出了回应，“我们刚到城市边缘……在河边……我说不清楚，扶光你在哪？”

“城南区后府井大楼六楼，”纪扶光给出了一个精确的位置，“电影院。”因为影院的椅子很舒服，她选择把这里的活死人清理干净待着。

“好，你在那里不要动，我们去找你。”花书雪道。

纪扶光：“嗯。”

花书雪得到最后一句回应便关了传呼，捧着手机高兴得直蹦，“咱们得快点去呀，要不然她要等久了。”

“换辆车吧。”花书雪愉快地做了决定。

秋方：“……”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五分的体质不舍得给我，五千的车您说换就换？

说好的省分呢？说好的那是别人的分呢？被您说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吗？

除了那杀神别人在您眼里没有人权是吗？

然后花书雪把无语至极内心流泪的秋方推到驾驶位，“你开车快，你来。”

说真的，毁灭吧。她想，这种身边除了杀神就是双标狗的日子究竟有什么好过的？

然而离了杀神她就没有分拿——那就屈服于现实又怎样啦？

秋方冷脸拧车钥匙，出发。

……

把自己陷进电影院柔软的沙发等人来接。纪扶光想到，楼下的马翠多半已经复活完毕了，蓦然间有些恍惚。

她早慧，记事比别人格外早，两岁的许多事就已经能记得，以后的就更不用提。

所以她也记得，她的母亲是在她三岁那年去世的。

换成别人，母亲在这个年纪去世，肯定会一点印象都没有。但纪扶光不一样，她有整整一年跟母亲相处的回忆。

婴幼儿时期的回忆，反而比长大后的更加细致，所有的声音、触感、气味、光线、温度，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比新出炉的画作更色彩斑斓而清晰。

她的母亲在医院时，她由于太小没有被带去；而等她的母亲从医院回来，她们之间也不剩几天了。

“你要好好长大。”

“妈妈以后不能陪着你了。”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吗？扶光是太阳的意思……小扶光，我的小太阳～”

“纪仁，以后她就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她是你唯一的女儿啊……”纪仁是她的父亲，听到这句话时，纪仁十分沉痛，答应得很好。

然后她母亲去世。

一个月，继母来了。

两个月，继母怀孕了。

父亲和继母时常会忘喂她吃东西，但她已经会走了，自己去厨房掏吃的并不是什么难事。

四岁，弟弟出生，起名叫纪光，更没人管她了。

吃饭不会有人叫她，也不会给她盛，她就自己去盛，碗又不是没有。即使饭碗被当场砸掉或者被赶下卓，她也并不在意，反正总有办法能吃到。

但她偶尔会怀念母亲——母亲在的时候会抱她，也不会饿着她，不用像现在活得这么费力。

因为这份惊人的自理能力，她过得还算可以。但父亲和继母对她的厌恶并没有因此减少，她五岁就被塞进了小学，开启了长达整个求学生涯的寄宿生活。

但寄宿就出现了新的问题：父亲不肯给她生活费和书费，继母会在她回家的那两天把好吃的都藏起来。

但也无所谓，继母找不到的私房钱她能找到，继母藏起来的吃的也跟没藏没什么两样，次次都会被她一波带走。

于是她接下来的几年活得像打关卡：他们在她回家的时候锁死院门，她就翻墙；院墙加装铁丝网，她就拆掉；屋门锁死，她就撬门；门换成防盗的，她就敲碎窗户；窗户加装防盗窗，换成钢化玻璃，她就找来钳子剪掉防盗窗再撬窗。

若是干这些事的时候碰上父亲继母或者弟弟，她就会打晕他们——她小的时候力量不足，但对面总架不住她从小就会很多阴招。

这使她回家成了种乐趣，指不定哪次回去对面就有新招数。

虽然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那么讨厌她，甚至可以说是恨她，但也还好——有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身份在，对方报警也没用，反而会被劝老老实实履行抚养义务。

而这家人还死活不搬家，她每次去都能拿到东西。

只是费点神，纪扶光仰头看着影院漆黑的天花板，心想：只是费点神……吗？

不，挺累的。

她没有能放松的时候。

因为这个时候已经跳过三次级，因此直到初中毕业，她也只有11岁，对于一个只有不到11的孩子，即使这个人是她，这种生活也太累了。

这种费力停止在她14岁那年。

这一年，她高中毕业，也是直到这时，她的父亲才真正打算和她碰一碰——上大学需要的钱就太多了，不能任由她偷，他死活都不会给她出的。

那是她头一次在回家时不用任何招数就能进家门。

对面生怕她还有什么阴招，全副武装，劈头盖脸地骂她不要脸，叫她滚。

她觉得无聊。

只是总忍不住想，如果是她的亲生母亲在，她会不会就没有这么难。

由于对面全部全副武装无法下手，这一次她选择在夜晚行动。对面再怎么严防死守，终究还是两个连记密码都困难的蠢货，于是她还是在那一晚成功拿走了一部分钱——说实话，不怎么多。

这家人的德行十里八乡均有所耳闻，纪扶光甚至经常得到其他村民的接济，这次“失窃”自然也不会有人管。

她能分辨最基础的善意和恶意，但感受不到。她又很聪明，跟别人稍微一对比就知道自己不对劲。

她会计算得罪自己的同学的作息规律，在路上设置意外弄死；会暗地里散播谣言挑拨离间，让欺负过她的人反目内讧；还能精准抓住每个人心理的弱点，精准散布击溃对方的言论——死者加起来有十多个，最终的结果都会是自杀或者意外死亡，只要她自己知道，他们是死在她手里。

她知道这大概不对，但伪装也不算什么很难的事情，不会有人看出来。

两个这辈子没出过县城的蠢货自然追不上远走高飞的她。那家人再次见到她时，已经是四年后了。

四年的时光把曾经饭都吃不饱的土孩子塑成了纤细修长的少女，她继承了来自母亲的容貌，又比母亲更瘦，更显得文弱而清秀。

她从小饿得太过，即使尽全力做了力量训练也还是瘦。

跟膘肥体壮的弟弟是没法比的。

可能是因为她长大了，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老了。她的父亲和继母不再那么咄咄逼人，绝口不提曾经的恩怨，苦口婆心地劝她回来，希望她记得他们的养育之恩，记得血脉相连的弟弟。

对此，她只笑称好。

反正是最后一面了。

当晚，纪家一家三口全部毙命，死状凄惨。所有线索均指向前一天才回来第二天就消失的纪扶光。

纪扶光并没有掩饰，无论指纹还是DNA都能找到，证据确凿，她本人又潜逃，于是她飞快地被通缉了。

只是不被找到，对她来说也并不难。

本以为要潜逃一辈子，却没成想只过了三年，末世就来了——其实在花果村的时候她还蛮惬意的。

当然，花果村再惬意，也比不上现在，她还是最适合无法无度的末世。

这就过了很久了，她打开传呼，“到哪了？”

耳边响起花书雪的声音，“再有……半小时？我们俩都没来过，路不太好找。你再等等哦。”

“不着急。”纪扶光闭上眼睛，母亲病重濒死时的脸再一次出现，“你们到了叫我，我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