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半卿 > 第176章 又六曰 清籁01

第176章 又六曰 清籁01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莫春之时,草木荣发。

虞子辰垂了一双腿。他好似某种鸟类般,高踞在地面上无人目力所能达到的树顶——也好在林柯此处万事之中,最不缺的便是树,偏生就能宽着心由他折腾。

但是虞子辰却又倦懒不乐意出门,便觑着家里院子那株水缸粗的红枫树木上去了。还顺道捎上他那三十一盏雪月刀,兼着一块细绒布——虽然心生倦怠意,却偏怕自己闲着了,人一旦闲放下来便容易瞎想,他反正是不敢放任自己漫无边地想。雪月兼着刀匣儿,数目三十又有一,他就不信这还不能够叫自己忙起来。

他怎知道为什么呢,横竖自他上回私自挖了林柯埋在树底下的岁酿酒、顺便将两人都坑着做了一场极漫长的梦境以后,林柯于他的态度,便渐渐显出来些莫名其妙的疏远。

所谓疏远,便是见面话儿照常说、夜里榻上照常睡,然而言语中间客气温和了比先前究竟多少倍。所谓莫名其妙,便是虞子辰自觉也并无什么事件当真惹了他——真就是因了那么坛岁酒么,林柯这般脾性的人......不至于的罢?

又亦或因着枫枝刀?

那刀是他师尊当年从一伙山贼手上收缴来,初见面时候凶邪异常,但凡出鞘便要饮血,哪有半分在林重枫山枝手上那般安静乖觉的模样。这事儿以后他也渐渐省过来这刀意味着哪般意义,主动问过林柯是否该要还给他,却只得来对方“不必”两个字。

啊,还有隔日变得愈加疏冷的态度。

他虞子辰就是再傻乎,也晓得自己这是说错了话。但他这真真就是不懂了:这话儿里有哪般字眼是长着不合适了么,你这家伙却偏偏只生闷气。倒是张了嘴、坦坦荡荡给说一个明白哪,也好教人改过来——又没人捂了口唇不许要你说。

难不成......真是因着那场梦境哪?

那夜里记忆,他到后来其实已算不上有多么清晰。到底还是饮了酒,梦境里边约莫并不觉,出出来过后甫一见了风,那酒意便熏蒸上来,教人脑海里晕晕糊糊,东西南北都辨不清,想事儿能歪倒过去八百万里外。

只隐约记着两人从幻境里边出来以后,还是林氏宗祠的屋檐上边,月光是如何冷清地跌下来,林柯是如何长时间地不言语——只拈着那张锦囊里头的纸条翻来覆去看。

虞子辰怎会不知那上边文字写着是什么,他觑了眼睛悄悄地看:林柯一对父母预先留存下的字,一行人族人族,一行青君言语,四小个垒得方方正正:

疏、映。

……只那青妖文字他却偏偏不识得。

林柯瞟见他看着了,索性递了字条给他用来光明正大地瞧。这般一来他却偏不好意思了起来,摇一摇头,连手都不大愿意抬。他隐约觉着、或是晓得这人是想说什么,只是这般猜测未免过分胆大包天,且有往自己面上过分贴金了的嫌疑。

他虞子辰只是离经叛道了些,到底并非不要脸了的程度;既然林柯未曾说清楚,他又哪有那胆子开口问。

林柯他娘亲贵为青皇,他就是不曾听说过这名头,却怎还不能猜测出那是如何般一个地位,这之下生长出个温润淡净的林柯来,可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他寻常都只这般以为着,竟还时不时会生出些想要护着这人的想法——莫名其妙地抵不过,这家伙总是说不出的过分纯粹又漂亮。

然而往往只是稍微想一想,便忍不住甚觉好玩儿地自嘲:林柯那又竟是哪般人,半边青妖的血脉,就瞧那禾木草棵对他的那副喜欢劲儿,怕是一个法术都不必使,便有藤蔓自告奋勇地将他脚腕子给吊挂起来了。

林柯哪儿须着自己保护哪,不曾将那欺侮他的家伙给玩儿死,简直都能说万幸。

他向来都是这般想,毋宁说林柯在他心目里边从来都是个皎洁模样。朋友倒是照做着,只时不时便会冒出来些对方需得被保护着的错感觉,下意识便要有所隐藏小心翼翼。过去里便是这般,三个来月走过去,他竟也渐渐适应了这般状态,甚至还感受出些趣味了,觉着就是日子这般走着也不坏——而林柯却不征询他意见,忽然一伸手就掀了表面锦华被,然后底下那疮疤瘢痕,一时间就都暴露着大太阳日光底下了。

林柯倒是坦荡荡,可却又要他怎地办呢?还照着先前那般来做么?抑或说......是想有些改变的意思?

......但那又该得是什么样哪!

这可真是他最是不擅长于的事件,且原初顶多只是不耐烦,这回却竟多出些微妙的躲避情绪来;况且扛着肩头上一颗晕乎乎脑袋吹了一阵风,便更觉思绪混茫且不可描述,四下里皆碰着一溜儿的壁,索性一把横了心:

算了罢了,懒着想了,既是事涉林柯自己,不妨便听这人节奏来得好。他要说哪儿便哪儿,是要怎样便怎样,终归自己就平平躺着这里了,柯哥儿说什么就都听他的罢。

既打定这般注意,他便也不必再开一个什么口,只转了眼目珠子,迷迷蒙蒙地来看林柯。哪知这人也恰巧抬了目光来看自己,恰巧正迎了月光,他瞧不清对面神情,自己脸上的倒是半分没法子藏住,教林柯丝儿寸儿地捉了个明明白白。两相对视过去数息,虞子辰恍惚觉着对方似是不高兴,勉强从满团糨糊的脑袋里头捞了捞,递了一个手出去,上边还捏着个酒坛子边缘:“你.....不高兴哪?不如......再多来上点?”

林柯:“.…..”

他一对黯青的瞳子里闪过某些晦暗不明的情绪,低低矮矮,笼兽蜷伏在黑暗窄小的一隅。

早就仔细瞧过了,哪有醉得如这般利害。自己算是什么事儿都已皆尽交代了,暗示都这般清晰,只差将那准话给平平整整说出口——而你这家伙竟敢胆借着酒醉来装傻?

一时间是真兴起过将虞子辰从山巅巅给掀飞出去的想法。

只是冷落着不理人,都已算过分柔和的手段了。

冷淡置着虞子辰,一方面是自己暗暗在生闷气,此是为私因;另一边却也是真忙得分不开半个影子来——这却是因着公事了。

虽说青妖们大多性子喜静,通常而言最大的喜好便是或坐或卧在自己本体树木之上,仰面瞧着天上星辰或是云风动静。然这却不是这一满族妖灵与世隔绝的原因,纯粹就是因着人间世里过分复杂、倦懒多去思累罢了;对于自己喜好所在的事物,青妖们那小道消息一样能传得飞快。

……或者说甚至是比寻常法子要更迅速上许多,毕竟除却北地及沙骨,哪里还不生长着些草木生灵。便连那沧海里边也是一般存在着,只是因着远离了人烟、便少教有知晓罢了。想那海水里头第一株藤藻不知经过如何岁月、终于修成灵智化了人形,踏波逐水上了陆地,却迎面见着一群与自己生得过分肖似的同类——真真是个将见面双方、再添一个当时在位的青皇,都给震撼得不轻的旧事件。

所幸这回的事儿却并不是个糟糕的,说着是他们那年纪轻轻的青皇,如何如何到了岁数得了授字的事情。

小道消息教山风团着掖着悄悄儿讲给野草听,淡草私语予树藤,菟丝又窃声同乔木讲。兜兜转转绕过一个大弯子,该晓得的不该晓得的都听了个满耳朵,最终添油加醋地落回青皇自己身上来:

白楸捏着眼眉皱着脸面,指尖拈一张青缣纸,好似只要多着些气力,就都能脏着自己指头了一般样:“青皇年岁已足、预备着近期时候便大办一场冠礼,延请四方各处妖灵。此为其一。”

林柯点一点头,这说着的都是大实话,不见得有哪里不妥当。

“而这青皇在人间又藏着有个相好,且是月宫里娘娘的幺妹儿,闺名唤作雪月的。只等加冠礼过后,便顺道将昏礼也一道儿地给办了,免得月宫娘娘反悔将人收了去。此为其二。”

林柯:“.…..???”

虞子辰……他晓得自己竟有这么重身份在的么?

约摸是并不晓得,倘若是真知晓了,这时便已该提着刀来将自己给找上了。

“啊是了,”白楸悠悠然地在一旁儿给他补着再戳上一刀,“据说届时蕤华殿里酒窖将对外开敞,芸苗酒包管喝着到满足为止。”

肤色苍白神情沉肃的青妖,这时候的神情上也不可避免地显出一些促狭来:“听着果然吸引人,可真是有这般好事?楸闲来无事,也不介怀去凑凑这么个热闹。”

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分明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件,给这么一溜儿地说下来,却倒长得像个板上钉钉的确认事儿。林柯忍不住要摇头失笑:“芸苗酒也不是不能有,那日夜里设个宴席只当款待八方妖灵罢。只是那昏礼……”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